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忽然,吳智子被能量核擊中心髒,能量核瞬間在他體內爆炸,死而複生的軀體頃刻間蕩然無存。

樊衍嘔出一口鮮血,全都落在了彼岸的肩上,他擡手去擦,卻發現彼岸毫無知覺。

彼岸已經昏迷,軟軟地倒在他的懷裏。

“彼岸!彼岸!”

彼岸的後背、側腰和左臂血肉已經全部幹癟陷落,觸感十分堅硬,看上去奄奄一息。

樊衍面前動了動自己的雙腿,想要把彼岸抱起來,忽然間,他感覺到一股熟悉的牽引,不自覺轉頭去看。

居民樓四層,有兩個人站在窗口往這邊看,在燈光的映照下,樊衍看到自己!

他身邊站着一個女子,那女子皮膚白皙,挺着大大的肚子,裏邊孕育這一個小生命,而他,則用手臂扶住女子的肩,朝這邊驚疑不定地查看。

那一瞬間,樊衍和自己遠遠對視。

四樓的樊衍忽然間睜大眼睛,看着花園裏這個狼狽的自己,那女子也看清了樊衍的花園裏樊衍的長相,不由地捂住了嘴巴,轉頭去看自己的丈夫。

兩個樊衍在驚訝中像是被定格了,不知道該怎麽動作。

就在這時,耳朵裏傳出林無棄的聲音:“樊樊,樊樊你怎麽了。”

樊衍這才回神,發現自己心髒處竟然有點點亮光溢出,濃厚的能量帶着金光形成一股線,朝着樓上的樊衍而去。

樊衍感覺找不回自己的舌頭,結巴着說:“我,我看到……自己了。”

李笑出聲:“樊衍,控制住你的能量!你現在的能量波動太強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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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衍控制不住。

仿佛星光潑灑而出的能量鏈完全不受控制,直直朝着四樓而去,穿過玻璃,連在了另一個樊衍的心髒處。

李笑心裏出現不詳的預感:“這是陰謀,吳智子是故意在這裏等我們的,他知道這裏有四號!”

四號,樊衍在心裏想,原來瘋子還給不同的我編號了啊。

屋內的四號不可思議地看着心髒處的鏈接,下一秒忽然倒地,他身邊的女子急切地呼喊丈夫的名字。

樊衍。

那人也叫樊衍。

一瞬間,樊衍的腦子裏出現了不屬于自己的記憶。

他看到那個人頂着自己的臉,第一次跟小朋友打架,第一次上小學,第一次和朋友們外出旅游,第一次遇到自己喜歡的女孩,第一次升職。

直到此時,他在知道彼岸說的四層城市集中是什麽意思。

四層的地下深入百米,是和地上完全對稱的建築,仿佛地下城堡。他看見自己剛剛做完報告,疲憊地坐在地下輕軌中,然後那個人回到家,新婚的妻子告訴他,他要當爸爸了。

一個陌生人一生當中所有重要的時刻,都映射在樊衍的腦中,那些記憶熟悉又陌生,仿佛那就是他自己,但又不是他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打了兩千字,打得我骨頭都疼了~

謝謝阿邪和奈奈的地雷,歡欣鼓舞!!!

放鞭炮答謝!

嘣~嘣嘣~biu~嘣嘣嘣!

☆、無盡虛空

樊衍閉上雙眼,另一個自己的一生一桢一桢擠滿他的腦海,忽然,他摸到了彼岸後背幹硬的皮膚,心中一驚。

彼岸,她現在很危險!

樊衍睜開眼。

滿眼都是無盡的灰色,其中閃爍着點點紅光,十分刺目。

這是哪裏?

那些紅光似乎能蠱惑人心,它們閃爍不停,一生二,二生四,又瞬間合為一體,樊衍覺得眼花。

再然後,他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一群孩子圍着他,對他扔石頭、樹枝以及燒給死人的圓紙:“小怪物,大胃口,吃完爸爸吃小朋友!小怪物,真恐怖,長大變成大狼狗!”

