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六派論劍

元衡真君臉色陰沉,轉向南海九鳳庵諸人說道:“南海九鳳庵向來明白事理,以大局為重,想必對合盟一事不會反對吧?”金鳳蘇寒月盈盈起身,躬身說道:“寒月初出茅廬,涉世不深,不如各位掌門高瞻遠矚,為各位掌門馬首是瞻。

“合盟一事雖然有些突兀,但寒月相信,真君必經深思熟慮,謀定而後動,大有深意,對天下蒼生大有好處。只要六派全部同意,南海九鳳庵一定追随骥尾。”她這話說得圓滑無比,一面将元衡真君高高捧起,一面又避實就虛,模棱兩可,整句話自始至終,沒有承諾同意還是反對。

元衡真君先時聽得喜笑顏開,以為她會同意,哪知後半句卻突然轉折,滴水不漏,互不得罪,不禁尴尬無比,暗暗氣惱。

他嘿嘿一笑,說道:“金鳳為九鳳庵首徒,果然年少有為,劍音神尼慧眼識明珠,日後南海一派發揚光大,大約就落在你身上了。”蘇寒月淡淡一笑,回答道:“真君過獎了,寒月資質愚笨,不堪大任,我南海九鳳庵人才濟濟,何只一個蘇寒月?”元衡真君碰了個軟釘子,心中惱恨,只得解嘲笑道:“元衡自然知道,貴派能屹立數百年,聲望越盛,根基自是穩固。”蘇寒月微笑道:“多謝真君誇獎。”她美目一轉,笑吟吟說道:“既然真君有意六派合盟,不知準備推舉哪位掌門做盟主呢?”此言一出,不僅臺下諸派弟子頓時鴉雀無聲,就連平臺上的各派掌門也是神色一凜,衆目投注,緊緊盯着元衡真君,看他如何回答。

元衡真君心頭微微一跳,暗道這金鳳年紀不大,言辭卻極為犀利,不由得小心起來,沉吟片刻後說道:“盟主之位非同小可,須指揮六派共同抵擋邪魔襲擊,安排各項事務,責任重大,須由德高望重、德才兼備者擔任。

“六派掌門皆是人選,只要大家同意,選擇哪位擔當盟主大任均無不可。”蘇寒月說道:“哦,是這樣。這次華山峰會,六派掌門到齊,大家公平推舉盟主倒是十分妥當。

“金鳳來中土前,師父曾特意交代,只要各派同意之事務必贊同,所以這次盟主之位,不論是在座的哪位當選,我南海九鳳庵一脈自是認同,鼎力支持。”言下之意,是說南海九鳳庵并不參加盟主之争。

元衡真君聞言大喜,說道:“劍音神尼氣量寬宏,有先朝聖賢之容,令元衡欽佩不已。”蘇寒月淡淡一笑,說道:“真君客氣了。”金梵大師說道:“劍音神尼慧眼明心,雖然遠居南海,但對大事向來洞燭若火,钜細靡遺,這六派合盟之事若是有她前來,定會順利進行。”言語中隐有所指。

葉木大師心中疑慮大起,兩人一唱一和,頗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覺,眼下南海九鳳庵已經明确表态不介入盟主之位,太清觀和己方都無意角逐此位,那麽急欲争奪盟位的不外乎天劍派、紫蘿谷和般若寺三派。

以目前形勢推測,元衡真君和金梵大師多半不會當選,如此說來,最有可能的人選就是紫玄真人了。

想到這裏,葉木大師心中突然明白,怪不得紫玄真人這麽熱心組織六派華山峰會,想必這三派暗地裏一定早有默契,由元衡真君和金梵大師出面提議合盟,鼓動各派同意,而紫玄真人坐在背後,坐收漁翁之利。

青虛道長垂目不語,方才被金梵大師搶白一陣,心中大惱,只是他向來清心寡欲,脾氣極好,已然心平氣和,自對場中局勢有所警覺,看來這次華山峰會,絕不僅僅是商議對付邪魔那麽簡單,其中似乎另有玄機。

臺上諸派掌門紛争大起,臺下各派弟子議論聲響一片,紫蘿谷諸弟子順勢推波助瀾,對一邊的仙瑤門弟子冷嘲熱諷,風涼話不斷。

仙瑤門弟子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譏,大家你來我往,亂成一團。

段逸鳴坐在人群中,始終不見明淨師兄返回,坐立不安,好在長門杭長風師兄頗為沉穩,安撫諸弟子靜下來。

紫玄真人臉色變換,笑着說道:“六派合為一盟,委實利大于弊,于各派上下大有裨益,各位不必心存顧忌,其中利害關系,尚請與會各派仔細思量,切勿錯失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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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六派每逢四十年才能聚會一次,和氣為上,切莫傷了彼此情誼。

