第17章 (1)
第二天醒來,衆人談論起昨夜事情,段逸鳴站在一旁靜聽,心不在焉。
明悟走過來,關心的問道:“逸鳴,你臉色不好,是不是昨夜受到驚吓,沒有睡好覺?”
段逸鳴掩飾道:“哦,可能。大師兄,你們可發現了昨夜那怪物的行蹤?”他擔心昨晚有人發現自己失蹤一夜,盤問起來,難免露出破綻。
明悟搖搖頭,遺憾的說道:“那怪物刁鑽狡滑,大家圍追之下,還是被它逃脫了。怎麽,你沒有見到怪物麽?”
段逸鳴心虛道:“沒……沒有,昨夜我睡得沉,等聞訊趕出去看時,大家已經追下去了。”
“噢。”明悟點點頭,說道:“那怪物真是古怪,全身金光閃閃,飛速極快,就像一道閃電似的,眨眼功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就連雲師叔也追趕不上……”
兩人正說話間,明性過來說道:“逸鳴,你在這裏啊,雲師叔傳話,讓你去見他。”
辭別明悟,段逸鳴随着明性穿過竹林,來到一個幽靜的院落前。
一圈低矮的籬笆斜斜圍成一圈,中間是一間破舊的木屋,旁邊種着幾株青菜,給荒涼的院落增添了幾分生機。
明性低聲說道:“小師弟,這裏是雲師叔修行的地方,你自己進去。雲師叔似乎心情不太好,你小心些。另外,你得有耐心,這個儀式可能比較長。”說罷詭異一笑。
段逸鳴一怔,無暇細品他話中涵義,躬身說道:“多謝四師兄指點。”
明性朝木屋努努嘴,示意他進去,随即悄然隐去。
段逸鳴稍微整理一下衣服,走進院中,他朗聲說道:“弟子段逸鳴領命前來。”
木屋中傳出雲靈子的聲音:“進來吧。”
段逸鳴邁步走進木屋,只見木屋中布置得極為素雅簡樸,幾株蘭花錯落有致的擺放在兩側,牆上挂着兩幅字畫,力道遒勁蒼松,正中央是張供桌,上面一座小鼎中檀香點燃,香氣缭繞,冉冉而上,就在小鼎後面,擺放着幾個牌位。
雲靈子坐在供桌旁,臉色肅穆,見他進來,沉聲說道:“逸鳴,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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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逸鳴一怔,跪倒在供桌前的蒲團上。
雲靈子鄭重地說道:“逸鳴,今天就給你行拜師禮。掌門師兄不在,就由師叔我代收你為密宗弟子。”
說罷,他起身朝牌位說道:“這是咱們密宗成立以來諸位首座的牌位,你先行識祖禮。”
段逸鳴點燃一炷香插在小鼎中,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
雲靈子端坐着,說道:“再行拜師禮。”
段逸鳴轉過身,拜伏在地,說道:“弟子段逸鳴給師父、師叔行禮。”說罷又是三個響頭。
雲靈子點點頭,說道:“好了,你起來吧。”
“是。”段逸鳴站起身。
雲靈子說道:“既然你已正式拜入密宗為弟子,師叔就把密宗一些事情告訴你。你仔細聽好了,尤其是其中的戒律,必須牢記在心,不可觸犯。若是觸犯其中任何一條,都以宗律處置,嚴重者上呈總門決議處理。
“若是上呈總門,輕者閉門面壁、苦修悔過,重者禁修玄功秘法,放逐苦寒之地受刑,至少三年方可解除,再嚴重者,逐出仙瑤門甚至就地處斬,道緣歸滅塵土。
“其中利害關系,你可明白?”
