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蘇揚和楚慕之接手那家物流公司以後給公司改名為乘風物流，取乘風破浪之意，辦公地點設在了離彼岸酒吧最近的一處倉庫。創業剛起步，她們倆把手頭所有的錢都搭進去了，所以暫時沒有資金進行擴張，只是先跑遍了九大城區的倉庫全面了解公司的情況，然後初步決定從規範公司的管理上着手，先把公司帶上正軌再說。
從公司目前的運行情況來說，這家公司的管理可以說是一團糟，它是原來的老板帶着一群老鄉來到錦城跑運輸，在原來運輸隊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沒有建立完善的公司管理制度，管理上應該說是比較混亂的。蘇揚跟楚慕之算了一下，如果能夠把管理規範起來，公司的運行效率将得到很大提升，運轉成本也會大幅下降。她們把情況摸清楚後，就開始着手制定公司的各項管理制度。
杜若之前告訴蘇揚，夏晗回錦城了，可能很快就會來找她，她心裏一直都裝着這個事，不知道夏晗會在什麽時候出現。可是等了好一陣時間，夏晗并沒有聯系她，她才明白一切都只是杜若的個人猜測而已，夏晗未必就想見她，當初那樣絕情地離開不就說明了問題麽，夏晗他根本就不在乎她這個人。蘇揚心想不見就不見了吧，後來她一心撲到公司的事情上，就把這事給望了，只是她沒有想到，在她已經放下這回事以後，居然與夏晗在路上不期而遇了。
六月的一天，蘇揚從公司下班回來，天氣很熱，她累了一天，走在路上熱得滿頭是汗，白色T恤汗透了黏黏地貼在身上，額頭的碎發順着汗珠流下的方向緊緊貼在額頭上，這個夏天還沒過到一半，她因為整天在外面跑，人已經曬黑了好多。她現在實在忙得顧不上自己的形象，每天就T恤牛仔球鞋，紮一個馬尾素面朝天的出門。這一天她實在太累了，也懶得回去做飯，就在錦城大學校門口買了一份揚州炒飯，一邊吃一邊往住的地方走。
在錦城大學的林蔭道上，她和夏晗就在人群中遇上了，兩人就那樣面對面地迎上了，都不可能裝作沒看見對方，蘇揚當場愣住，心裏還是有些緊張的，手裏的炒飯也忘了吃。
夏晗鎮定地說，“蘇揚，我們又見面了。”簡簡單單的招呼，仿佛他們從來沒有分別過一般。
聽到夏晗喊她名字，各種複雜的情緒在她的內心暗湧翻滾，她知道夏晗回到錦城了，她知道他們總會在某一個時刻見面的，因為他們之間有很多共同的同學朋友，只是她沒有想過，他們的再次見面，會是在她形象如此狼狽不堪的時候，也許她這會兒渾身上下還散發着汗馊味兒呢。想到這裏，蘇揚恨不得一頭往旁邊的法國梧桐樹上撞死，但她終究沒這麽做，只是像夢游一樣地說，“夏晗，你好哇。”
夏晗微笑着，向前走了一步說道，“你現在還是這麽能吃嗎？”說完，伸出手想觸摸她的臉。
蘇揚緊張地往後退了兩步，夏晗尴尬地說，“你嘴邊粘了一粒米飯。”
蘇揚唰地臉紅了，自己伸手把嘴邊的飯粒抹了下來，然後低頭望着另外一只手上的炒飯，這該死的炒飯，真是讓她丢人丢到家了，她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吃炒飯了。
“這就是你的晚餐？你腸胃不好，晚上還是少吃這麽油膩的東西，不好消化。”夏晗說。
“我吃飽了，”蘇揚把剩下沒吃完的飯往邊上的垃圾桶一扔，整個人自在多了，“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現在學校租房住，在教職工家屬區十九棟，聽杜若說你也住這裏。”夏晗說。
“這麽巧啊。”蘇揚說，可是心裏又激動起來，夏晗會不會是知道她住這裏，所以故意也到這裏來租房的。
可是夏晗馬上就打消了她的疑惑，他說，“是啊，學校這邊房租便宜，環境也清淨，自己對這裏也比較熟悉，住在這裏還是挺方便的。”