小小的樊衍躲在牆角,抱頭躲避橫空飛來的硬物,白色的圓紙被風掀起,四散飄飛。他穿着短袖,細如枯枝的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夾雜着一道一道的劃痕,已經開始滲出血來。

那些傷痕都是小朋友扔來的硬物造成的。

樊衍小時候個頭很瘦小,但吃得奇多,經常被小朋友當做異物,時不時就欺負他。

那天是他爸爸頭七,他看見媽媽和親戚們圍作一圈燒紙,自己偷了一大包出來,要燒給自己的爸爸。

他怕自己燒的紙和其他人的混在一起,爸爸認不出來。

孩子太小,那一大包圓紙只到他的膝蓋,但他沒什麽力氣,提着巨大的袋子搖搖晃晃,找個了沒人的角落哭着鼻子燒紙,沒想到小區裏的小惡霸帶着一群小孩來砸滅了他好不容易點燃的紙堆,火星子撲到他身上,燙破了他的衣服,胳膊上黑色的袖套,就連手上都有好幾處燙傷的紅斑,眼看就要起水泡。

孩子們看火滅了,就開始撿東西往他身上砸。

等孩子們扔得差不多了,遠處有女人大喊:“小風,小風回來吃飯了!”

小惡霸把手裏最後一塊石頭砸在樊衍頭上,對小朋友們說:“走,我們去吃飯了,晚了可就都被小怪物吃掉啦!”

孩子們跟着小惡霸擁作一群跑開。

樊衍抱頭不動,蹲在一堆圓紙裏,被石頭砸中的地方紅豔豔的血留下來。他也不哭,只是覺得這天越來越暗了。

怕是黑了就再也不會亮起來。

那時候他只有五歲,剛剛知道死亡是什麽東西。

四周很安靜,孩子們跑開後,連蟲鳴都沒有,樊衍感覺自己的臉頰上有涼意,他的意識忽然被拽回身體,看到懷裏的彼岸虛弱地半睜着眼,在給他擦掉下來的一滴淚。

樊衍哭了,只有一滴眼淚。

彼岸吃力地說:“不要看紅色的光,它們會讓人出現幻覺。”

“我……看到了自己的小時候。”樊衍這才想起來,彼岸受了很重的傷,他捉住彼岸的手,問道:“彼岸你怎麽樣?”

彼岸疲憊地閉上眼,沒有說話。

“彼岸,彼岸你撐住,我們去找瘋子,她一定有辦法!我不怕怨能,我幫你吸出來。”

彼岸沒睜眼,任由樊衍握着手輕輕地說:“我們在無盡虛空裏,沒有激活設備無法制造能量場,出不去的。”

樊衍對于無盡虛空的認識,少到只知道林無棄和李笑說過,這裏是平行時空的分界,而且很危險。

待在原地也不是辦法,既然是鏈接兩個時空的分界,總會有連接點,否則他們是怎麽來到這裏的?游離能量又怎麽到達新時空?

樊衍想着,忍住後背的疼痛把彼岸扶起來背在背上,就要去找那個渺茫得只存在于他推測裏的連接點。

不動還好,這一動,彼岸疼得冷汗都落下來了,她動了動嘴唇,聲弱如蠅地問:“你要幹什麽?”

樊衍艱難地站起來:“我這個人,不信命,只要能進來,就一定能出去,我會把你帶出去的。”

彼岸搖了搖頭,沒有力氣說話。

樊衍就這樣背着彼岸,搖搖晃晃地往前走,他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努力不讓紅色的光點進入自己的視線。

好一會兒,背上的彼岸都沒有反應,樊衍說:“彼岸,你別睡,你和我說說話啊!”

身後沒有回音,只有微弱的氣息噴吐到樊衍的後脖頸,讓他知道她還活着。

樊衍每走一步都要咬住後槽牙,汗水一滴一滴落下來,也不知道是累的,還是疼的。無盡的灰色中,只有樊衍的喘息聲,那聲音在樊衍的耳朵中無限放大,眼皮不受控制地要塌下來。

“我不能倒下,我倒下彼岸就真的沒救了。”樊衍背着彼岸,左手的指甲摳進右手掌心,努力讓自己清醒。

忽然,他腳下一軟,倒在了地上,背上的彼岸從他背上滾下來,無知無覺地倒在一邊。

樊衍眼前昏花,掙紮着爬過去,被血染濕的右手緊緊抓住了彼岸的胳膊,那個地方醜陋地塌陷下去,皮膚幹硬,樊衍看着都覺得疼。

樊衍緊緊抓住那只手臂不放,就在他意識恍惚的時候,頭頂上出現了熟悉的聲音。

樊衍心裏一驚,清醒了大半——是那個人!

