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蘇揚剛走出醫院，就接到了楚慕之的電話，約她到彼岸見面。她和楚慕之自從不在一個部門以後，見面的次數就少了，加上兩人平時工作本來就忙，遇到的時候就更少，接到這個電話，蘇揚才想起來她們确實好久沒有見面了，她看了一下手表，時間還早，便往彼岸酒吧趕去。
蘇揚到達彼岸的時候，時間是下午五點多，酒吧裏的客人不多，楚慕之正一個人伏在吧臺後面對着一杯彩虹一樣絢麗的雞尾酒發呆。
“美女，在想什麽心思呢？”蘇揚燦爛地跟她打招呼，然後走進吧臺後面，脫下外套，跟她并排坐在一起。
楚慕之瞟了她一眼，懶懶地說，“這日子過得真無聊啊~”
“怎麽無聊了？”蘇揚問。
“難道不無聊嗎？”楚慕之反問，“每天都重複着這樣的生活——白天去公司上班，晚上到酒吧待着，一到周末就更無所事事，在酒吧裏一坐就是一整天，人都坐傻了，一點意思都沒有。”
“可這就是生活啊，跟很多人相比，你的生活算是豐富的了，按照你的邏輯，像我這種人的生活乏善可陳，豈不是要無聊死。”蘇揚說。
“所以我佩服你們這種安于平淡的人啊，”楚慕之說，“剛進公司那會兒，還覺得挺有意思，公司待遇和環境都不錯，還可以經常出差全世界各地轉，工作也有一定的挑戰性讓人想去征服，但是兩年下來，當初的新鮮感都消失了，現在覺得上班一點樂趣也無。就算将來升職做到高級經理又如何呢，你看我們師父鄒曉，年紀輕輕做到公司副總又如何，比以前做部門經理更忙更辛苦，拿錢是多了，可要那麽多錢幹嘛呢，錢只要夠用就行，何必把自己弄那麽辛苦。”
“照你這麽說，所有的奮鬥都沒有意義了。”蘇揚不太贊同。她忽然想到，以楚慕之的性格說出這樣的話，難道她心裏另有打算了，“你不是想要辭職吧？”
“為什麽不可以呢？”楚慕之說，“我早就說過，也許哪一天厭倦了就會離開公司。”
“辭職以後你又打算做什麽？專心經營酒吧？”
“不會，酒吧裏呆久了也沒什麽意思，可能會找點新的項目玩玩吧。”
“你不是真的會辭職吧，我在公司裏朋友不多，你一走，我就少了一位好戰友。”蘇揚不無可惜地說。
“難道你會在公司做一輩子？你對工作沒有覺得厭倦過嗎？”楚慕之問。
“有啊，壓力特別大工作特別辛苦出差出到想吐的時候，有時候真想走人算了，找份清閑一點的文職過一輩子算了。”蘇揚老實說。
“那為什麽不付出行動呢？”楚慕之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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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那個勇氣啊，這份工作除了辛苦些，待遇還不錯，我真的很需要錢。”蘇揚說。
“你一直都把錢看得很重，可你并不是那種物質的女孩，難道你欠了別人很多債嗎？”楚慕之好奇地問。
“是的，欠了很多很多，所以才要努力賺錢努力攢錢，争取早日還清。”蘇揚認真答道。
“很多是有多少，奮鬥一輩子還得清麽？”
“倒也不用一輩子那麽久，必須奮鬥好些年就是了。”
“等你奮鬥好些年攢夠錢，你的青春也就過去了，你确定要讓自己人生最寶貴的歲月背上沉重的債務枷鎖？替人打工永遠發不了大財，想來錢快不如自己出來單幹，你就沒有想過自己創業？”
“還真從沒想過。”
“現在開始想也不遲，你怕輸嗎，如果不怕，那就去創業吧。”
聽了楚慕之的話，蘇揚燃起了熊熊的鬥志，她開始重新思考自己以後的路。