“這樣吧,六派合盟之事暫且放在一邊,稍後再議,為了慶賀六派華山峰會,也為促進各派弟子間的交流切磋,咱們大夥兒先入席暢飲一番,來,上席。”說罷,紫玄真人一拍掌,頓時從桃林深處走出一群弟子,手中端着美酒佳肴,山珍海味,擺放在衆人面前。

肉香酒氣飄來,衆人食指大動,大夥兒枯坐了一上午,費了半天嘴皮子,早已經口幹舌燥,饑火中燒,此時一見好酒好肉,頓時上下其手,抓起來就大嚼起來。

平臺上,紫玄真人舉起酒杯,說道:“各位掌門,為慶賀六派峰會,咱們先幹一杯。”衆人紛紛舉起美酒,一飲而盡。

金梵大師面前是素酒,也是一口喝下。

紫玄真人招呼道:“來來來,大家不要客氣,這桌酒筵是專程從洛陽‘九品齋’請來的大廚師精心烹調而成,味道鮮美,天下無雙,各位請随便享用。”金梵大師斟滿素酒,遙遙舉起,對紫玄真人說道:“真人,老衲敬你一杯,先幹為敬。”說罷仰頭喝下。

紫玄真人大笑道:“好。”也是一口喝幹。

衆人箸筷交錯,敬酒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臺下衆弟子更是狼吞虎咽,風卷殘雲一般。酒菜川流不息的上來,酒興正酣,不多時,已酒過三巡,衆人微有醉意。

元衡真君站起身,朗聲說道:“今天咱們六派盛會,酒興正濃,歡情甚娛,不如各派分別派出得意弟子,當席比試助興,不知諸位掌門意下如何?”金梵大師聲若洪鐘,說道:“如此甚好,老衲第一個贊同。”紫玄真人微微一笑,說道:“好主意,葉木大師、青虛道長、金鳳姑娘,幾位可有異議?”蘇寒月嫣然笑道:“前輩有命,寒月豈敢推辭?聽從真人吩咐。”紫玄真人撫掌大笑:“好!好!”葉木大師欠身說道:“仙瑤門下弟子道法淺陋,入不得諸位法眼,只怕讓各位見笑了。”元衡真君大剌剌的說道:“哎,葉木大師過謙了,咱們六派好不容易聚會一次,熱鬧熱鬧多好,再說你仙瑤門名滿天下,弟子們個個出類拔萃,何來淺陋之說?

“大師若是再推辭,那就是有意瞧不起本真君了。”說罷醉眼斜睨,冷冷瞧着葉木大師。

金梵大師說道:“久聞仙瑤門弟子道法高深,正好讓大家開開眼界,何必拒人于千裏之外呢?”葉木大師眉頭一皺,只好說道:“既是如此,葉木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紫玄真人說道:“青虛道長,那貴派呢?”青虛道長說道:“青虛并無異議。”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就這麽定了。”紫玄真人大聲說道:“咱們六派分別推舉出一名弟子,兩兩比試,各以一炷香時間為限,比試點到為止,不得惡意傷人。

“這樣吧,大家先去準備,比試稍後開始。”稍時,平臺上騰出一塊空地,各派掌門、首座以及長老們圍攏在周圍。

紫玄真人說道:“比試第一場,由南海九鳳庵綠鳳邢犀雲,對陣紫蘿谷譚出塵。”只見一道身影從臺下平平飛起,如閑庭散步一般虛空緩緩而來,落在木臺上,身法玄妙,衆人不由大聲喝采。

若是疾飛快縱,倒是不稀罕,唯獨這虛空緩步卻大有文章,使用者修為必定高深異常,方可從容控制真氣流轉,身輕如燕,似鷹翔長空一般悠閑自在。

就在這時,紫蘿谷衆弟子中,響起一個脆嫩動聽的麗音:“譚師兄,加油哦!”譚出塵聽到,回頭微微一笑,優雅地說道:“顧師妹,放心好了。”段逸鳴頓時明白,這譚出塵就是當年在小縣城中和自己發生沖突的那個華服少年,心中一動,轉臉瞧向說話的顧師妹。