只聽那聲音幽幽地在虛空中帶着回聲響起:“我的孩子,親手殺死自己的感覺怎麽樣?救不了自己喜歡的人是不是很痛苦?”

樊衍左手握拳:“你到底是誰!”

“這很重要嗎?”

樊衍喘着粗氣不說話。

“我還給你準備了很多小驚喜,你可不能就這麽死掉。”

“你到底要幹什麽!”

“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不要着急,這才剛剛開始,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去做呢。孩子,睡一覺吧,睡一覺起來你就可以繼續體驗精彩的人生了。”

樊衍聽着這話,眼皮不受控制地往下塌,他的意識掙紮着告訴自己不要睡去,可是眼前卻開始朦胧起來。

那個聲音還在回蕩:“睡吧,孩子。睡吧,好好睡一覺。”

直到一切陷入黑暗之中。

樊衍聽到耳邊很嘈雜,似乎是打鬥聲。

他睜開眼睛,感覺自己靠在一棵樹幹上,彼岸就在他身邊,他連忙擡手去探彼岸的鼻息,随後松了一口氣。

不遠處歐文、肖霄和五個人打作一團,節節敗退。

這時,身邊忽然有人說話,吓了樊衍一跳。

“樊樊,你醒了!”

原來是旁邊一棵樹幹靠着的同樣榮登傷殘寶座的林無棄同志,剛才打鬥的聲音吸引了樊衍的注意力,傷殘同志自然而然被他忽略了。

林無棄看樊衍不解,說道:“你的能量波動太強烈了,引來了這些人,可是看這樣子不像組織的。”

樊衍一個頭兩個大:“怎麽還有別人摻和,我剛才怎麽暈倒的?”

“瘋子說你可能是受不了能量波動的沖擊,精神力潰散暈厥的,你現在臉色很不好。”

樊衍沒時間管臉色,疑惑道:“可是剛才……”

他們明明在無盡虛空裏啊!難道是那個人救了他們?

“怎麽了?”

“一會兒說不清楚,回去再說,現在怎麽辦?”

“瘋子正在想辦法開啓能量場對接你家裏的口,現在你醒了就好辦了。”然後他朝着黑暗處大叫:“瘋子!瘋子,樊衍醒了!”

背後的矮灌木窸窸窣窣地一陣響聲,瘋子鑽出來,頭上還插着葉子和枯樹枝:“樊衍親媽,你終于醒了!”

樊衍不耐煩地:“我是親爸!快來看看彼岸怎麽樣了!”

“愛是什麽是什麽,彼岸我已經看過了,只能回去治療。”然後他舉槍對着樊衍的心髒扣動扳機,樊衍又是觸電一抖。

“瘋婆子,你打聲招呼啊!”

說話間,那邊的打鬥卻出了狀況。肖霄被對方一個敏捷的小個子鏟倒在地,對方鞋上帶着刺針一腳踩在肖霄的左腿上,疼得他就地蜷縮顫抖,小個子表情兇悍,正要說什麽,忽然他擡腿踢在對方的膝關節裏側,那人關節一震不受控制地向側邊倒去,陷在肖霄肉裏的刺針帶出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肖霄渾身又是一抖。

就在這時,另一個人舉槍對準肖霄。

一柄匕首忽然飛出去,正中舉槍那人的心髒,他砰地一聲應聲倒地,肖霄轉頭看見林無棄剛剛放下手,喘着粗氣對他比了比大拇指。

樊衍就在這個空檔站起來,搖晃着拿出液能槍一槍打在小個子的頭頂,那小個子的頭瞬間幹癟,頭發脫落,牙龈都露出來了。

他顧不上惡心,對着正在攻擊歐文的一個男子屁股上開了一槍,那男的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夾着腿倒下,歐文二對一,壓力頓時小了很多。

樊衍才幾個動作,背部卻一陣陣刺痛,他強忍着跑過去拉起肖霄,看到地上是之前吳智子用的鐵鏈,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來,沖着歐文喊:“再堅持一會兒,馬上空間場就好了。”

歐文應付兩個人完全綽綽有餘,緊緊拖着他們不放,對樊衍等人說:“老大,你們快點!他們叫人了!”