原來是她多心了，她努力擠出一個笑容，“那以後算是鄰居了，我住十七棟，你前面那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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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以後有什麽事情可以互相照應一下。”夏晗說。
“那我先回去了。”蘇揚想早點逃離。
“好，反正以後我們會經常見面，改天我請你吃飯。”夏晗揮手道別。
蘇揚努力向前走去，一邊走一邊想着剛才他們之間的對話，她真佩服夏晗，現在居然還能裝得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跟她寒暄，仿佛這兩年的時光不曾離開過。也好啊，蘇揚想，現在這樣比故意裝成陌生人好，見面了不會尴尬，只是，她再也不可能回到兩年之前那樣，把他當成最信任的人了。
這樣想着，她覺得自己好像也變了，如果是在兩年之前還沒畢業那會兒的倔強性格，她怎麽可能如此溫和地跟一個曾經抛下自己的人重拾友誼，但是現在她居然平靜地接受了。或許是受了鄒曉的影響，這兩年一直在他手下做事。鄒曉年紀輕輕就當上了總裁，除了超凡的工作能力之外，在人際關系處理上也有非常周到妥貼的過人之處，倒不是說他擅長場面上的八面玲珑，他其實是真的待人真誠，又胸襟寬廣，即使是因為工作批評過的人，也從不記過，過去了就當沒發生過，照樣尊重別人。跟了鄒曉兩年，她也漸漸認同了他的為人處世方式，如果鄒曉知道她今天也能夠這樣大方地處理這段關系，他也會為她感到自豪的吧。
蘇揚到了屋裏，居然發現吳悠也在，吳悠平時下課以後就跟她的高醫生約會去了，遇到高醫生值夜班的時候她就會去他單位送夜宵陪伴他，一直到晚上十點多才會回來，今天居然回來這麽早。
“你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啊？”蘇揚進門放下鑰匙問道。
吳悠坐在客廳沙發上發呆，隔了一會兒才回答，“我失戀了。”
“什麽？”蘇揚覺得有點難以置信。
“高超今天跟我提分手了。”吳悠忽然哭起來。
“怎麽回事兒啊，之前不是一直好好的麽，你們倆談戀愛差不多有半年時間了吧，感情應該是有的啊，怎麽會突然分手呢？”蘇揚不解地問。
“他喜歡上了別的女生，那個女生叫莊純，是他的女病人，市舞蹈團的首席領舞，跳舞的時候不小心摔傷住進了醫院，高超是她的主治醫生，反正他們倆就這樣好上了，高超他不要我了。”吳悠一邊委屈地說，一邊哭得更厲害了。
蘇揚幫她扯了幾張紙巾，“裝純？名字聽起來就夠騷的，這是得有多麽缺心眼的爹媽才能取這麽一個極品的名字呀！”蘇揚不禁感嘆。
“名字有什麽重要，關鍵是人家長得好看啊，跳舞蹈的，氣質又好。”吳悠喪氣地說。
“高醫生不是經常去做義工麽，像他這麽有愛心的人也會劈腿？這實在是太難以相信了。”蘇揚說。
“有沒有愛心跟劈不劈腿沒有直接的關系吧，他再有愛心他也是凡俗的男人，也會喜歡美女。”吳悠說。
“這叫什麽世道啊，”蘇揚不由得感嘆，“我還以為像高醫生那樣忠厚老實的男人一定會對感情專一呢。”
“都是假象！”吳悠生氣地說，“再老實的男人遇到美女也會變心！”
“我倒是很想見識一下，這個叫莊純的女孩到底長了怎樣一副妖孽的面孔，能叫高醫生那樣的老實男人抛棄你這麽賢良的女生，太叫人氣憤了。”蘇揚不服氣地說。
“我就是想不明白，這人心怎麽能說變就變，”吳悠無限傷心地說，“我真的好難受，我是那麽愛他。”
蘇揚給了吳悠一個擁抱，輕輕拍打着她的背安撫，“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為這樣一個人不值得，你以後會遇到一個更好的人。”