杜若在醫院躺了一個星期終于出院，徐渺出差還沒回來，蘇揚接她出院把她送回她和徐渺的房子裏，然後又幫她買了好多食物放在冰箱裏。看着蘇揚幫忙跑上跑下，杜若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麽好，她深深地為自己從前的小心眼感到慚愧，她在心裏發誓以後再也不會把這個朋友弄丢了。
杜若的身體恢複得還算不錯，在春節假期來臨之前，徐渺終于回來，未免跟他打照面，蘇揚很識趣地退居幕後了，她訂好了回家的火車票，回到家鄉蘇州過年去了。
開年以後回來上班，一場始料未及的人事大地震在公司鋪開，公司大中華區總裁調任北美公司任職，年僅三十歲的鄒曉接任公司大中華區總裁，鄒曉的提拔，打破了經緯時裝公司的歷史，成為了公司發展史上最年輕的大區域負責人。鄒曉上任以後，他對中國公司內部的人事也進行了大調整，相當一部分的省域片區負責人和公司中層幹部都調換了崗位進行輪崗。原市場部經理謝冉調任華南區任市場總監，華南區市場總監回公司任市場部經理，楚慕之提拔調任行政部經理，杜若接任市場部副經理。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鄒曉的這第一把火燒得夠高，公司上下都紛紛猜測他的後面兩把火會燒在哪裏，一時間各種小道消息又在公司漫天飛。
蘇揚一向不大理會這些議論，只管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好，可是就算她不想理會，身處公司這個職場裏，她又怎麽可能置身事外。她自己也無意間聽到了一些流言，有人說她是鄒曉的嫡系，鄒曉走哪都把她帶到哪兒，鄒曉當上公司總裁了，這次肯定會重用提拔她，蘇揚只當聽笑話聽過就算了。可是一個月以後，鄒曉在沒有征求她意見的情況，把她從銷售部直接調到了行政部，任總裁行政秘書一職，這樣一來，就更加坐實了公司某些人背後的議論。蘇揚有些郁悶，她也不是不願意到行政部工作，銷售部工作實在是太累太辛酸，但是鄒曉這樣自作主張還是讓她心裏多少有些不舒服，特別是想到從前那些流言，這一次不知道又會添油加醋傳成什麽樣。
盡管心裏不痛快，蘇揚還是服從人事安排到行政部上班了，因為從進公司就一直跟着鄒曉，已經差不多摸清了他的脾性，做他的行政秘書倒也能應付過去。
一天中午在公司餐廳吃飯，蘇揚看到杜若，就坐了過去。杜若事業心那麽強的人，這次得到了提拔，心裏一定很高興，她準備過去好好祝賀她一下。
“杜經理，一個人吃飯吶？”蘇揚調侃地問。
杜若看到她餐盤上堆成小山似的食物，不由得感嘆道“你的飯量真是不減當年啊！”
蘇揚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後自我解嘲說，“能吃是福啊。”
“做鄒總的秘書工作不輕松吧？”杜若關心地問。
“還好，工作量比以前市場部的時候多，但是不用經常出差，沒以前那麽辛苦了。”蘇揚說，“還沒恭喜你呢，新任的杜經理。”
“有什麽好恭喜的，又不是我一個人升職了，”杜若平靜地說，“楚慕之也升了行政部負責人，你做總裁秘書級別也等同于中層職務，大家不都一樣。”
蘇揚心想杜若的邏輯可真奇怪，跟自己過去比有了不小進步，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難道非得把所有人都比了下去才值得慶賀？這些話，她終究是沒有說出口，只是說，“我們算是不錯的了，當初我們那批進公司的上百人裏，目前也就只有我們三個人做到了中層職務。”
杜若飯量小，先吃完了坐在一邊定睛望着蘇揚。
“你在看什麽，我臉上沾了飯粒還是菜葉啊？”蘇揚一邊送了一大口飯到嘴裏一邊好奇地問。
“沒看什麽，我在猶豫，有件事情要不要告訴你。”杜若慢吞吞地說。