說話間,他又放倒了一個人。

情況緊急,樊衍內心焦灼,李笑忽然說:“你的能量波動比之前強多了,你怎麽控制的?再試試看。”

樊衍愣了一下,然後試着放大自己心裏的焦灼,并努力去感受自己身上的能量。

“對,就是這樣!”

樊衍更是不敢耽誤,心裏不斷催促自己,漸漸地,他仿佛在自己身上感受到了明顯的能量循環流動,這個循環中,能量以自己的五髒六腑為路線圍繞心髒不斷摩擦沸騰,再朝四肢散去。

這種感覺很神奇,只要一專注,就像是在身體裏打開了一個攝像頭,把自己的內在看得清清楚楚。

他按照這個感覺去催動,在專注中閉上了眼睛。

忽然,李笑說:“可以了!歐文!”

歐文身上有好幾處傷口,一聽到李笑聲音便腳下發力踢在那人腰上,朝他們說:“你們先走,我會追上來!”

樊衍背起彼岸,李笑左一個林無棄有一個肖霄攙扶着往前走,那速度他們自己都不好意思。

可是沒有辦法,他們折損過半,只能接受這個跑法。

他們跑到最近的樓下,樊衍開門,對面是熟悉的客廳。

“歐文!”

歐文朝他們跑來,大叫:“快跑!炸|彈!!”

幾人一驚,李笑趕快讓肖霄進門,肖霄進去後靠着玄關的鞋櫃接過林無棄,樊衍緊随其後,歐文臨門一腳撲進來,把樊衍和彼岸撲倒。

“轟!”

敵人化身人肉炸|彈,在奔向他們的途中爆炸,沖擊力通過兩個時空連接的這道門沖進來,樊衍家裏靠近門的花瓶和頂燈瞬間破碎。

大家只來得及用手掩住頭部,任由碎片到處飛濺。餘波一過,歐文吃力地說:“李笑,關門!”

李笑翻起來趕緊關門上鎖,四周終于陷入了暫時的安靜中。

幾人提着的心終于放回了肚子裏,臉色都不太好,這一趟損失實在是太慘重了。

樊衍扶起昏迷的彼岸說:“瘋子,彼岸她……”

李笑示意他把彼岸放平,去掉她的手環,那手環地下有一個細小的血孔,林無棄和肖霄一看到,臉色瞬間就變了。

“手環……認為彼岸沒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另一個內鬼下一卷揭曉,這一卷馬上就要結束了,十分感謝小天使們的支持!!!!

愛你萌!

我會盡全力去寫有意思的故事的!

☆、血液

“沒救是……是什麽……意思?”

李笑咬着手指沒有理人,林無棄解釋說:“組織的每個人成為破能者之後都會有屬于自己的手環,手環是全智能的,除了可以釋放能量形成護罩、放大能量方便搜索、錄入擁有者畢生信息之外,還是生命保護儀,可以在擁有者生命垂危之時主動觸發急救功能,也就是說,在手環檢測到主人生存希望渺茫之時,主動打進一針強心針,為擁有者争取時間。彼岸手腕上的血孔,表明手環已經進行了急救,但現在她……”

彼岸一動不動地躺在樊衍懷裏,她平時就很安靜,此刻除了面色過于蒼白之外,仿佛只是閉眼休息,下一秒就能睜眼,催促大家趕緊做事。

彼岸還有呼吸,他不會放棄!

也不可能放棄!

樊衍腦袋裏一團亂麻,他取下彼岸給他的手環,上邊也有一個小小的血孔,他之前毫無知覺。

他忽然想到自己被幻覺魇住的時候,是彼岸把他喚醒的,于是猶豫着問:“那……意識進入無盡虛空,算不算是生存希望渺茫?”

李笑驚呼:“進入無盡虛空是什麽意思?”

樊衍把無盡虛空中的經歷簡短的和大家說了一遍。

林無棄自言自語:“這個人,他想要幹什麽?”

“不管他想要幹什麽,是不是代表彼岸有救?”

李笑說:“把她擡到床上去,我得看一看。”

樊衍抱着彼岸站起來,搖搖晃晃要走,歐文扶住他的肩:“老大,我來吧。”

樊衍也沒逞強,微微點點頭,歐文接過彼岸走進房間,大家都跟了進去。

房間裏燈光大亮,李笑仔細檢查了彼岸的身體後問道:“樊衍,你家有銀針嗎?”

