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噩夢
不對……
陸曼曼思索了片刻, 忽然用前所未有的冰冷嚴厲聲線對少年道:“快貼着通道側面!”
齊修遠爬着爬着,忽然聽到了少女的喝聲, 他什麽都沒有問,立刻不假思索地側過身體。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的後背剛剛貼上通道內壁的時候, 血淋淋的電鋸頭就從通道的正中間冒了出來。
嗡嗡嗡——
那飛快滾動着的巨型尖齒和染着血色的鐵皮擦着少年的鼻尖過去,在他眼前嚣張地停着, 散發着濃濃的血腥氣。
那個電鋸頭就如同冒出海面的鯊魚背鳍, 它在原地停留了半分鐘, 在沒有發現獵物之後, 就從少年的方向緩慢往後拉,一路拉到了少女的腳邊。
整個通風管道, 都被電鋸從中間開出了縫隙。
自始至終, 陸曼曼和齊修遠都側着身子, 放輕呼吸等待着, 誰也沒有動, 誰也沒有說話。
“啧,讓他們跑掉了。”
寂靜的房間中傳來了男人低啞的呢喃,緊接着, 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越來越遠。
等到醫生離開暗室, 陸曼曼繼續保持不動, 在通風口裏縮了十幾分鐘, 才慢慢倒退着出來, 重新回到了這個房間。
通風管道黑暗,所以什麽都看不出來,回到光線正常的地方,便可以看出少女臉龐和嘴唇的失色有多麽明顯。
陸曼曼瘸着腿跌坐在桌子上,她顧不得把姿勢調整得漂亮些,立刻查看自己受傷的右腿。
進入到游戲之後,她的衣服就發生了變化,她穿的是寬松的米白色九分褲,布料與傷口沒有粘連,但即便如此,褲子也已經被血浸透了。
陸曼曼掀開褲子,映入眼簾的是她血肉模糊的小腿,那個電鋸幾乎切到了她的骨頭,血液不斷地從她的傷口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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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的血,白的肌膚,對比鮮明。
陸曼曼輕輕地嘶了一口氣。
正當她打開挎包,準備找消毒水和繃帶的時候,暴露在空氣中的腳腕忽然傳來了微涼的觸感。
齊修遠站在桌邊,傾身握住她的腳踝,把她的腿拉得離自己近了些:“你別再動了,我來。”
陸曼曼瞧了他片刻,沒有制止他,她有些焦躁地撫了撫長發:“你身上有帶煙嗎?”
“你要煙做什麽?”
“當然是止痛了。”
齊修遠搖搖頭,他輕輕托起少女的腿,将消毒水倒在她猙獰的傷口上,透明的液體碰到暴露的血肉,立刻咝咝地冒起泡來,看着就知道會有多痛。
感受到少女身體的瞬間緊繃,少年抿起唇,将手伸進口袋,握成拳放到少女面前。
陸曼曼伸手去接,掌心處是塑料的觸感,卻不是打火機或者煙盒,而是幾顆色彩鮮豔金光閃閃的糖果。
“你怎麽有這麽多止痛道具?”
齊修遠擡手,為少女的傷口纏上層層繃帶,認真地開口道:“這只是普通的糖果而已,不過我聽說,糖果可以幫女孩子止痛。”
陸曼曼正拆着包裝紙,聞言不屑地嗤笑:“你聽誰說的屁話。”
說完,少女将糖放進了嘴裏。
絲絲縷縷的甜味在她的舌尖綻放開來,陸曼曼緊皺的眉稍微放松了些,于是她歪歪頭,做了補充。
“好吧,聊勝于無。”
少年沒有說話,只輕輕挑起了唇角。
直到将繃帶的結打好,他才輕聲問道:“你的玩家編號是多少,門票背面左上角的那串數字。”
陸曼曼想了想,把自己的玩家編號念了出來,她沒有問他想要做什麽,少年也沒有解釋。
這個問題就像無足輕重的插曲,被兩個人同時略過了。
院長辦公室裏有松軟的沙發,卻沒有門遮擋,相對于暗室有些危險。
齊修遠從沙發上拿了塊毯子和抱枕,他将毯子對折疊起來鋪到地上,抱枕則遞給少女。
“醫生短時間內不會再回這個房間了,姐姐受了傷,稍微休息下吧,我在這裏守着。”
陸曼曼沒有拒絕少年的好意,枕着抱枕躺在了毯子上。
現在的時間是半夜兩點鐘,睡意最濃的時候,少女的頭剛剛挨到枕頭,強烈的疲憊感便将她包圍起來。
沒過幾分鐘,陸曼曼的眼前便陷入了黑暗。
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的,死寂而沉靜的黑暗。
這種黑暗讓陸曼曼覺得熟悉而安心,她環抱住自己,像個嬰兒似的蜷縮起來。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一道豎着的冒光的狹長縫隙突然出現在她的正前方,如同白色的光刃将黑暗割裂成兩半。
陸曼曼擡起頭,一截衣袖擦過了她的額頭。
這裏是……
陸曼曼怔了怔,沖着縫隙間漏下的那縷光伸出手,只見她的手又白又小,皮膚像熬好的豬油般白膩,又像剛做好的麻薯般柔軟。
在縫隙之外,忽然傳來了拖鞋啪嗒啪嗒的聲音和小女孩清脆稚嫩的童聲:“姐姐,你快點從床底下出來吧,我都看見你啦。”
這是她六歲的時候,此時她正在家,和她四歲的妹妹玩捉迷藏,父親在廚房裏做飯,母親則在沙發上看電視。
陸曼曼睜大眼睛,瞳孔溘然收縮。
這個時間點……
她站起身,發了瘋似地推櫃門,舉起拳頭用盡全力敲打。
可是無論她怎麽用力,櫃門都沒有移動分豪,她聲嘶力竭的吼聲也沒有任何人聽到。
“你們快跑啊,快跑……”
陸曼曼喊啞了嗓子,頹然地将額貼在櫃門上。
她無數次夢中都出現的恐怖畫面,終究是在她面前再次重演了。
沒有人知道那個黑衣男人的身份是什麽,也沒有人知道他為何要那麽做,他并不是她家認識的人,在生活中也絕無往來。
或許是他喝多了酒,又或許是他挨了現實的毒打,生活不順,蓄意報複社會,總之他遮擋嚴實,将刀子藏在背後,按下了門鈴。
然後在女主人開門的時候,一刀割斷了她的喉嚨,又躲在廚房的門口,趁男主人出來查看情況的時候,将刀子狠狠送進他的後心。
最後,男人踹開了死命抱着他小腿不放的男主人,提着滴血的刀朝娃娃們的卧室走去。
裏面的小女孩早就吓壞了,雖然趴在床底下躲着,但抽噎聲隔着門板都聽得到。
男人殺死大人是幹脆利落的,但對于粉嫩可愛的小女孩,他的耐心似乎要更久。
足足過了半小時,他才停了手,将刀子紮進了小女孩的喉嚨裏。
那個乖巧可愛的小女孩如同破布娃娃般躺在血泊裏,衣服被扯破,皮膚被刀割,而她的臉上被人用刀子畫了一個猩紅的九宮格。
正中間的一排,三個圓圈連成直線。
Bingo.