段逸鳴心中大凜,答道:“弟子段逸鳴一定牢記在心,絕不違抗。”
雲靈子滿意的點點頭,說道:“現在師叔就給你講說宗律門規,你仔細聽好了,總門律例為明十二宗以及密條,密條……呵呵,暫且不提。明十二宗每宗下又細分為八條,共計九十六條。
“十二宗第一宗為長幼有序,尊師忠門,永不叛教;其下第一條為……”
雲靈子滔滔不絕的講解門中律例,中間夾雜着曾經發生的案例,他唾沫星子飛濺,大有将所知一切全灌輸到段逸鳴腦裏的架式。
兩人面對面端坐,一個講一個聽,不知不覺間已到晌午。
段逸鳴聽得昏頭昏腦,強迫自己記住捕捉到的每一個字,唯恐漏下一點,不管怎麽說,這些宗律門規以後說不定哪天會用上,記住總沒錯。
然而他卻沒想到自己日後,會被這些繁瑣律例折磨得死去活來,差點連命都賠進去,不過這是後話,暫時不提。
直到門外有弟子詢問雲靈子在哪裏就膳,打斷了講解,雲靈子這才暫時中斷長篇大論,吩咐弟子将段逸鳴的午膳拿來和他一起享用。
午飯是四菜一湯,嫩燒竹筍、石魚蒸鍋、黃悶石雞、清拌地菜,和甜酸石耳羹,外加一缽米飯,菜肴色香味俱全,鮮嫩飄香。
雲靈子只是草草吃了一點,便放下筷箸,段逸鳴本來頗有顧忌,想到自己已被神秘老者服下毒丸,性命渺茫,當下放開一切,大快朵頤。
豈知這一下,正好對了雲靈子的脾氣,他為人落拓不羁,不喜繁文缛節,因此不以為怒,反以為喜,笑呵呵的看着段逸鳴将飯菜席卷一空。
午膳後,兩人并未休息,繼續開講,如此這般一直到天色黃昏時,才勉強說完。
雲靈子問道:“逸鳴,你這一天記住了多少?”
段逸鳴小心翼翼的答道:“回雲師叔,弟子似乎全部都記住了。”
雲靈子一愣,往常幾位弟子入門時,光是傳授這些宗律門規,就用了三天之久,等到記背純熟,至少也要六七天時間,而現在僅僅一天,段逸鳴就說記住了。
雲靈子将信将疑,他試着問了幾個問題,段逸鳴對答如流,毫無停頓阻塞之意,雲靈子又驚又喜,他完全沒有想到段逸鳴記性竟如此之佳,心中一動,想及一件事。
雲靈子沉吟片刻,緩緩說道:“逸鳴,你可知道咱們密宗名稱的由來嗎?”
段逸鳴搖搖頭,說道:“弟子不知,請雲師叔詳告。”
雲靈子說道:“仙瑤門一共分為六宗,分別是長門、雲宗、水宗、松宗、舞宗以及咱們密宗。除密宗外,其餘五宗每次在選秀大會上,都要擇優錄取資質絕佳的弟子,悉心教授,門丁興旺。
“數百年以來,五宗于仙家道法修煉上,也是互不相讓,并駕齊驅。除去長門弟子稍微勝出一籌外,其餘四宗相差無幾,唯有咱們密宗是個例外。”
段逸鳴心神一震,大為疑惑,不由自主地被話題吸引過去。
雲靈子略微頓了頓,繼續說道:“密宗職責,是打探江湖形勢變化,以及特定的事情,并及時上傳總門得知。這些職責需要十分的耐心和精力,要求也和其他各宗大不相同。
“門中弟子要求各有特長,資質秉異才行。而且經常數月出山在外不歸,極少團聚。外出時又隐姓埋名,辛苦異常,其間艱辛危險,外人實在難以想像。
“因此門中弟子于仙家道法的修煉上,時間相當有限,以至于修為落後于其他五宗甚多。所以,這百年來,極少有新進弟子進入密宗。”
段逸鳴一愣,怪不得昨天初見四師兄明性,問及衆弟子道法深厚情況時,他避而不答,表情相當古怪,原來原因就在這裏!
