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香璎如癡如呆。
她這樣子可把英氏吓壞了,“璎兒,你怎麽了?乖,有話告訴祖母,祖母給你作主。”
香馥快步走過來,額頭碰額頭,“沒發燒啊。璎兒,你哪裏不舒服了?”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遲疑的低聲問:“璎兒,你都聽到了?你若不喜歡,娘可以不嫁……”
“不不不。”香璎如夢初醒,“不是,我沒有不喜歡。我就是太意外了,沒想到會這麽快。”
她調皮的向香馥、張憲拱拱手,“恭喜恭喜,百年好合。”
又向英氏道喜,“恭喜祖母,改天給令愛添妝。”
衆人被她逗得喜笑顏開。
英氏把她叫到跟前,細細跟她解釋,“你張叔叔父母都已經不在了,凡事都是他自己作主。他說上門也不是不可以,但他是長子,張家靠他支應門庭,所以還是有些不方便。故此我們商量了,讓你娘嫁過去。雖然如此,但你張叔叔答應若生了兩個兒子,會過繼一個給香家。如此一來,你願意留在香家當然好,願意嫁出去也行,總之都由着你。”
“這些我都不關心啦。”香璎笑嘻嘻的撒嬌,“我只關心,張叔叔親迎的時候,給我多大的紅包。”
衆人又被她逗笑了,整個廳堂,喜氣洋洋。
蘇媽絮絮叨叨,“這婚事好得不能再好,就是太慌張了。十天怕是準備不好。”
香璎笑道:“張叔叔手下精兵十萬,備辦婚禮,又有何難?”
大廳之中,安靜了好一會兒。
香璎見祖母、母親包括蘇媽、立秋、立冬等人臉色都十分怪異,不禁轉頭看向張憲,“張叔叔,你有沒有告訴過我祖母,你的官職?”
英氏發慌,“阿憲,你不是說,你是個武将麽?立過戰功,做了個小官?”
“是。”張憲站起身,“岳母大人,确實如此。”
“骠騎将軍?”香璎跟他确認。
“是。”張憲硬着頭皮承認。
他可以含糊其辭,但總不能當面撒謊。
“很大的官?”英氏忙問。
等香璎解釋過骠騎将軍是什麽官職,英氏傻眼了,“阿憲啊,你是初婚,阿馥是二婚,本來便有些不般配。你又是個大官,香家只是商戶,這這這……”
“不,只是個小官而已,和香家正是門當戶對。”張憲閉着眼睛說瞎話。
香馥什麽都明白了,柔聲責備,“你想一直瞞着,等生米煮成熟飯,再說實話麽?”
張憲忙道:“阿馥,官大官小,有什麽不一樣?我對你的心意,從來沒有改變過。”
他有些着急,唯恐好事多磨,一再表明心跡。
香璎拍手笑道:“這可奇了,世人結親多愛炫耀誇張,把小官說成大官的多,把大官說成小官的,我只見過張叔叔一人。張叔叔,你這是什麽奇怪的癖好?”
張憲老實承認,“岳母大人話意之中,阿馥不能再受傷了,所以不會好高骛遠,要找門當戶對的。我便想着,把官位說小一些,岳母大人沒有顧慮,婚事能順利些。”
“世間竟有這樣的癡情男子。”弄清前因後果,蘇媽等人開了眼界。
香馥臉色如朝霞一般。
英氏看着張憲,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阿憲,我要阿馥嫁個門當戶對的,是怕她過不好。若你對她一心一意,我還有什麽好不放心的?”
張憲大喜。
所有的人都興高采烈。
香璎自得,“我若不告訴你們,你們都被蒙在鼓裏了。其實吧,陳驸馬如果不告訴我,就連我也不曉得。”
提到陳墨池,英氏重重哼了一聲,現出怒色。
香馥親手倒了茶,捧到英氏面前,英氏小口喝着熱茶,氣平了些。
張憲把香璎當重要人物,存心套近乎,“鄙姓張,名憲,字百辟,你可以一直叫我張叔叔,若要喚得再親近些,自然再好不過。”
香璎認真的道:“我爹是陳驸馬,我想到‘爹’,經常會罵他。我叫你張叔叔就好了,省得誤傷你。”
張憲粲然。
香璎好奇,“百辟,是百辟刀的那兩個字麽?”
