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蘇揚到了明月樓停好車,卻不敢貿然上去,提前給鄒曉打了個電話,鄒曉說他去酒店接他母親了,現在還在過來的路上,他把包廂名字告訴蘇揚,讓蘇揚自己先上去坐一會兒。蘇揚挂了電話就進去了,包廂在二樓,一進門報了包廂名字就有熱情的服務生帶着蘇揚上樓。

當服務生推開包廂房門的那一剎那,蘇揚立刻就愣住了,鄒曉怎麽會坐在裏面呢,她剛才跟鄒曉通電話的時候他明明還說在路上的,可是蘇揚很快就明白過來眼前這個人顯然不是鄒曉,雖然他們長得一模一樣,但是這個人皮膚比鄒曉要黑一些,還留着小胡茬,鄒曉從來不留胡子。

在蘇揚看得發呆的時候,對面那位跟鄒曉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人主動跟她打了一聲招呼,“美女,你好!不認識我了嗎,我們以前見過面的。”說的卻是一口流利的英文。

電光火石之間,蘇揚忽然明白過來了,“我明白了!那年冬季在西雅圖的某間酒吧,我快喝醉的時候見到的那個人是你,不是Frank!”

“記性不錯啊,我是Samuel,Frank的弟弟。”Samuel笑着說。

“你們兩個是雙胞胎?”蘇揚在他旁邊坐下來問。

“沒錯。”Samuel說,“Frank他怎麽這麽幸運,找到一個像你這麽漂亮的女朋友,那次在酒吧遇見你,我準備把你帶走的,可是你卻對着我喊了Frank的名字,我再喜歡泡美女,也不能動Frank的女人呀,後來我就給他打了電話,他過來把你帶走了。”

原來如此啊,蘇揚心裏想着都覺得後怕,難怪那次醒來Frank那麽生氣對她發飙了,如果那次喝醉她遇到的人不是Samuel,而是不認識的人,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啊。不過對着Samuel,她又開始倚老賣老起來,“怎麽說我也即将要成為你嫂子了,長幼有別知道麽,在我面前說話可不能這麽沒大沒小的。”

Samuel對她翻了個白眼,“我和Frank是雙胞胎,有長幼之分麽?”

兩人擡着扛,距離卻一下子就拉近了。聊了一會兒,有服務生過來問是不是先把菜單下了,說過一會兒客人多了上菜就會慢了。蘇揚讓服務生先等一會兒,自己走到走廊上給鄒曉打了個電話。

電話剛接通,還沒等蘇揚開口,鄒曉就在電話那頭說,“我們已經到了,在樓下停好車就上來。”

“那就好,那等你們來了再點菜?”蘇揚回應着,然後順手拉開走廊落地玻璃的絲絨窗簾,外面就是停車場,她從衆多的車子裏一眼就看到了鄒曉的淩志,鄒曉正一只手拿着手機接聽着蘇揚的電話,一只手打開副駕駛的車門,他一邊開門一邊細心地對着車裏的人說,“媽您下車的時候小心點,別不留神撞到頭了。”因為還沒挂電話,蘇揚從電話裏都聽得很清楚。

一位穿着灰色高級定制套裝的女士從車裏款款走下來,頭上戴着同色系的複古禮帽,腳上踩着十來公分的高跟鞋,脖子上戴着珍珠的項鏈,她一下車就開始低頭整理自己的衣服首飾。

鄒曉一邊鎖好車一邊挂了電話,“那好,我們馬上就上來。”

挂了電話,鄒曉伸出手臂,很紳士地攙着母親準備走進餐廳。這時,鄒曉的母親擡頭往餐廳望了一眼,蘇揚這時才看清楚她的面相。

明明已經是人間四月天了,蘇揚突然覺得一陣徹骨的寒冷,仿佛置身于冰極的雪地,被人從頭頂澆了一盆冰水,一直流到腳心,整個人似乎瞬間凍成一尊冰雕了。蘇揚抱住自己的雙臂愣了幾秒鐘,仿佛這樣就能獲得一些暖意,直到樓梯那邊傳來上樓的腳步聲,蘇揚馬上躲進旁邊的花柱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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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曉和母親在服務生的帶領下向包廂的方向走去,蘇揚從花柱後面探出半個腦袋做賊似的偷偷望了一眼,這一刻,隔着這麽近的距離,她想她應該不會再看錯了。看到鄒曉和母親進了包廂,服務生關好門退出來,蘇揚才從花柱後面走出來,立刻像夢游一樣跌跌撞撞下樓了。