雲靈子說道:“師叔思前慮後,感覺密宗在門中日漸式微,地位降低許多,所以決定,從你開始,跳出以前教授的困境。
“逸鳴,從現在開始,師叔就傳授你仙瑤門正宗道法,希望你日後将我們密宗發揚光大。”
段逸鳴聞言大驚,急忙拜倒在地,說道:“雲師叔,逸鳴資質愚魯,恐怕難當此大任,還請雲師叔三思而後行。”
雲靈子臉色肅然,鄭重說道:“我心意已決。逸鳴,從今往後,你必須專心修習我仙瑤門無上心法秘訣《太乙真訣》。記住,不得私自外傳,不得偷懶取巧。”
段逸鳴忙應道:“是,雲師叔。”
雲靈子臉色湛然,隐隐散發出光澤來,他緩緩說道:“《太乙真訣》共分四境界,分別是玄胎境、小乘境、大乘境以及神通境。
“其中每三層為一境界,是以共有一十二層,不過從小乘境第三層開始,內中又分出三小層,各有精微深邃之處,這是後話,以後再說。
“玄胎境為第一境界,這也是衡量一個弟子有無潛質的道坎,一般新進弟子,都可在十五年內,修煉到玄胎境第三層,但此後進展即發生變化。
“資質聰穎者,一飛沖天,躍入小乘境,繼續鑽研領悟無上絕學;而其餘弟子卻就此停滞不前,終其一生滞留在玄胎期,仙道無望,蹉跎終身。這也是為什麽總門每過二十年下山挑選新弟子的原因。
“進入小乘境者,無一不是極優秀出色、出類拔萃的弟子,無論資質、機緣等等,都是上上之選。因此,各宗首座及長老會親自督察引導,多會安排弟子們外出歷練,增長見識,以期弟子能盡快跨上新臺階,進入大乘期修行。
“不過,據我所知,仙瑤門建立千餘年來,能夠突破小乘境而進入大乘境者,不過十分之一而已。”
段逸鳴聽得目瞪口呆,仙瑤門中弟子衆多,無一不是出類拔萃者,竟然只有十分之一能修煉到大乘境,其餘大部分弟子,沒沒無聞一輩子,終老山中,想到這裏,不由得流出一身冷汗。
雲靈子目光如炬,早已把段逸鳴的神色變化看在眼中,他停頓片刻,接着說道:“進入大乘境後,只要堅持不懈,日後必成大器,前途無量。門中各宗長老、首座,就是從這些人挑選出來,就是以後問鼎掌門,也不是沒有可能。
“到了這一步,可以說道基已成,放眼天下,足可列入修真翹楚,我仙瑤門千餘年來威名不墜,就是由這些人支撐起來的,所以他們就是仙瑤門的中流砥柱。”
說到這裏,雲靈子語氣一轉,低沉的說道:“大乘境固然極難達到,可是若要從大乘境進入神通境,卻更是難以逾越。即使如各宗首座、長老,苦修數百年,也無法跨越其中障礙,抱憾一生啊。
“據說到達神通境後,修真者‘天人一體,靈神外游,八極萬仞,身随意念。’因為只有到達神通境,才有可能修煉成傳說中的神仙,神游四海,與天地齊壽、日月同輝。只可惜神通境太難達到,久而久之,便成了一個不可攀及的神話了。”
段逸鳴奇道:“雲師叔,咱們仙瑤門成立千餘年以來,難道竟沒有人能夠跨入神通境嗎?”