張憲解釋,“正是。陛下賜了我一把百辟刀,我很喜歡,陛下便又賜了我這個字。”
“百辟刀啊。”香璎很感興趣了,“聽說百辟刀是曹操命人打造的寶刀,共有五把,分別以龍、虎、熊、鳥、雀為識。真的是這樣麽?”
張憲點頭,“我的這一把,是虎。”
英氏越瞧越高興,“阿憲和璎兒說得多投機,真爺兒倆似的。”
香馥心中歉疚,“璎兒還是盼着有父親疼愛的啊。”
英氏嘆道:“誰說不是呢。橫豎往後有阿憲,雖是繼父,未必不比親爹強。”
“他會比親爹強的。”香馥信心滿滿。
英氏打趣,“這還沒有成親呢,你就知道了?”
“嗯,我就是知道。”香馥紅了臉頰。
張憲時不時偷眼看香馥,香馥也時常偷眼看他,偶爾目光相遇,兩人便紅了臉,低了頭。
英氏高興是高興的,又有些傷感,“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初婚便和阿憲在一起,省卻多少煩惱。”
香馥憶起往昔,“他爹娘知道我是獨女,要招婿,便張羅着要給他另外說親了。他再三不肯,他爹娘竟然舉家搬遷,遠遠的離開了吉安城。”
英氏想起一件要緊事,“他爹娘雖已不在了,他舅舅還硬朗着。他那個舅舅跟咱家一向不和,要小心着些。婚事寧可不讓他提前知曉。”
香馥知道英氏一心為她着想,雖覺得不必,但還是答應了,“我會跟他說的。”
張憲答應改天拿百辟刀給香璎看。
香璎知道這是他心愛之物,願意拿出來讓小女孩兒賞玩,實屬難得,開心的道謝。
張憲對香璎非常有耐心。
香璎心中暗樂。
張憲一定不知道香馥上次拒絕他是什麽原因,他求婚遭拒全是因為香璎反對……
張憲在香府逗留許久,天黑透了,方才戀戀不舍的告辭。
出了府門,有輛馬車在等着他。
車門半開,露出張俊美的少年臉龐。
張憲意外,“今天你心情很好麽?竟然老老實實等我到這個時候。”
上了車,張憲舒舒服服的喝了杯熱茶,得意笑道:“恭喜我吧,十天之後,我做新郎。”
“賀禮算我送過了。”少年努嘴示意,“這些□□,全是今天繳獲的。”
張憲見箭頭上閃着幽幽藍光,便知道箭上帶毒,怒斥道:“對兩個弱女子下這般毒手,好不下作。”
“人,全殺了。”少年言簡意赅。
“一個活口沒留?”張憲詫異,“這不是你的風格。”
“殺順手了。”少年懶洋洋的。
他随意倚在靠背上,舉起自己的雙手看了,嘴角噙笑。
沒見過那麽糊塗的女孩子,身處險境,毫無察覺,把他張旸當什麽人了?
那麽善良,又那麽笨,家裏有這樣的傻孩子,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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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府緊鑼密鼓,操辦起婚事。
“頭回嫁閨女。”英氏凡事親力親為,興致勃勃。
香馥之前成過一次親,不過那算是招婿上門,和這次完全不一樣。英氏的感受是全新的。
這種事香璎幫不上忙,不過看着府裏的下人忙忙碌碌,看着屋子裏、院子裏多了紅豔豔的喜慶,心裏樂開了花。
杭千慮、杭千嬌兄妹倆上門道喜。
香璎納悶,“我家沒有聲張,張叔叔說他請貼送出去了,但到了正日子才宣布新娘是誰。你倆怎麽知道的?”