蘇揚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下了樓直接到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子上車,馬上發動車子離開了。

她的眼前一直不停地閃現着鄒曉母親那張臉,整個腦袋劇烈地疼痛起來,仿佛有人拿着刀子在她腦袋裏面不停地鑿刻着。

頭疼越來越厲害,蘇揚已經沒辦法開車了,她把吃力地把車子停在路邊,自己馬上跳下車子,站在路邊的花壇開始嘔吐起來,其實也沒什麽可吐的,只是吐了一些酸水出來,她的胃裏幾乎是空的,這一天就是吃了個早餐,中午太忙秘書給她買的盒飯都沒來得及吃。

直到再也吐不出什麽,蘇揚才一屁股坐在花壇上,開始恸哭起來,她一邊哭一邊絕望地想,如果鄒曉是那個女人的兒子,那她和鄒曉之間算什麽?!

蘇揚哭了好一會兒,神志卻慢慢恢複過來,一時間各種思緒湧上心頭。一定是弄錯了,鄒曉怎麽可能是那個女人的兒子呢,鄒曉之前跟她提過,他的父親也就是那個女人的前夫,是一名美籍華裔藝術家,拉大提的,這一切都跟蘇揚之前對這個女人的了解完全不一樣。可是如果鄒曉不是那個女人的兒子,為什麽鄒曉偏偏也姓鄒?還有那個女人明明一直都生活在國內的,為什麽現在會在法國?蘇揚有太多問題想不通了,如果她現在還在經緯制衣上班,說不定她還有辦法混進公司的檔案室查到鄒曉的個人檔案,這樣也許就能找到答案了,可是她已經離開經緯制衣公司很久了。她忽然又想到了杜若,杜若還在經緯制衣上班,杜若應該能查到鄒曉的檔案,想到這裏,她決定找杜若幫忙,不管怎樣,她一定要把鄒曉的家庭情況查清楚,就算最後是條絕路,她也要死個明白。

蘇揚攔了一輛的士回到錦城大學,杜若已經下班回來了,自己一個人在客廳裏一邊吃泡面一邊看電視。

看到蘇揚,她吃驚地放下手中的泡面,“親愛的,你怎麽了,你的臉色看起來好吓人,今天不是去見未來的婆婆嗎,這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蘇揚沒有回答她,而是問道,“你能幫我在公司裏查到Frank的檔案麽,越快越好。”

“怎麽了,你們兩個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是不是Frank有什麽事情隐瞞了你,是不是你發現了什麽?”杜若好奇地問。

“你就別問那麽多了,盡快幫我查到他的檔案吧,尤其是家庭背景方面的資料。”蘇揚說。

杜若望了她一眼,“鄒曉的檔案不在公司裏。”

“怎麽會不在呢,”蘇揚有些納悶地問,“經緯制衣公司的規矩,檔案随人走,人調到哪裏的公司,檔案也會跟着轉過去的。”

“可是Frank是個例外,他的檔案不在經緯制衣中國公司,而是在法國總公司。”杜若解釋道,又補充了一句:“難道你真的一直都不知道嗎?”

“知道什麽?”蘇揚聽得雲裏霧裏。

“Frank他不是一般人,他是整個經緯制衣未來的接班人,也就是總公司的太子爺!”杜若說,“你是他未婚妻你不知道嗎,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呢。”

“我怎麽會知道,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蘇揚說。

“你還記得以前我被派到法國總公司那邊培訓過幾個月嗎,就是那個時候在總公司那邊無意中聽到總公司的人說的,Frank的母親就是經緯制衣總公司的前任設計總監Zoe女士,公司現任董事局主席Yvan是Zoe女士的第二任老公,也就是Frank的繼父,Frank是他們夫妻唯一的孩子,Frank雖然不是Yvan先生的親生兒子,但是也待他視如己出,一直當做公司的接班人來培養的。”杜若繼續解釋,“我就是那個時候知道的,後來培訓結束回國,我是準備跟你八卦一下的,但是因為徐渺那個賤人挑撥,我誤會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我就搬離了這裏,跟你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來往了,後來就漸漸忘記了這個事,再後來你跟Frank談戀愛了,我以為Frank自己會告訴你的。”

聽了杜若的解釋,蘇揚心裏覺得更亂了,那個不可一世的女人怎麽成了經緯制衣的設計總監了?這些年,這個女人究竟是結了幾次婚變了多少身份?