雲靈子沉吟片刻,說道:“傳說中,當年創建仙瑤門的祖師爺,曾領悟《太乙真訣》精微玄妙之處,從而到達神通境,以此為仙瑤門闖下赫赫威名。
“自他老人家仙去之後,只在五百年前出過一位祖師,據說也徹悟到神通境,只是不知怎的再沒露面。
“自那以後,我仙瑤門無數弟子刻苦修行,始終只到大乘境便徘徊不前,無法突破這個瓶頸。”
雲靈子話語戛然而止,臉上不勝寂寥,唏噓不已,木屋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良久之後,雲靈子取出一本薄薄的帛本,交給段逸鳴,說道:“這就是《太乙真訣》,你且拿去參悟。萬竹谷背後有一處僻靜松林,建有陋居。以後五年,你就在那裏潛心修煉吧。”
段逸鳴雙手接過帛本,恭敬答道:“是。”
雲靈子定定的看着段逸鳴頭頂,眼裏逐漸顯現迷惑不解的神情,良久之後,方淡淡說道:“好了,你這就去吧,生活瑣事,師叔會吩咐明悟安置的。”
段逸鳴站起身,彎腰一拜,緩緩退出去。
雲靈子見他身影消失在竹林中,喃喃自語道:“希望沒有看錯……”随着一聲嘆息,起身立起,舉頭向外看去。
夜色籠罩着萬竹谷,空中烏雲翻滾,隐有大雨将來之勢,竹林孤院中反射出幽幽燈火,忽明忽暗,襯托着一個蒼老枯瘦的身影,越發形單影只……
第二天,段逸鳴就搬到萬竹谷背後的松林崗住下。
這裏地勢略高,長滿蒼勁的松樹,段逸鳴居住的小木屋臨崖而建,下面就是深不見底的絕壑,放眼望去,珍珠般的落雁池盡收眼底,水池周圍山嶺上長滿樹木,側面楓林,皆都漫山遍野,極是旺盛,紅山綠水、清風明月,秀色無限。
白天段逸鳴鑽研《太乙真訣》,晚上靜坐在松林中吸收天地精華,偶有師兄過來坐上一會,倒也不甚寂寞無聊。
不久後,雲靈子和諸位師兄相繼出谷辦事,來看望的次數逐漸減少,有時甚至一兩個月見不到一個人影,慢慢的,段逸鳴自己也開始打些野味烤着吃,日子過得非常充實。
只是每逢望朔之際,段逸鳴還得去後山死沼林中,給那個神秘老者獻上酒肉。
他每次回萬竹谷,都要央求主廚的老王多給些,幸好雲靈子特意囑咐過,一切給與方便,總算可以滿足老者的要求。
此後每次去死沼林,老者除了給他服下臨時解藥外,總是挑剔他送來的飯菜沒有美酒,藉機痛罵一頓,不時還點他穴道,令他動彈不得,段逸鳴和老者修為差得太遠,只好由老者折騰。
除此之外,多半時間裏,老者都是站在段逸鳴身邊仔細察看,好像他是什麽稀罕的寶貝似的,好在老者沒有進一步折磨段逸鳴,相安無事。
如此數次之後,段逸鳴心中懼意漸退,取而代之的,是對老者困居死沼林的同情,每次前去,總是盡可能的帶上好吃好喝,老者一邊大嚼大吃,一邊罵罵咧咧,旁邊一個瘦弱少年僵立一旁,俨然成了一道奇妙風景。
落雁峰中寒來暑往,楓林紅了又謝,謝了又紅,不知不覺間過去了兩年。
段逸鳴逐漸成長,原本瘦弱的身體,慢慢變得結實起來。
春去秋來,又是深秋時節。
這一日,段逸鳴剛做完早課,明性就跑來找他。
兩人數月不見,非常高興,說了一會話。
明性說道:“小師弟,咱們好不容易有閑聚在一起,不如一起去後山欣賞楓葉。”
段逸鳴大喜,突然想起雲靈子的告誡,遲疑道:“四師兄,雲師叔曾嚴令我不得偷懶,咱們去楓林游玩,被他知道了,那可就麻煩了。”