杭千嬌頭回遇着這樣的稀奇事,興致格外高,“你小孩子家家的,香府什麽正經事也不讓你經手,你當然不懂了。雖說你家和張家都不想聲張,而且張将軍并不是本地官員,但這是大事啊,媒人是不能省的……”
“請你家當媒人了?”香璎明白了。
杭千嬌給了她一個輕蔑的大白眼,“我家雖是皇商,畢竟還帶着商字,張将軍那麽大的官,怎麽會請我家當媒人。他請的是濟遠侯。”
香璎吃驚了。
吉安城裏只有一位侯爺,張叔叔就把他給請了?
杭千慮怕香璎聽不懂,忙幫着解釋,“濟遠侯幫過我爹的忙,我爹分了張鹽引給他,閑談起來,這才知道的。”
“鹽引到手了啊。”香璎樂。
“到手了。”杭千慮、杭千嬌兄妹倆眉飛色舞,搶着說話,“因為這個,我倆在杭家可算是露臉了,我娘高興得做着夢都能笑醒!”
杭千嬌樂不可支,拉着香璎的手搖晃,“璎璎,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多謝你啦。”
香璎不敢居功,“我才要多謝你倆。要不是你倆到陳家鬧,我什麽也得不到。我家的鋪子、房子,白白便宜了那些白眼狼。”
杭千慮很講義氣,“什麽話。你是我妹妹的手帕交,就是我妹妹,哥哥幫妹妹的忙還不是應當應份的麽?再說了,你那麽聰明,就算我倆不出面,你自己也能把鋪子收回來。你是一片好心,知道我愛胡鬧,我又愛打抱不平,你就給我找了個既能胡鬧又能行俠仗義懲惡揚善的活兒。”
“把我誇成一朵花了。”香璎感動。
這兄妹倆看似蠻橫,其實都是性情中人。
杭千嬌向香家的庭院張望,“你家歡天喜地的,這可真好。璎璎你知道麽?你娘跟你爹和離之後,我娘跟我嘆息過好幾回,說你娘生的美貌人又好,還很能幹,可惜遇人不淑,這輩子是沒指望了。我娘還說什麽,女人這輩子不就是靠一個男人麽?男人靠不住,日子就苦了。我駁過她幾回,她總說我不懂人情世故。從前都是她說我、教訓我,你家一辦喜事,換成我說她了。你猜我跟她說的啥?”
“說什麽了?”香璎真還猜不着。
杭千嬌的想法,經常奇奇怪怪的。有時候真是天馬行空,常人難以理解。
杭千嬌擡頭挺胸,沾沾自喜,“我跟她講理啊,我說了,你不是說女人這輩子只能靠一個男人麽?這句話肯定不對。女人這輩子就算真的必須要靠男人,也不是只能靠一個。這個不行,還可以換一個,還可以越換越好。”
香璎啼笑皆非。
“哎,我跟你說……”杭千嬌興奮的拉着香璎,不知又要說什麽驚人之語。
杭千慮假裝欣賞牆上的山水圖,“這是什麽畫法?英兄精通書畫,我去請教他。”找個借口溜了。
立夏進來禀報,“姑娘,陳大爺、陳大太太來了。”
香璎抿嘴笑,“送錢的來了。”
果然,陳墨耕、陳大太太奉陳老太太之命,送來了二十張面額為一千兩銀子的銀票。也就是說,香璎向陳家索要的兩萬兩銀子,陳家結清了。
“璎姐兒你看,欣姐兒是不是可以讓我們帶走了?”陳大太太讨好的陪笑,“兩萬兩銀子,我們可是一分不少啊。”
“璎姐兒,到底是一家人,适可而止。”陳墨耕也跟香璎求情。
香璎收了銀子,變得很好說話,“我還有另外一個要求,陳家還沒做到。不過我這個人寬宏大量,不是斤斤計較的人。既然陳家有誠意,那就這樣吧。”命人把陳樂欣帶出來了。
陳樂欣在柴房關了多日,跟個逃荒要飯的一樣,要多慘有多慘。
陳墨耕、陳大太太拉着陳樂欣倉惶出門,所過之處張燈結彩。
香家有多喜慶,陳家就有多狼狽。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明天見
明天有更新,時間不确定,應該是在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