“只有紮牛肉用的針板,那個可以嗎?”

“要兩個,洗幹淨消毒拿給我。”

樊衍立馬依言去辦。

針板拿來,李笑拿在手裏試了試說:“扶住彼岸的胳膊。”

樊衍把那只幾乎變形的胳膊捧在手裏,李笑二話不說撕開彼岸的衣服,掩藏在衣服裏的傷口全都露了出來,她拿着針板,看了看林無棄,把另一個丢給肖霄說:“想要保住他的腿,我怎麽做你怎麽做。”

李笑拿着針板,信手按在了彼岸幹癟的皮膚上。

“老大,你忍着點。”肖霄連忙有樣學樣,把針板按在了林無棄的腿肚子上。

意外的,不疼。

“現在你感覺不到疼,是因為這部分的能量結構被打破,組織和神經已經壞死了,那鐵鏈比液能彈還毒,液能彈只是吸收能量,不破壞能量結構的。”

樊衍問:“那現在這是幹什麽?”

“開口,重建能量結構。”

皮膚幹癟壞死的部分怎麽紮都不會疼,但紮到傷口外圍完好的皮膚時,林無棄整個人都顫抖起來,肖霄的手也跟着不停顫抖。

和他比起來,躺在床上毫無知覺的彼岸安靜多了。

等針孔紮完的時候,林無棄已經全身汗濕,仿佛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他也算條漢子,整個過程中沒有叫喊過一聲。而彼岸的三處傷口上,已經密密麻麻布滿了針眼。

然後李笑站起來,拉過樊衍的手,對着小臂就是一刀,在動脈上劃出一道不短的劃痕,拿起床腳的紗布蓋在傷口上,就開始從肩頭到傷口重複擠壓。

樊衍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這點痛和被鐵鏈抽中比起來,就跟螞蟻咬似的。他沒問也沒反抗,李笑這人一向不會提前解釋,但他知道她這樣做一定是為了救彼岸。

李笑邊按壓邊問:“你在無盡虛空的幻覺裏看到了些什麽?”

“看到了我爸死那天的情景,那時候小打不過別人,被院子裏的那幫小屁孩圍起來打。聽你們說那地方這麽恐怖,我還以為全都是黑色的,沒想到周圍全都是灰色的。”

李笑換了一塊紗布,解釋道“在心理學上,黑色代表着死亡,而灰色代表着絕望,那個地方看起來無邊無盡,再加上環境的心理暗示,确實容易讓人感到絕望。而且你也不用那麽輕描淡寫,腥紅幻象的原理有點像催眠,本來就容易直擊人最脆弱的回憶,讓人在那種環境下被揭開傷疤,最終崩潰。”

樊衍被戳破有些尴尬,他問:“那如果沒崩潰呢?”

“無盡虛空是人類禁地,如果你在裏邊意志足夠堅定沒被擊垮,那麽裏邊的時空亂流就會攪碎你。總之,進去的人十死無生。好了。”

樊衍這才低頭去看,四塊紗布被他的鮮血浸濕,紅彤彤的。

不知不覺間,他竟然流了那麽多血,最少得有20吧!李笑剛才跟他聊天完全是在轉移他的注意力啊。

這一認識讓樊衍覺得眼前昏花,有種失血的虛弱感,李笑把他丢給歐文:“學過急救和外傷處理吧?把他的傷口縫合起來,然後找點補血的讓他吃了。”

說罷,李笑拿着紗布走過去遞給肖霄一塊,自己拿着其餘的來到彼岸身邊,一塊一塊把紗布嚴嚴實實地敷在紮滿孔的傷口上。

都處理完了,她直起身擦擦手:“現在沒有設備,這種鐵鏈我也從來沒有接觸過,但願有效吧。”

樊衍急了:“瘋子你沒把握還折騰,這不是在耽誤彼岸的時間嘛!”