明性笑道:“小師弟,這我知道,不過雲師叔月前出山去了,一時半會也不會返回,放心好了,再說楓林距此不遠,咱們去去就回,不會有事的。”
段逸鳴被他說動,心癢難耐,在松林崗蟄伏兩年之久,頗有些待膩了,經明性這麽一說,當即答應,兩人悄悄溜下松林崗,直奔落雁池而去。
落雁池距離松林崗不過十餘裏,兩人發足疾奔,很快到達。
只見偌大的池水碧綠無比,猶如一大塊翡翠,旁邊火紅的楓林豔若紅霞,倒映在池水中,鮮豔奪目,微風徐來,池水瑟瑟,仿佛萬千火蛇亂舞似的。
兩人在落雁池邊嬉戲半晌,遂奔上山嶺,來到楓林之中。
楓林漫山遍野,總有數百畝之大,楓葉紅的正豔,好像一塊雲霞落到山間般,到處是楓紅的海洋,到處彌漫着淡淡清香,山風吹來,落英缤紛,在地上鋪滿了厚厚的一層。
兩人踩在上面,松軟之極,段逸鳴童心大發,在楓林中來回穿行奔跑,盡情敞開心胸,沉浸在明媚的美景之中。
就在此時,楓林另外一側,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兩人一怔,擡頭遠望,只見幾道身影禦空而來,眨眼間已落在楓林深處,不多時緩緩走來幾個人,幾人衣履光鮮,談笑風生,一邊朝兩人走來。
明性臉上神色變換,頗有些不自然,說道:“看樣子是別宗弟子前來賞玩楓葉,小師弟,咱們出來時間長了,該回去了。”
見段逸鳴神色猶豫,明性低聲說道:“小師弟,人多嘴雜,萬一被他們傳出去,怕會被雲師叔聽到。”
就在兩人說話之間,一行人已經發現兩人身影。
其中一個高大男弟子眼睛一瞟,問道:“前面什麽人,是哪一宗的師兄麽?”幾人邊說邊走過來。
待走近後,段逸鳴看清楚了,對方一共是三男兩女。
前面三個男弟子先行,一個個氣宇軒昂,英朗不凡;後面兩個少女,相攜而行。
其中一個少女秀美絕倫,清麗脫俗,段逸鳴暗暗一震,她正是那日在鄱陽湖上,見到的叫梅兒的小姑娘;另一個身材高挑修長,一身純白衣裙,顯得飄逸不群,她和梅兒邊走邊低聲交談着什麽,看不清楚面孔相貌。
就在此時,那名少女舉起手臂,一攏臉頰上散落的一縷秀發,露出凝脂般的臉龐,光潔潤澤,舉手投足間,透露出一股高華氣質。
段逸鳴心中突地沒來由地一動,“撲通撲通”的急劇跳動起來,他呆呆的站在那裏,望着慢慢走近的少女,渾然忘了身處何方。
明性暗暗叫苦,臉色隐隐有些灰敗,眼見躲不過,只好硬着頭皮上前,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是水宗的古朝慕古師兄啊,呵呵,多日不見,古師兄越發俊朗潇灑,英姿勃發啊。”
對面一個英俊男弟子,臉上浮現出一絲古怪的笑意,笑呵呵的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密宗的明性師弟啊,自從上次比試大賽一別之後,多時不見,明性師弟風采依舊,呵呵……”
明性堆出滿臉笑容,頗不自然,咳嗽兩聲,說道:“嗯嗯……古師兄雅興不小,也來這裏賞玩楓葉。”
這兩人在上次比試大賽上曾經相逢過,明性拼盡全力,卻慘敗在古朝慕手下,費時不過一刻,每每想及此事,明性總是慚愧無比,哪料今天會在這裏恰好碰上?
古朝慕笑道:“我和幾位師弟、師妹路經此處,見山嶺上楓葉正紅,因此下來賞玩,沒料到正巧遇上明性師弟,莫非明性師弟也是慕名而來?”