“再好的人，也不是他了，這世上，就這麽一個獨一無二的他，沒有人能跟他一樣了。”吳悠又哭得厲害了。
蘇揚知道吳悠這會兒正是最傷心的時候，勸再多也是徒勞的，只能等着時間慢慢淡化她的傷，蘇揚唯一能幫到她的，就是陪在她身邊，耐心地傾聽她的宣洩。
第二天早上，蘇揚按照往常的習慣到學校運動場跑步，剛起跑沒多久，就聽到有人喊她，回頭一看，原來是夏晗。
“你也來跑步啊？”蘇揚随意問。
“是啊，你晨跑的習慣畢業以後還一直在延續着呢？”夏晗問。
“是啊。”蘇揚簡單回答。其實她撒謊了，她并沒故意要撒謊，只是懶得費口舌跟夏晗解釋那麽多，她大學四年每天早上有晨跑的習慣，後來進入經緯制衣上班以後，因為工作太累，晚上經常加班回去睡得晚，早上起不來床，就中斷了兩年。直到最近辭職了，自己的公司時間好安排，便重新開始了晨跑鍛煉。
“我現在每天早上也在堅持跑步，那我們每天早上都能遇到了。”夏晗說。
“我不跟你說了，我跑完後還要趕去公司上班。”蘇揚說完，便一個人向前奔跑離去。
蘇揚跑完便離開了運動場，回家洗了澡換了上班的便裝，然後才出門。走出校門的時候，她去門口經常光顧的那家早點攤吃早餐，買好稀飯雞蛋後，她進店裏找位子坐，居然又遇到了夏晗，他一個人坐在裏面吃一碗熱幹面。
夏晗也看到了她，“這麽巧啊，又遇到了。”
“是啊，你怎麽也在這裏過早。”蘇揚端着稀飯，在他對面坐下。
“兩年了，這家早點攤一點變化都沒有，”夏晗說，“我記得你最喜歡在這一家買早餐。”
“喜歡嘛，好像也不是，只是習慣了這一家而已。”蘇揚說。
“我以為你是因為喜歡呢。”夏晗說。
兩人簡單聊了一會兒，蘇揚匆匆先吃完了，拿出錢包結賬。
“我來結，你先去上班吧。”夏晗說。
“不用，還是我自己來吧。”蘇揚說。
“你搶着付賬的習慣還是沒有改，跟男人搶着付賬你是不是心裏覺得很爽啊？”夏晗諷刺地問，“你是女孩，沒必要這麽要強。”
“這跟要不要強沒有關系，我為自己的消費買單天經地義，再說我也不習慣欠別人的人情。”蘇揚理所當然地說。
“我是別人嗎？”夏晗苦笑着說，“再說了，就這麽一頓早餐能花多少錢，算什麽人情呢。”
蘇揚沒理他的話，還是自己付了錢，順便也把夏晗的賬結了才離開。
到達公司的時候，楚慕之已經先到了。經過兩個禮拜的反複讨論修改征求員工意見，公司的管理章程終于最後敲定，她們決定在今天召開員工大會，把章程發給所有員工學習。
章程的主要內容包括發展規劃和目标、公司宗旨、運行機制、實行績效管理、紀律獎懲和公司文化等幾套體系：乘風物流公司的宗旨是——你的托付，我們的使命。在運行機制上分兩大片區，楚慕之和蘇揚各負責一個片區，蘇揚負責離公司較近的四個倉庫，楚慕之因為自己有車，負責較遠的五個倉庫，每個倉庫設立一名負責人，同時實行理貨員和派件收件員分離，理貨員負責倉庫包裹的整理交接，派件員就專門負責在外投貨。在績效管理方面，按照各自工作效率實行浮動工資，倉庫負責人每月負責對下屬的理貨員工作情況進行考核，根據考核結果發放工資；派件員的工資與每月各自派送的包裹量直接挂鈎，多勞多得上不封頂。在紀律獎懲方面，如果員工因為人為原因造成包裹損壞遺失的，直接追究當事員工責任；每月設立一名優秀理貨員獎和一名優秀派件員獎，獲獎員工每人可獲得五千元獎金。在公司文化上，努力營造良性競争、效率優先、以人為本的工作氛圍，設立職工福利基金，當職工個人或家庭出現重大疾病等困難的時候從基金裏提款進行幫扶。
公司章程的出臺，得到了全公司所有員工的一致擁護，公司運行由此走上正軌，蘇揚和楚慕之心裏都暫時松了口氣。
在創業的奮鬥中，這個夏天仿佛一眨眼時間就要過去了，九月帶着潛藏的秋意悄然來臨。錦城大學也迎來了新一批的學生，這些新鮮的面孔充斥在錦大校園的每個角落，特別是傍晚時分，軍訓散場的新生和下完課的高年級學生像開閘的洪水般湧到學校食堂操場大道上，偌大的校園簡直沒有一處地方是清淨的。蘇揚下了班，不願回到鬧哄哄的校園，便去了彼岸酒吧。