陸曼曼再次睜開眼睛,眼前是昏暗而模糊的天花板。
房間的燈已經關了,只剩下四周的監控顯示屏還亮着,整個房間顯得昏暗而安谧。
少女眨眨眼睛适應光線,感覺眼角有些濕潤,她下意識地伸手摸摸眼角,發現指尖上沾了點淚珠。
或許是最近糖吃的太多,讓她的情緒都變得柔軟了。
陸曼曼垂下眼睫,微微泛着紫灰的黑色眼瞳歸于冰冷,嘴角卻微微挑了起來。
她不動聲色地清理掉眼角的淚痕,望向身邊,只見少年正靠着牆壁坐着,閉目小憩。
幾縷柔軟的黑色碎發垂到他的額前,添了幾分淩亂和疲倦的意味。
“你醒了。”
陸曼曼剛要移開視線,少年就睜開了眼睛,略顯朦胧的黑色眼眸直直望進了她的眼底。
少女點點頭:“我睡了足足二十分鐘,在這種危險的環境下,這樣時長的休息已經難得了。你休息得如何,我們繼續走了?”
齊修遠站起身,理了理襯衫的領口。
“我沒有事。”
暗室的監控覆蓋着整個青山精神病院,兩人很快就在左側的牆壁上找到了食堂的位置。
詭異的是,監控只拍到了食堂的門和牌子。
至于食堂內部的情況,恐怕只有親自進去才能知道了。
精神病院總共有兩個食堂,一個就在四樓,是給病院的員工用的,一個則在二樓,是給某些乖巧能獨立進食的病人用的。
兩人先去了四樓的員工食堂,發現這裏似乎是已經被廢棄了,地上滿是垃圾,桌椅淩亂不堪,供應食物的窗口玻璃上積了厚厚的塵灰。
“看來只能去一樓了。”
陸曼曼踢開了快要倒向她的椅子:“走樓梯的話,勢必要經過三樓和二樓,那三只怪物說不定就徘徊在那裏,我們走電梯吧。”
順着電梯井內的纜繩滑下去,兩人很快落到了一樓。
昏暗的走廊異常靜谧也異常黑暗,陸曼曼輕手輕腳地沿着事先計劃好的路線往前走,走着走着,她忽然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
那種聲音就像是咀嚼肌發達的人在用力嚼食物,或者正常人強行用飯食塞滿嘴巴咽下去,其間還伴随着用手攪動水面的水聲。
少女皺起眉,剛要思索這種聲音像什麽,旁邊的齊修遠就一針見血地開口:“這是豬吃泔水的聲音。”
陸曼曼有些驚訝,因為少年雖然穿得很休閑,但舉手投足間都流露着淡淡的貴氣,看着就知道是富貴家庭教養出來的孩子。
沒想到他居然連這個都知道。
她沒有說話,繼續朝前走,那種豬進食的聲音也越來越響亮了,還不止一個,鬧哄哄的,漸漸的竟有了進入養豬場般的感覺。
整條走廊都是黑的,但就在她快要走到底的時候,盡頭的那盞燈忽然亮了起來,照亮了盡頭敞開的大門和頂上挂着的食堂門牌。
陸曼曼走到食堂門口,一股混合着烤肉焦香、蔬菜清香、面包和甜點的甜香的奇妙香氣撲面而來。
她徑直走進去,發現這裏是個類似自助餐廳的地方。
燈光溫暖而明亮,地上鋪着淺咖色的瓷磚,許多拼接成長條的、鋪着鮮豔紅色桌布的桌子豎着擺放着,圍成将近兩米寬的蛇形美食走廊。
那些桌子上每隔一小段距離就放着一個大盤子或者鍋,裏面是裝得滿滿當當的菜品。
一切都顯得溫暖而令人有食欲。
陸曼曼繼續在這條桌子圍成的走廊裏穿行,發現這裏居然真的是自助餐,還是那種比較常見的烤肉自助。
在路過了菜品區和涼菜區後,她找到了冰櫃的位置。
冰櫃的門都是透明的,少女垂眸掃過去。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下面還墊着血湯的,新鮮的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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