“別急,我的所有理論和推測的正确率是百分之九十二點三三,這個概率可比把他們送急診要高多了。這辦法應該有效,你不也被鐵鏈抽了嗎,還不是一樣沒事,所以你身體裏有某種物質對這種東西是免疫的,就像能克制怨能一樣,我要的就是這種物質。而且你的血液中含有十分精純的能量,還是O型血,大大減小了排斥反應,有助于他們重塑能量結構,等明天看效果吧。”

北京,淩晨四點。

歐文駕車飛快行駛在路上,李笑坐在副駕上,閉着眼睛一動不動,看着像是睡着了。

他們在去別墅的路上,彼岸現在不方便移動,他們要帶一些設備、儀器和藥品過來。

歐文轉頭,看疲憊的李笑,看到她的頭發裏夾這一塊碎玻璃,是剛才的爆炸存在過的痕跡。

同樣提醒着他們剛才命懸一線的,還有樊衍家裏那個被爆炸氣流卷亂的客廳。

歐文一手扶方向盤,騰出一只手去給李笑拿那片碎玻璃。他的手才碰到李笑的頭發絲,對方就睜開了眼睛。

“別動。”歐文在李笑的頭發上一模,把手在她面前攤開:“爆炸留下的。”

李笑笑了:“你以後能不能別那麽一驚一乍的,我現在看誰都像壞人,你別給我腦補的空間了。”

“你放心,就你們這能耐,一般壞人奈何不了你們。”

“有煙嗎?”

歐文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想不到你還會抽煙啊,這我自己抽的,有點嗆。”

李笑抽出一根點燃,吸了一口:“長期抽煙會降低肺部的敏感度,對記憶力也有影響,但是數據表明,尼古丁對大腦有刺激作用,可以舒緩人的神經,有益于放松。”

她又吸了一口:“這東西少碰為妙。”

“老大的血真的有用嗎?”

“八|九不離十,我之前給他做過血檢。對了歐文,”李笑忽然轉了話題:“你是為什麽要跟着我們這麽折騰?”

“我說有意思你信嗎?我這人吧,從小炮火裏來刀血裏去的,什麽都見過,覺得沒意思,但你們這樣的,我沒見過,我喜歡新的東西。”

“我信。”李笑也是這樣的人,喜歡新的、未知的、刺激的東西,這些東西讓她感覺到激情。

而激情,是這類人活着的動力。

第二天日上三竿,所有人都還在睡夢中,除了樊衍。

昨晚樊衍的私人醫生被李笑半路捉來,給所有人清理了傷口,打了消炎針,樊衍被按在沙發上輸了一個多小時的葡萄糖。

之前因為要追蹤吳智子,他幾乎沒有時間閉眼休息,現在因為彼岸命懸一線,他實在沒有心思休息。

彼岸身上的紗布已經變成了渾濁的黃色,一點腥紅都沒有,她脖頸處插管輸着能量混合劑,呼吸機罩在臉上,是把譚彥的臨時搬來用了。

樊衍呆呆地看着她,出神地想着什麽。

靠在床尾凳上的李笑轉醒,她睡眼惺忪地爬起來,去揭開彼岸傷口上的紗布查看。

樊衍小聲問:“怎麽樣?”

“所有紅細胞都被吸收了,能量破損的地方已經恢複了百分之六十,保命沒問題,不過要徹底好起來,起碼需要兩個月時間。”

這時,門鈴響了。

樊衍站起來去開門。

按下解鎖,外賣小哥用運貨的四輪平板車推着一堆東西進了電梯,這東西剛才在攝像頭的盲區,樊衍沒看見。

這麽多東西是什麽啊?不會是運炸|彈的吧?難道哪路人又盯上他們了?

被迫害妄想症患者樊衍好不容易才得了一份清淨,立馬又警惕起來,他跑進去把所有人都叫醒:“你們別睡了,有可疑的人。”

幾人神經都緊繃着,一聽這話馬上醒過來。

李笑正在揭林無棄的紗布,他驚醒之後沒敢動,問:“什麽情況?”

“有人推着一車什麽東西上來了,我看不清。”

敲門聲響了起來。

歐文擡手往下按,示意大家安靜,他拿過一條毛巾在手上繞了兩圈去開門。

在歐文手上,一條毛巾都是殺人兇器。

大門打開,小哥打過招呼後推着車進來,把一堆東西挨個放到桌上,歐文拿着毛巾背手,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所有東西堆滿了桌子,小哥說了聲:“麻煩給個五星好評。”

走了……

“老大,你出來看看,不對啊!”

