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杭千嬌看到陳樂欣的慘狀,蠻受用的,“你這個堂姐,吃你的喝你的,還不聽你的。她有今天,真是老天有眼。”

香璎納罕,“你居然有對老天爺滿意的時候。”

平時不總是離經叛道,不落俗套,甚至大逆不道的麽。

杭千嬌下巴一揚,“我這個人吧,最公平不過。老天若處事不公,我便罵他嘲諷他,若他偶爾顯個靈,我便偶爾誇誇他。”

香璎嘆為觀止。

像杭千嬌這樣的女子,香璎也就在話本裏見過。

杭千嬌興致極好,“今年濟遠侯府的雪海會,咱們可以一起去了。到時咱們穿什麽戴什麽?先商量商量。”

香璎道:“我娘雖然嫁給了張叔叔,可我依舊姓香,依舊是商戶之女。濟遠侯府的雪海會,不會給我請貼的。你忘了麽?去年你便想約我一起,可濟遠侯府的大門,我進不去。”

商人雖有錢,但總是受岐視的。杭千嬌家是皇商,又有位貴妃姑母,官宦之家的宴會雅集都要給面子。香璎就不行了,她想進入權貴人家的廳堂,難如登天。

濟遠侯府太夫人、夫人都喜歡菊花,府裏種植着輕見千鳥、胭脂點雪、瑤臺玉鳳等名貴菊花。每逢秋節,侯府總會舉辦菊花會。因名為雪海的菊花開得最美,數量最多,所以稱為雪海會。

吉安城中的太太小姐,均以能參加雪海會為榮。

能收到雪海會的請貼,是身份的象征。

香璎一直收不到。如果一直留在香家,永遠收不到。

這也是前世香璎會做出錯誤選擇的原因之一。

香璎那時畢竟只是年方十三歲的小姑娘,涉世未深,愛慕虛榮,總幻想着有朝一日能飛上枝頭。

做為商戶之女,始終低官家小姐一頭,始終不能進入權貴圈,香璎不甘心。

有飛黃騰達的機會,她便不顧一切抓住了。

香璎鄙視曾經的自己:和陳墨池真是父女,若能青雲直上,何惜敗德辱行。

杭千嬌喜孜孜的,“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張将軍不止拜托濟遠侯做媒人,還拜托濟遠侯夫人,若在宴會雅集見到你,務必多加照顧。濟遠侯夫人多會做人啊,馬上大包大攬的,說要把你當自家侄女看待。你還愁得不到侯府的請貼麽?”

香璎既覺意外,又頗有幾分感動。

所謂的愛屋及烏,原來是這樣麽。

“不只侯府的花會,就連普圓寺的法會,說不定你也有份。”杭千嬌對香璎的前途非常有信心。

“這個我可不敢想。”香璎忙道。

普圓寺是皇家寺廟,普圓寺法會由雍城長公主親自主持。

雍城長公主是皇帝陛下一母同胞的親妹妹。當年的皇位之争十分激烈,陛下當時還是靜王,奉先帝之命至安州赈災,途中遇襲,逃至普圓寺。雍城長公主的驸馬李奮,拼命掩護,為救靜王不幸葬身火海。雍城長公主和驸馬恩愛逾恒,痛失愛侶,傷心欲絕。陛下登基之後,她長住普圓寺,吃齋禮佛,為九泉之下的先帝、先皇後和驸馬祈福。

陛下年老多疑,但對喪夫無子的雍城長公主萬分憐惜,無比寵溺。可以說,雍城長公主信任哪個官員,陛下便會信任哪個官員;雍城長公主信任哪位皇子,陛下便會信任哪位皇子。

南陽公主陪陳墨池回鄉掃墓,在普圓寺外的皇家行宮居住長達兩月,未必沒有向雍城長公主獻殷勤,為皇太子鋪路的想法。

普圓寺法會的規格,比濟遠侯府的雪海會高了不知多少倍。

香璎清楚的記得,南陽公主的親生女兒何盈,想見雍城長公主一面都很難。

杭千嬌雙手托腮,笑看香璎,“看來你對你的繼父張将軍,知之甚少。”

香璎呆呆的,“他總不至于跟雍城長公主有交情吧?”

張憲和香馥青梅竹馬,張家的家境應該和香家差不多,也是平民百姓。這種平民出身的将軍,就算軍功赫赫,雍城長公主也不會青眼有加吧。

雍城長公主眼界高,那是人盡皆知的。

“李驸馬是孤兒,由安王養大的。”杭千嬌有位貴妃姑母,對朝中之事知道得還真不少,“安王對雍城長公主來說,不止是親叔叔,還是驸馬的義父、恩人。雍城長公主對安王異常敬重。安王鎮守西北要塞,麾下猛将無數,張将軍是最受器重的一位。”

香璎聽得津津有味。

杭千嬌伸手推推她,“哎,你要是能見到長公主,想法子也替我引見一下呗。以後我好拿這個吹吹牛。”

“一定。”香璎滿口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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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家祖父生前掙下的産業着實不少,香家是有錢的。

英氏鐘愛香馥,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天時間,也給香馥準備了豐厚的嫁妝。

香馥推辭,“我帶走這麽多,留給璎兒的便少了,如何過意得去?”