只見她明眸皓齒,瓊鼻檀口,渾身洋溢着一股青春亮麗的氣息,她果然就是和譚出塵一起的那個紅衣小姑娘了。

數年過去了,已經出落得美豔不可方物,惟有臉上驕傲之氣不散。

蘇寒月見到紫蘿谷派出的弟子修為竟如此不俗,暗自吃了一驚,回頭對綠鳳邢犀雲低聲交代幾句。

邢犀雲點點頭,說道:“師姐請放心。”說罷走到臺前。

譚出塵拱手說道:“在下紫蘿谷譚出塵,請姑娘賜招。”邢犀雲臉色清冷,淡淡應道:“南海九鳳庵綠鳳邢犀雲,請。”譚出塵沉穩若定,真氣運轉,只見他周身衣衫波浪般起伏,“呼”的一聲驟然鼓漲起來,靈訣一捏,一道清輝仿佛青龍出海一般,怒射而出,铮鳴聲大作。

衆人一凜,只見一柄仙劍出現在眼前,散發着陣陣光華。

譚出塵仙劍斜指,說道:“請出兵器。”邢犀雲綠裳飄飄,玉手一引,一個淡黃色的瑪瑙黃绫繞體而上,金光電舞,隐隐發出“嗤嗤”的異響,黃绫縱橫交錯,上下翻飛不停。

她清斥一聲:“起!”雙手招引,猛地朝前一彈,瑪瑙黃绫翩然飛出,四周登時掀起漫天金黃色的光弧氣浪。

譚出塵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力灌仙劍,清喝聲中,仙劍“咻”的飛起,繞空盤旋。

衆人均是一愣,不知他是何用意,怎麽眼見對方的黃绫就要攻近身側,他卻在比劃着什麽符似的。

突然間,一陣“叮當”亂響,好像珠寶撞擊的清脆響聲,瑪瑙黃绫似是遇到什麽阻擋一般,反彈四射,沖天亂飛,威勢頓時化解于無形。

半空中依稀可以看到絲絲真氣交錯飛舞,漫空彈射。

衆人突然看出,譚出塵看似漫不經心的比劃下,竟然已布下數道蘊滿真力的無形屏障!怪不得刑犀雲凜冽攻勢悄然化解,如泥牛入海一般。

刑犀雲只覺得瑪瑙黃绫上猛然傳來一波又一波的反彈巨力,來勢洶洶,威猛異常!她大吃一驚,急忙發力灌注,瑪瑙黃绫突然硬如岩石。

譚出塵清哼一聲,仙劍耀耀生輝,幻化出數十道光影,“咻咻”激響,直刺瑪瑙黃绫。

刑犀雲臉色一變,十指急速點動彈舞,瑪瑙黃绫突然化軟,猶如長虹貫日一般跳躍起伏,席卷而來。

一聲驚雷般的怒爆聲乍起,氣浪狂掀,流火縱橫,擦着兩人身軀呼嘯掠飛,漫空勁氣四炸,姹紫嫣紅,觀戰衆人眼睛都看花了,呼吸一滞,只覺狂瀾旋舞,以排山倒海之勢向四面八方流洩。

元衡真君大震,沉岳立定,任憑氣浪将衣衫掀的獵獵飛起,其餘掌門人等皆是驚訝萬分,兩人這一戰驚天地泣鬼神,實在出乎衆人意料。

刑犀雲微微一笑,瓠犀微啓,玉顏上露出一絲神秘的笑意。

譚出塵一愣,莫名所以,刑犀雲突然清喝一聲,瑪瑙黃绫上下穿飛,在半空中幻化出千百道彩影,交錯縱橫。

她嬌軀一晃,突然隐沒不見。嬌斥聲中,瑪瑙黃淩如巨罩一般,朝着譚出塵急飛而落。

譚出塵大吃一驚,仙劍狂舞如風,渾身上下滴水不漏。

瑪瑙黃绫變成的光影,重重撞上仙劍氣牆,氣浪驚爆,如決堤洪水一般,一浪接着一浪的襲來。

譚出塵凝神揮劍,劍氣蓬然呼卷,一連震退數次撞擊,雙臂酥麻如電擊,氣血翻騰,手中仙劍都有些拿捏不穩。

他心中大為駭異,沒有想到對方一個纖弱女子,竟能迸發出這等威猛力道!