樊衍扶着林無棄,肖霄單腳前行,大家都一瘸一拐地走出來。

“送外賣的?”樊衍上前打開,盒子裝的袋子裝的,全都是吃的,其中還有五十個以上的紅糖雞蛋和名貴阿膠。

樊衍還在疑惑,陳律師的電話打進來:“樊先生,我看外賣送到了,你們趕快吃吧,聽劉醫生說,你們都需要補身體,尤其是你。”

樊衍又是老臉一紅:“……”

林無棄不給面子地大笑出聲。

李笑轉頭回去,邊走邊說:“我給彼岸換營養針去,腸胃習慣了飯點,這個時候吸收會更有效。”

大家坐下來拆東西分,那兩大盆的紅糖雞蛋被大家親情贈送給樊衍和肖霄。

等大家拆得差不多了,李笑拿着一張紙走出來,找空地盤腿坐下,給所有人扔了一枚炸|彈:“譚彥有問題。”

樊衍用大勺舀起來的雞蛋“吧嗒”一聲滾回湯裏:“什麽?”

李笑把那張紙丢給他,邊吃邊說:“他的血液成分裏有神經幹擾劑,組織稱其為真實水,能讓人放松警惕和戒備,說出的話起碼有百分之六十是心內真實的想法。”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沒想把彼岸寫成重傷的,但是寫着寫着,覺得不這樣凸顯不出壞人窮兇極惡的手段啊·····

于是乎·····我又随意發揮了~

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就會結束卷三。

卷四預警:您的災難片即将入庫,大家敬請期待!

☆、告白

樊衍有一段時間狀态很差,心理醫生的診斷是,中度抑郁。

那不是他第一次患上抑郁症。

樊衍從小十分不自信,因為能吃,他被很多人嘲笑譏諷,可是譚彥出現了,他告訴他這是一種能力,幫助他用這種能力找到了自信。

這事本來家裏是反對的,樊衍家裏條件不差,他的母親靠着外公的支持打拼下了一點小産業,本希望他可以繼承,但沒想到這麽大個兒子居然不着調地要去摻和什麽娛樂事業,那在老一輩的人看來就是出去賣弄獻醜,和古時候毫無尊嚴的戲子一個道理。

但樊衍頂着家裏的壓力堅持下來了,樊媽媽看兒子一天天開朗起來,也就不再多做阻攔,還是少不得受了家族中的許多閑言碎語。

沒想到,他從小面對外人的敵意卻成了他事業上的絆腳石,畢竟沒人願意出錢找罵。

樊衍本以為自己會像很多半火不火的小主播那樣被戰略性遺棄,可那段時間譚彥一直陪在樊衍身邊,像個大哥哥,于是他也努力改變自己,覺得起碼不能對不起自己這個兄弟。

現在李笑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假的?

樊衍本能地拒絕相信。

“就算這樣也不能說明什麽!”

李笑放下筷子,說:“在總部的時候,譚彥面對丹尼斯的威脅毫無破綻,十分鎮定,那才是他真實的狀态。真實水應該是劉道泡茶的時候摻進去的,就算譚彥沒喝,但這東西是分子結構分散的,只要微量吸攝,也能直接作用,效果絲毫不減,當時他提到了禾列真,提到了夢境攻擊,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他卻能在那種情況下真假混淆,移花接木,讓我找不到一點破綻,說明他十分不簡單,受過很專業的心理訓練。要不是他在追殺中受了重傷,我為了檢查他的身體取血液樣本做分析,或許我們還被蒙在鼓裏。”

李笑停了停,說:“譚彥當時對劉道說,他是那個人留在你身邊的人,雖然當時他沒有接觸到真實水,但我看未必是假的。”

樊衍還是不願意接受:“那照你這麽說,那個劉道也有問題了!”

李笑手指點着桌子:“劉道手段多我之前就說過,就算他給譚彥用了真實水,但無法直接證明他就是內鬼,只能說,現在我們在他和牧野丞川的權衡間,他占了劣勢。不過細細想來,現在組織這潭水太深了,我們都要小心行事。”

李笑完全用事實說話,樊衍找不到一個詞去反駁。

林無棄嘴裏塞着東西含糊不清地問:“怎麽說?”