“好事還是壞事啊？”蘇揚問，“不會是你要結婚了吧？這是你自己的終生大事，你可要考慮清楚了。“
“你想得太遠了，我跟徐渺沒那麽快，不是我自己的事。”杜若否認。
“那是什麽事呢，你既然都開口了，就別釣我胃口了，痛快些說出來吧。”蘇揚有些催促。
“夏晗回國了，”杜若一邊觀察她，一邊小心翼翼地說。
“什麽？”蘇揚腦袋瞬間變得空白，她不太确認自己剛才是不是真的聽清楚了。
“夏晗回國了，現在在江遠。上個禮拜回來的，張家明和羅菲都知道了，我也是從羅菲那裏知道的，我們兩個一直都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你這個消息。”杜若解釋。
“哦。”蘇揚漫不經心地應着。
“哦是什麽意思？”杜若問。
“沒什麽意思，就是知道了這個事，”蘇揚平靜地說，“他回不回來跟我有什麽關系，你們擔心什麽呢，江遠跟錦城隔這麽遠，即使他回來了我們也未必能見着面啊。”
“我跟羅菲的意見是一致的，如果你們還互相沒有放下對方的話，可以再重新考慮一下彼此啊，畢竟遇到一個喜歡的人不容易，不要因為一時的意氣錯過了而留下遺憾。”杜若勸道。
“我吃飽了。”蘇揚忽然沒了食欲，放下勺子，把才吃了幾口的午餐推到一邊，“我不想再提起這個人了，回去上班了。”
說完，蘇揚起身離開，留下杜若一個人尴尬地坐在原地。杜若發呆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獨自離開。
年前從西雅圖出差回來，她就決定要放下了，今日杜若帶來這樣的消息，讓她心裏又起波瀾了。蘇揚的心情其實挺複雜的，她沒想過夏晗還會回來，當初夏晗連招呼都沒打就離開了，所有人都勸她放下說夏晗不會回來了，可是他現在又毫無征兆地回來了，回來也還是沒跟她知會一聲，她要從別人口中才知道消息，也許夏晗早就忘記她了，她在夏晗的人生裏根本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角色。如今她還能怎麽樣，如果現在她還對夏晗有任何幻想的話，那她就真的是太天真了。
蘇揚一下午都在走神，幸好鄒曉一直坐在辦公室裏沒什麽事找她。四點多的時候，蘇揚肚子餓了，中午的飯沒有吃飽，現在胃部有些隐隐作痛。她的腸胃一直就不太好，因為太喜歡美食所以經不住誘惑，經常吃得很多很雜，長期下來腸胃就出毛病了，導致現在吃飯不能吃太飽也不能餓着，一沒有規律胃就會出毛病。她用手掌按住肚子，整個人趴在桌子上，心裏暗自祈禱着下班時間趕快到來。
鄒曉拿着一疊文件夾從辦公室走出來，看到蘇揚的災樣便問她怎麽了。
“胃疼。”蘇揚簡單地回答。
“胃疼怎麽不去醫院？”鄒曉不耐煩地鄒起眉頭，“搞得別人還以為我虐待員工，就算你帶病上崗我也不可能給你頒發最優秀員工獎。”
要不是胃疼得難受，蘇揚真想站起來抽鄒曉幾個耳光，她都難受成這個樣子了，他卻說出這種風涼話挖苦她。但她終究還是什麽都沒做，自己收拾了一下桌面的東西，然後提前下班了。
鄒曉鎖好辦公室的門跟了出來，快到下班時間了，這會兒路上的的士估計不大好打，他把車子從地下車庫開出來的時候，果然看到蘇揚站在公司門口攔車，只可惜來往的車流沒有一輛空着。
鄒曉把車子滑到她面前停下，“上車吧，我送你。”
蘇揚冷冷看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
“你先上車吧，馬上到五點鐘下班高峰了，你是攔不到車子的。”鄒曉看着她因為胃痛略顯蒼白的臉，于心不忍地勸道。
蘇揚猶豫了一會兒，然後上車了，上車以後還是一直板着臉。
“是去醫院麽？”鄒曉問。