楚慕之已經懶懶地坐在吧臺後面了，只是沒想到鄒曉也在，他背對着門口伏在吧臺上跟楚慕之聊天。自從辭職那天以後，蘇揚就再也沒有見到過鄒曉，蘇揚忙着公司裏的事，鄒曉管理着經緯制衣中國公司這麽大的攤子肯定也不會閑到哪去，所以兩個大忙人竟連電話都沒有聯系過一次，也不知道對方近況如何，沒想到今日會在這裏遇到，蘇揚心裏立刻欣喜起來。
她輕手輕腳走到鄒曉背後，然後伸出自己的魔抓在他肩上狠狠地拍了一下：“Frank，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
鄒曉吓了一跳，皺着眉頭望着蘇揚，“我跟你有仇啊，你想一掌拍死我！”
蘇揚嬉皮笑臉地說，“這不是有陣子沒看到你，一看到你就激動得忘形了麽。”
“是不是這麽久沒見我，太想念我了，所以才這麽激動呀？”鄒曉問。
“你懂我的，我一向只懂得思念美食和金錢。”蘇揚笑着說。
“我傷心了，”鄒曉裝出沮喪的樣子，“你連敷衍我一下不肯。”
“你們兩個別在我面前肉麻了！”楚慕之看不下去了，插話進來訓斥。
蘇揚對着楚慕之做了個鬼臉。
酒吧裏有晚餐供應，三人就一起在酒吧裏吃了晚餐。楚慕之和蘇揚把乘風物流目前運行管理的情況跟鄒曉進行了簡單彙報，鄒曉從專業的高級管理角度給她們提了好多很好的建議，有很重要的一點是她們都沒有想到的，那就是公司的對外形象和宣傳。鄒曉建議給公司員工發放統一的工作制服，制服上印乘風物流的大名稱和LOGO，同時建議公司采購一批運載摩托皮卡和貨車，在車子上印公司的名稱和LOGO，給每位派件收件員印制統一的名片，每接觸一位客戶都發一張名片出去。公司目前的派件收件員用的交通工具都是自己個人的自行車摩托車小面包車之類的，甚至還有用小三輪在送包裹的，像那些轉街走巷收破爛的一樣，确實不太像樣。
其實楚慕之和蘇揚兩人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采購統一的制服和車輛需要一筆不小的開支，她們暫時拿不出這筆錢，所以就沒有實施。鄒曉知道她們的困難後，主動提出要借錢給她們。
“這樣不太好吧，這筆錢不是小數目啊。”蘇揚猶豫着說。
楚慕之沒有表态，沉默思考了一會才說，“要不這樣，你那筆錢借給我們，也算你在公司入股了，将來賺錢了一起分紅。”
“不用，我沒有參與公司管理，不能占你們便宜，給你們就算借的，等你們将來有錢了還給我就是了，正好我自己現在也沒什麽花錢的地方。”鄒曉說。
“那怎麽好意思呢，就算你不用這筆錢，把它放在銀行裏利息都不少了。”楚慕之說。
“我當你們兩個都是好朋友，所以沒跟你們見外，你們也不要婆婆媽媽推來推去了，否則就是不把我當朋友了。”鄒曉堅持說，“我願意投錢給你們是因為我相信你們，物流是将來的朝陽産業，我也相信以你們倆人的能力一定能把公司做起來，咱們中國有句古話——做大事者不拘小節，別太把借錢這事兒放在心上，可能将來公司做大以後，你們賺的遠不止這個數了。你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抓住眼前的機遇，搶先一步盡快把公司做大做強，商機不等人。”
“那行！”楚慕之果斷地說，“大恩不言謝，你的這份雪中送炭之情，我們牢記在心了，将來有用得找我們的地方你盡管開口。”
蘇揚心虛地想，萬一将來賠得血本無歸，我們拿什麽償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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