“昨天在四層對我們下手的人,身上攜帶的能量都不尋常,每一個都擁有破能者的濃郁能量,但是破能者簡直就是珍稀動物,怎麽可能用這種死士的氣勢去出任務?所以……我猜測,組織裏有我們不知道的一群破能者,他們悍不畏死執行任務,甚至有可能是某個人手下的死士,就像之前偷襲你們不成自殺的那個無臉男人。我們居然攤上了這種級別的對手,真是榮幸。”

肖霄問:“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

“做事要主動,現在譚彥并不知道我們已經看穿了他的身份,最好的辦法是跟他演,這是我們接觸那個人,接觸謎團的一個重要線索。組織那邊,我還有人安插在其中,我會繼續留心的。”

一頓飯吃得氣氛壓抑,歐文幹脆只是聽着沒有說話,順便積極執行李笑留給他的任務,盯着樊衍吃完了所有的糖水雞蛋。

明天就是新一期的拍攝,但是樊衍就算再敬業,也沒拼到需要帶着一身傷去錄節目,況且現在他心煩意亂,彼岸和譚彥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一個是他喜歡卻無法保護的女孩,一個是他當做親人卻有可能利用他的兄弟。

樊衍拿出手機給血栓姐打了電話,讓節目組帶薪休假一個月,大家都好好休息。不管怎麽樣,譚彥需要時間養傷,他更需要時間。

第三天,劉醫生打電話來說,譚彥醒了。

樊衍和李笑趕到別墅區看情況,歐文留在家裏保護三個傷員。

算起來,譚彥在床上也躺了整整一周,而且有醫生在旁邊随時觀察診治,這傷要造假是不可能的,因為一直輸營養液,他整個人都瘦下來一圈,看上去十分憔悴。

看見樊衍來,譚彥扒拉掉呼吸機虛弱地說:“剛才我問了日期,錄節目的時間已經過了,你去錄節目了沒?有沒有耽誤工作?”

“我打電話給血栓姐推了,等你傷好了再說吧。”

譚彥急了:“你不能仗着自己是董事長就這樣啊,當初我為了給你拿下節目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嗎!”

仿佛還是那個譚彥。

但是樊衍自從知道真相之後,總覺得譚彥說什麽話做什麽表情,都透着一股怪異。

有些話說出來是收不回的,有些事知道了之後,真沒法當做無知無覺。

樊衍咳嗽一聲,說:“我工作習慣你在旁邊打點了,你不在……我沒發工作。”

譚彥放松了躺在床上:“現在知道你老哥的重要性了吧。”

李笑抱着胳膊說:“老譚,看不出來啊,你命還挺大,我當時還擔心你抓不住我給你制造的機會呢。”

譚彥一愣:“那雪崩是你搞出來的?你是要救我還是殺我啊!”

話說得急了,譚彥咳嗽起來。

樊衍習慣性地想要上去給他拍胸口,動作忽然在半空中止住了,那手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譚彥邊咳嗽邊說:“咳咳……你……咳咳,怎麽了?”

樊衍只好把手擡起來撓頭:“想給你拍拍,忽然想起來你肋骨斷了,這不是怕把你拍壞了嘛。”

譚彥忽然說:“李笑啊,你能不能,讓我和樊衍單獨說兩句?”

整個卧室忽然陷入了沉默中,只有點滴無聲地從吊瓶中落到輸液管裏。

李笑看了看譚彥,又看了看樊衍,聳聳肩,出去了。

門關起來,譚彥輕輕拍了拍床沿,樊衍猶豫着坐下來。

“怎麽了老譚?你要說什麽?”

譚彥牛頭不對馬嘴地問:“你嫂子,知道我現在的情況嗎?”

“沒敢告訴,怕她難過,說你去出差了。”

譚彥點點頭,嘆了口氣說:“我現在這樣你也看到了,我早就說過跟着這群人很危險,我怕有一天你比我還慘。樊衍,我跟你說過離他們遠點,我也以身試法了,你好好考慮吧。”

這話譚彥倒真的說了不止一遍,難道……他想讓我遠離組織?

樊衍在心裏盤算着,也嘆了口氣,不知該說什麽。

“我說的你聽到沒有?”

“老譚,這次的事情把你卷進來,是我對不起你,你說的話,我會好好考慮的。”

又聊了幾句,樊衍和李笑離開,只讓譚彥好好養病,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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