明性嘿嘿一笑,說道:“哦,我們随便過來轉轉而已。”
古朝慕眼珠一轉,馬上覺察到一旁段逸鳴怪異的表情,見他正呆呆的盯着自己身後猛看,心中隐怒。
就在這時,白衣少女緩緩擡起頭來,露出一副天仙般絕美嬌容,鳳目斜飛,瓊鼻小巧可愛,櫻唇流丹,明豔不可方物;冰肌玉骨、衣袖飄飄,直欲飛去。
段逸鳴腦海中“嗡”的巨響,一時間感覺到天地為之一暗,就連燦爛絢麗的楓林也有些失色。
白衣少女也注意到異樣,一雙剪水雙目,似乎閃過一絲訝色,旋即轉過頭去,顧自和梅兒說話,笑語酽酽,對兩人的出現視若無睹一般。
門中弟子見到她,沒有人不為她的絕世姿容震撼,早已習慣。
段逸鳴心頭狂震,看到白衣少女美目中掠過一絲冰冷寒氣,急忙低下頭來,不敢再看。
古朝慕上前兩步,擋住段逸鳴視線,看着他肩頭的小金,閃現一絲愕色,旋即輕笑道:“明性師弟,這位是……”
明性急忙介紹道:“這位是我們密宗新進弟子段逸鳴。逸鳴,來見過水宗的古朝慕古師兄。”
段逸鳴走過來,躬身見過,古朝慕微微欠身算是回禮,臉色似笑非笑,上下打量着他。
明性指着旁邊一個大腹便便的弟子介紹道:“這兩位是松宗的朱玉郎朱師兄,和霧宗的孫師堰孫師兄。”這兩人倒還客氣,稽首謙讓幾句。
兩人一轉向,迎向兩個少女,明性似乎有意躲避對方明亮逼人的目光,說道:“這兩位是雲宗羽師叔門下的彭衣茱彭師妹,以及長孫傲梅師妹。
“對了,長孫傲梅師妹和你一樣,也是上次選秀大會新進弟子。”
彭衣茱淡淡一笑,回禮道:“明性師兄多禮了。”笑容綻放,猶如百花盛開一般耀眼。
段逸鳴看得心頭突突直跳,不敢端詳,急忙說道:“段逸鳴見過彭師姐、長孫師……”話到半截,突然卡住了,他見長孫嘉梅年紀和自己相仿,不知道誰大誰小,一時間不知如何稱呼。
彭衣茱掩唇低笑,眼前這少年純真憨直,心中隐約有些意外,同時,古朝慕悠閑的站在一旁,饒有趣味地看着段逸鳴。
彭衣茱說道:“我聽師父說,傲梅師妹是上次新進弟子之中,年紀最小的。”
長孫傲梅撇撇嘴,擡起下巴說道:“段師兄幸會。”語氣冰冷,一臉高傲之氣。
段逸鳴說道:“哦,長孫師妹客氣了。”他本來想說出在鄱陽湖一面之事,見對方臉色清冷,隐有不耐,只好硬生生咽回話頭。
古朝慕說道:“你就是密宗那個新進弟子?好像上次選秀大會,你是特別招收的一個弟子?”
段逸鳴臉色通紅,大為窘迫,吶吶說道:“是……是我。”
其他人聞言一怔,目光齊齊朝段逸鳴看來,似乎是看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一般。
古朝慕眼中閃過一絲促狹的神色,他走上前,笑着說道:“聽說段師弟是被密宗雲師叔辛苦找到的,今天看來,段師弟果然是天資聰穎、資質秉異了。”
段逸鳴急忙擺擺手,說道:“古師兄高擡逸鳴了。逸鳴資質愚魯,修煉不精,實在贻笑大方。”
古朝慕逼近一步,說道:“段師弟過謙了。仙瑤門上下,誰不知道密宗兩位師叔于相面識骨方面獨步總門,豈會看走眼?”
明性臉色變了變,暗暗叫苦,急出滿頭大汗,他拱手說道:“古師兄,言重了,言重了。”
古朝慕說道:“哎,明性師弟不必謙虛。段師弟當年一鳴驚人,勞動六宗首座長老會聚商讨歸屬,自是我仙瑤門成立以來第一宗。
“段師弟入門已經兩年了,想必徹悟絕學,修為突飛猛進了?以我看來,在同一批新進弟子當中,鮮少能有人及的上呢!真是恭賀密宗,收了這麽一位年少有為的後進弟子呀!”
長孫傲梅皺皺小瓊鼻,發出一聲冷哼。
彭衣茱皺皺秀眉,正要說話,那邊長孫傲梅已然說道:“仙瑤門選秀向來是三關同時通過方可入選,從無例外之人。
“有人破壞師祖們沿襲的定規,想方設法混入仙瑤門,以後若是修煉有成倒也罷了,若是修為平平,豈不是給仙瑤門臉上摸黑?傳揚出去,有損我仙瑤門聲譽。”
彭衣茱輕輕扯動長孫傲梅的袖口,小聲說道:“師妹,大家都是同門,理應團結才是,何必如此?”