香璎抱着個原木盒子進來,笑咪咪的道:“恭喜恭喜,我是來添妝的。”

“頑皮孩子。”香馥紅着臉嗔怪。

英氏眉花眼笑,“乖孫女,來讓祖母看看,你給你母親添了些什麽。”

香璎把盒子裏的東西取将出來,“兩萬兩的銀票,兩百畝地的地契。”

英氏又是歡喜,又是吃驚,“你是個小孩子呀,怎會有這麽多私房?”

香馥腦子轉得極快,“璎兒,這都是陳家賠給你的麽?”

香璎先把兩萬兩銀票推過去,“這是陳家賠給我的。”又把地契推過去,“這是祖父留給我的。祖父做生意發了財之後,買了不少地,‘以末致財,用本守之’嘛。開鋪子經商是可以賺很多的錢,但要把錢守住的話,還是要買房子置地的。”

英氏提起陳家就沒好氣,“兩萬兩也賠不起小白鷺!那可是無價之寶!”銀票扔在一邊,地契拿過來看了又看,“這是璎兒的私房啊。璎兒可真孝順。”

香馥眼中閃爍着淚花,“娘哪能要你的東西。璎兒,這銀票地契你自己留着,你才十三歲,今後的路還很長,用錢的地方多……”

香璎鼻子酸酸的,想哭。

母親不管到了時候都會替她着想,可從前的她,卻只想着自己。

以後不會了。

“我這麽聰明,會把自己照顧得很好。”香璎自吹自擂,“比如這兩萬兩銀子吧,我就要得恰到好處,既不少,也不多。陳家老太太、陳樂欣她們不是常常炫耀南陽公主有多少俸祿、得到陛下多少賞賜麽?我就算了算,南陽公主府一年的開銷大概是一萬兩左右。正經過日子的人家,不會沒有積蓄,怎麽着也得存夠兩三年的花銷吧?我便定下了兩萬兩這個數目。這樣不會太少,讓咱們香家吃虧太大;也不會太多,讓南陽公主拿不出來。果然,這筆銀子我要到手了。”

其實兩萬兩白銀這個數目,并不是香璎計算出來的。而是香璎經歷過前世,知道南陽公主手頭有這個錢,也僅僅有這個錢。

要的再多,南陽公主就拿不出來了。

皇室公主的錢也是有數的,并非用之不盡花之不竭。

拿出了兩萬兩白銀,南陽公主手頭就會很緊了。

皇室今年應該給她的俸祿、賞賜,已經全部發給她了。

那麽,接下來她要麽勤儉節約過日子,要麽通過歪門邪道弄錢。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可南陽公主并非君子。她是不會委屈她自己的。

只要她伸手,就有可能露出破綻,就有可能被抓住把柄。到了那個時候,香璎一定痛打落水狗。

“我璎兒聰明絕頂。”香馥含淚誇贊。

“聰明絕頂?”香璎大驚,忙摸了摸頭頂,“不要啊,我不要絕頂,我喜歡這一頭秀發。”

英氏和香馥都被她逗得笑逐顏開。

香璎堅持讓母親收下銀票、地契,“譬如說咱們香雲浦一個保長,若突然被提升成了知州,他一定茫然失措,都不知道應該幹什麽了。娘以前就管着咱們香家,管着咱們的鋪子,以後要管一個将軍府了,要學的東西很多,要用的錢也很多。”

“好孩子。”香馥含淚把香璎抱在懷裏。

英氏又抱了香馥,明明是大喜的日子,三人卻都哭了。

到了出閣那天,香馥舍不得離開母親、女兒,哭得很厲害。

“不能再哭了啊,妝都花了。”喜娘不停的勸。

一身大紅吉服的張憲有些迷惘,“娘子,你不用害怕成這樣,為夫雖是帶兵打仗的将軍,在家裏并不兇。”

“撲哧”一聲,香馥忍不住笑了。

“阿馥是舍不得我,舍不得璎兒。”英氏忙解釋。

不能讓女婿誤會了,阿馥不是害怕他才哭成這樣的。

張憲忙道:“娘子,你若是真舍不得岳母大人和璎兒,我嫁給你也可以!咱們便在此處拜堂,如何?”

香馥又一次被他逗笑了。

“那可不成,說好了是阿馥嫁給你。”英氏樂呵呵的。

香馥生平第一次坐上花轎,被迎往将軍府。

香璎為她送嫁,坐在後面的朱輪華車上。

這一世,母親的姻緣提前了數年。

香璎感到很欣慰。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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