瑪瑙黃绫急如閃電,滔滔不絕的攻襲而來,譚出塵來不及喘息,已被淹沒在無邊金光淩影之中,震蕩之力越來越烈,譚出塵虎口幾近震裂。

這下子不僅元衡真君,就連一些修為高深的弟子也看出來了,南海綠鳳刑犀雲分明是借力打力,雙股力道合為一處,自然勝出一籌,譚出塵越是拼命催動真氣,反震力道越是猛烈。

突然間,瑪瑙黃绫四散展開,一時間漫天都是金光閃閃,耀眼之極。

元衡真君暗叫道:“不好!”正要傳言提醒,異變已生。

只見漫天金芒之中,突然出現一點碧綠的光影,一閃即逝,頃刻間,劍氣煙消雲散。

就在電光石火間,瑪瑙黃绫如長龍般劃空折回,落在刑犀雲手腕中,她羅衣飄飄,俏生生含笑不語,而譚出塵面色如土,僵立不動。

衆弟子莫名其妙,不知道為什麽兩人突然停止比試。

只有幾位掌門看得清清楚楚,就在那一瞬間,分明有一柄碧劍抵在譚出塵心口上!不過只停留了極為短暫的時間,随即碧劍疾退回金光之中消失。

刑犀雲笑道:“承讓了。”譚出塵身軀微微一晃,仙劍光華頓斂,雙目又驚又駭,呆呆的看着眼前這嬌美柔弱的年輕女子,如見鬼魅一般。

良久之後,他眼神黯然,低聲說道:“綠鳳姑娘果然高人。”說罷,一步步走下平臺。

各派弟子議論聲頓時大作,明眼者業已看出,這一場比試應該是南海綠鳳刑犀雲勝出一籌。

段逸鳴迷茫地看着走到蘇寒月身後的刑犀雲,方才這石破天驚的奇招,怎麽竟有些眼熟呢?

元衡真君臉色難看之極,悻悻坐下。

紫玄真人站起身,咳了兩聲,說道:“這場比試,雙方均是點到為止,控制自如,以表現而言,兩人皆是個中翹楚。

“下面進行第二場比試,由天劍派龍硯秋對陣仙瑤門左言。”臺下嗡聲四起,衆人都知道,龍硯秋乃天劍派百年以來最傑出的弟子,早慧名聲在外,而左言則是仙瑤門長門大弟子,一身修為更是出類拔萃,卓爾不群。

“龍師兄,看你的了。”“龍師兄,一鼓作氣。”臺下天劍派弟子的吶喊助威聲響成一片。

龍硯秋躍上平臺,臉帶微笑,朝着臺下拱手示意。

他本身就極其俊雅,一襲白衣,臨風而立,更顯得英挺不凡,諸派弟子以及臺上各掌門等人在內,無不暗暗喝采。

龍硯秋眼光掃過,在仙瑤門這邊微微一頓,就在那一瞬間,他目光中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喜悅,随即偏轉開來。

段逸鳴微微一怔,馬上扭頭看去,只見旁邊是雲宗女弟子的坐處,幾名女弟子簇擁着彭衣茱正指點說笑。

她姿容如畫,肌膚勝雪,只是伊人傷勢初愈,臉色有些蒼白,可是此刻卻反常的升起一絲紅雲,緩緩垂下頭。

段逸鳴卻分明看到伊人眼角眉梢有一股淡淡的喜悅,阻擋不住,似乎在內心深處歡唱跳躍一般。

就連溫柔美麗的臉龐上,依稀都罩上了一層光輝,悄然綻放。

就在那一刻,段逸鳴心中突然一抖,緩緩沉了下去,仿佛處身在深淵,周圍一片黑暗,想呼喊救命卻喊不出聲,只是向黑暗極深之處墜去。

心痛如絞,又像一件最喜愛之物突然被別人搶走一般痛惜,腦海中一片空茫,他緊咬嘴唇,忍不住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聲。

一旁的明淨發覺到異常,回過頭看來,不由低聲驚叫道:“小師弟,你怎麽了?”說罷遞過來一塊手帕,關切的問道:“你的嘴角出血了,快擦幹淨。”段逸鳴接過手帕,默默拭去嘴角血絲。

“三師兄,我沒事的,不小心喝采咬破的。”努力想露出一絲笑意,卻笑得比哭還難看。

明淨不由啞然失笑,說道:“那你可要小心些,待會左師兄大顯神威時,可別把舌頭咬斷了,嘿嘿。”說罷,轉過臉觀看臺上比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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