長孫傲梅說道:“彭師姐,傲梅說的是實話。一個人若是有真才實學,自然不怕別人說閑話。”
段逸鳴心中惱怒,說道:“長孫師妹說的是,有沒有真才實學,不是靠嘴巴說就行的。”
長孫傲梅大怒,粉臉緊繃,杏目圓睜,說道:“這麽說,段師兄在密宗學下真本事了,傲梅不才,想請段師兄賜教一二,不知你是否願意指點呢?”
這話說的直白之極,言外之意十分明顯。
段逸鳴臉色漲紅,眼光掃射處,見古朝慕嘴角泛起輕蔑的冷笑,心中一熱,大步走上前,朗聲說道:“請長孫師妹賜教。”
明性急得雙手直搓,心中叫苦不疊,他走到段逸鳴身後,低聲說道:“小師弟,算了,咱們……咱們不和他們鬥勇,咱們密宗……咱們密宗……”
古朝慕打斷他的話,冷冷說道:“怎麽,你們密宗弟子自認技不如人,甘拜下風麽?”
長孫傲梅說道:“那位師兄請退後,稍時切磋之際,無法分心,莫要被兵器傷及。”
明性眼見一場較鬥無法避免,只好退下去。
段逸鳴退無可退,盡管心中沒有把握,但為了維護密宗威名,只有接受挑戰了。
長孫傲梅玉手微招,一把銀亮的寶劍飛起,仙氣騰騰,顯見是件仙家神兵,她手捏靈訣,寶劍護在胸前,放射出絲絲銀光,冷冷說道:“段師兄,請。”
段逸鳴不敢怠慢,抽出桃木劍,雙腳不丁不八,落定守勢,回道:“長孫師妹請。”
長孫傲梅秀眉一挑,嬌喝道:“起。”身形平地高高飛起,突然變向俯沖下來,如離弦之箭一般射來,清光大勝,耀耀生輝。
明性大驚,出聲警告道:“小心,這是飛雲流瀑身法。”話音未落,清光已然臨近段逸鳴,銀輝閃亮,将周圍映射的白花花一片。
段逸鳴眼前盡是耀眼的白光,竟然看不清楚對方身形。
小金急聲尖叫,段逸鳴心頭警示升起,他沒想到長孫傲梅修為竟如此高深莫測,轉念之際,寶劍上凜冽殺氣劃空而至,勁氣如刀,吹得肌膚生疼,他心中大駭,運起太乙真訣,桃木劍自然而然揮去,在身前布下一道氣牆。
只聽一聲脆響,長孫傲梅寶劍刺入氣牆,銀光閃爍,眨眼間已将氣牆擊破,化做虛氣消散!
寶劍只微微一滞,穿越前飛,發出清越的鳴音,一股重力自天而降,猛烈沖向段逸鳴。
桃木劍铮然嗡鳴,旋飛而出,兩件兵器撞擊在一起,氣浪疊爆,彩星四濺,轟鳴聲驟然響起,半空中兩個人影交錯換位,上下翻飛,奇光閃耀,脆響聲不絕于耳。
明性看得目瞪口呆,小師弟竟能接下以輕靈飄忽見長的雲宗弟子凜冽攻勢,讓他頗感意外。
六宗之中,向來以密宗弟子修為最弱,因此其餘五宗私底下都有些小瞧密宗弟子,平日密宗弟子極少招惹其餘各宗弟子,多半是因為這個緣故,現在看到段逸鳴初顯神威,明性不由有些興奮,握緊了雙拳,緊盯不放。
旁邊觀戰的其他幾人,也是一般心思,本都以為段逸鳴會很快敗在長孫傲梅手下,哪知這個不起眼的密宗弟子,竟能撐下十餘招不敗,衆人心中都十分驚訝。
彭衣茱先時還想出言勸阻兩人交手,此時見情形大異預料,緩緩退後,美目眨也不眨的盯着兩人,星目微凝,看着段逸鳴手中那把桃木劍,閃過一絲訝色。
很快的,彭衣茱看出段逸鳴左擋右支,捉襟見肘,而長孫傲梅劍訣從容不迫的發出,顯然占據了上風,若沒有那把奇怪的桃木劍卸去大半力道,只怕段逸鳴早被擊潰。
楓樹林中劍氣縱橫,勁浪回旋,無數楓葉被卷吸飛起,漫天飛舞,場面煞是壯觀豔麗。就在這時,長孫傲梅突然嬌叱道:“寒梅欺雪,落英如雨,疾!”