“回家。”蘇揚簡短地回答。
“不去醫院看看，看你好像挺難受的？”鄒曉又問。
“家裏有藥，老毛病了，我心裏有數。”蘇揚冷冷地回答。
鄒曉嘆了一口氣，“我們倆現在好像身份颠倒過來了，你成了我老板甩臉色給我看，我明明是關心你在幫你啊。”
蘇揚仔細想了一下，“如果你不是我的老板，你也算是好人一個，你這個人明明沒什麽壞心腸，為什麽說出來的話總是賤到欠揍。”
“我是生氣！”鄒曉脫口而出，“我氣你這麽不在乎自己的身體，明明難受了出問題了還要硬撐！
蘇揚愣住，隔了好一會兒才說，“你放心，我不會因為生病而耽誤工作的，你交代的任務我會按照要求圓滿完成。”
鄒曉搖了搖頭，“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說完，不管蘇揚聽沒聽明不明白，卻沒再解釋。
蘇揚回到家裏，吃了幾片藥，然後煮了一些清湯面吃，吃完一個人窩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電視裏的人說的是什麽，她卻一句都沒聽清楚，從下午開始，她的腦袋裏就一篇空白，到現在仍然沒有回過神來。
晚上九點多的時候，吳悠才回來，看到化石般坐在沙發上走神的蘇揚，吳悠馬上湊過去興奮地說，“看什麽電視呢，這麽入迷？”
“沒看什麽。”蘇揚懶懶地回應。
吳悠看了一眼電視，“居然是《法律講堂》，你什麽時候喜歡上看這種節目了？”
“沒什麽好節目看，就随便看着玩了。”蘇揚說。
吳悠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反常，自顧自地跟蘇揚分享道，“我跟高超談戀愛了！”
“啊，”蘇揚吃驚道，“哪個高超啊，就是那個經常跟我們一起去孤兒院做義工的那位醫生哥哥？”
“是啊，就是他，你也認識的。”吳悠不好意思地承認。
“那挺好啊，高醫生人是挺不錯的，你們倆正好般配，”蘇揚說，“恭喜你們兩個了。”
吳悠嘻笑着接受了祝福，“謝啦！其實是我主動表白追的他。”
“這都什麽年代了，誰先追誰都不是問題，關鍵是你們倆真心相愛，這就夠了。”蘇揚說。
“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我現在覺得好幸福啊，居然真的被我追到手了。”吳悠開心地說，說完又問蘇揚，“你有主動追過男生嗎？”
“沒有。”蘇揚說。
“也很正常，你這麽好的條件不用主動去追別人，肯定都是別的男生自己送上門來。”吳悠理所當然地說。
“其實也不是你想的那樣。”蘇揚說。
她忽然想到，如果當時在學校裏的時候，她勇敢地對夏晗表白了的話，那麽他們兩個人的感情際遇現在會不會不一樣了？可惜也正如她自己曾經所說，感情的事是不容假設的，只有真真切切的失去或者擁有，只有真真切切的幸福或者遺憾，暧昧的起初雖然美好，但時間久了就只剩下鋒利的疼痛。
吳悠跟她聊了一會兒，然後看了一下手表，“哇，都已經十點了，我去洗了睡了，明天還有我的早自習課。”說完便進了盥洗間。
蘇揚無聊地關上電視，回到卧室床上躺下，可是她睡不着，一閉上眼睛，大學四年與夏晗一起的點點滴滴像電影畫面一樣一幀一幀浮現在眼前。她什麽都沒有忘，可是也不代表她和夏晗還能重新來過，從上次西雅圖出差回來，她就知道，她對夏晗的感情就已經發生了變化，不可能回到原點了，感情的事也講究個天時地利人和，有時候時機過去了，可能就真的錯過了一段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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