寶劍清華猛地暴漲,回旋激飛,半空中顯現出無數梅花,紛紛墜落,頃刻間将天地遮擋一空,卷飛而上,将段逸鳴包圍在中心,而長孫傲梅的身影已消失不見。
段逸鳴大驚失色,拼力揮舞桃木劍,想擊散漫天梅花雨。
梅花缤紛卷飛,洶洶怒舞,騰然間,梅花間隙中閃過一道銀華,長孫傲梅詭異的破空而出,寶劍如驚雷臨空一般飛來,直刺段逸鳴胸口!
段逸鳴吓得臉色如土,顧不得其他,倒地打滾避開,寶劍如影随形,似鬼魅一般追來,段逸鳴不敢停勢,在地上翻滾不已,場面頗為狼狽。
劍氣淩空飛射,斬落地面,随着一陣“撲撲”急響,楓林間赫然出現無數道尺餘深的溝壑!
段逸鳴被劍氣壓制,始終沒有機會喘氣,眼見寶劍越追越近,就要傷及身體。
衆人皆驚,發出驚呼聲,朱玉郎扭過頭去,不忍看到段逸鳴悲慘下場,明性更是吓得臉色大變,吶吶說道:“完了,完了……”
就在此時,一道碧光突然飛出,如閃電般擋在段逸鳴身前,只聽得一連串的爆響聲,碧光和銀華猛烈撞擊,掀起滾滾氣浪,憑空炸裂。
突然間,光華一起收斂,長孫傲梅收回寶劍,緩緩落下地面,而那道碧光卻縮了回去,彭衣茱衣袖微揚,緩緩将一只碧簪插回頭頂,原來危急關頭,是彭衣茱出手解去段逸鳴危機。
小金護在段逸鳴身邊,弓腰睜目,朝着長孫傲梅呲牙咧嘴,呼呼吹氣。
長孫傲梅回頭看着彭衣茱,狠狠一跺腳,嬌嗔道:“師姐,你怎麽出手幫外人?”
彭衣茱淡淡一笑,說道:“傲梅,你出手過于煞重,實乃修道之人的大忌。再怎麽說,段師弟還是我們仙瑤門中弟子,怎可如此不留情?”說着上前握住長孫傲梅的手腕,示意她不可妄進。
長孫傲梅噘着嘴,不樂意的收起寶劍。
那邊,明性急忙扶起段逸鳴,見他身上多處劃痕,問道:“小師弟,你怎麽樣?”
段逸鳴手腳發軟,勉強站起,苦笑道:“四師兄,我沒事,都是些皮外傷而已。”
彭衣茱牽着長孫傲梅,款款走到兩人面前,謙然笑道:“段師弟,你還好吧?”美目中透露出關切的神色。
段逸鳴心中一熱,低下頭去,小聲說道:“多謝彭師姐施手援助。”
彭衣茱微微一福,說道:“傲梅師妹年幼不懂事,希望段師弟不要在意才是。”
段逸鳴急忙回答道:“逸鳴技不如人,自嘆不如。傲梅師妹天縱奇才,逸鳴羨慕還來不及呢,哪會在意。”
說也奇怪,他心中原本對長孫傲梅印象極差,不願理會她,可是經彭衣茱軟語道歉,心中不快竟馬上消散。
彭衣茱笑道:“那就好,俗話說不打不相識,你們倆這次也算認識了,以後有機會互相多交往交往也好。”說完,朝長孫傲梅使個眼色。
長孫傲梅不情願的說道:“方才多有得罪,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