“有什麽辦法,可以盡快而全面地查清楚一個人的所有底細?”蘇揚自言自語地說。

“找私家偵探吧,雖然要花錢,但應該還是比較靠譜的。”杜若說,“不過蘇揚,你确定你要這樣調查Frank嗎?”

說曹操曹操到,杜若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正是鄒曉打來的,她拿起來給蘇揚看了一眼,“我接不接啊?”

“就說我不舒服,已經上床睡了。”蘇揚說完,就回自己房間了。

她打開電腦,上網查了一下本埠私家偵探公司的信息,然後給其中一家公司打了電話過去,談好價錢以後,她把鄒曉的基本信息和照片發送了過去。

做完這些,她覺得自己實在太累了,連澡都沒洗,直接在床上躺下了。

蘇揚其實一夜都沒睡着,只是關了燈躺在床上睜着眼睛望着無邊的黑暗,是真的黑暗,這一晚窗外連月光都沒有,蘇揚自己一個人想了一個晚上,從她記事起,那個女人的面孔就深深地印在了她腦海裏,成為了她這麽多年來的噩夢,她一直在心裏提醒自己,已經過去了,這個女人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的生活裏了,她要忘記那些不愉快。為了不讓母親擔心,她一直努力假裝失憶,假裝已經全部忘記了,僞裝久了,她差點以為自己真的已經記不起了,可是白天在明月樓見到她的那一剎那,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這麽多年過去了,這個女人竟然一點都沒有變化,什麽惡人有惡報的話全都是騙人的,她還這麽好好地活着,連歲月都似乎格外寬待她,并未見蒼老多少,可是自己的母親,明明是年紀相仿的人,卻明顯比她蒼老多了,而且在輪椅上一坐都已經二十多年了。想想上天對人真的很不公平,為什麽要這樣對她母親,為什麽現在又要這樣殘忍地對她?

蘇揚想了很多,她一直睜着眼睛,鬧鐘在床頭滴答地響着,每一秒都度日如年,每一秒都是煎熬,眼前的黑暗無邊無際,光明似乎永遠都見不到了,就像她和鄒曉的未來。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來敲門,杜若跑去開門,一看是鄒曉馬上把他請進來坐下,然後到房間喊蘇揚起來。

蘇揚起床,懶得洗漱,直接走到客廳在鄒曉對面坐下來。

“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鄒曉生氣地說,“昨天為什麽一聲不響就不見了,我打了你手機無數遍你為什麽不接?”

蘇揚想了一下,手機昨晚丢車上了,根本就沒拿回來。

“你怎麽不說話?”鄒曉還是生氣地追問,“我拜托你任性也要分下場合行不行?!昨天是第一次見我家人,你就放我鴿子,你覺得很好玩嗎?”

蘇揚還是面目表情地看着他,一聲不吭。

“那個,你們慢慢聊,我先上班去了。”杜若尴尬地跟他們打招呼,然後溜出門了。

“你倒是說句話啊!”鄒曉不耐煩地說。

蘇揚輕輕嘆了一口氣,“你走吧,我現在什麽都不想說,等我想說的時候再告訴你。”

“你這是什麽态度啊?!”鄒曉火大了。

他們倆戀愛以來,雖然經常互相擡杠,但從來沒有動真格生氣吵過架,這是鄒曉第一次對蘇揚發火,可是蘇揚心裏并不難受,只是一片麻木。

她沒有再理會鄒曉,起身離開回到房間,把門反鎖以後又鑽進被窩裏了。

鄒曉在外面敲房門半天,見蘇揚還是不搭理,他自己離開了。

蘇揚在屋裏躺了三天沒出門,杜若進來問她,她什麽也不說。鄒曉估計在氣頭上,這三天再也沒來過。到了第三天晚上,她餓得胃痛,自己起來煮了面條吃,然後用杜若的手機給公司秘書打電話,讓秘書到街上把自己的車子開回公司,明天早上再開到錦城大學來接她上班。

杜若見她想回公司上班,以為她已經想通跟鄒曉和好了,便勸她說,“你也真是的,這一次怎麽就跟Frank鬧得這麽厲害呢,Frank那樣的好男人,對你真是沒話說,你可別太任性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蘇揚卻說,“以後他要是再過來,你不要給他開門了,我不想再看見他。”

杜若愣了一下,“敢情你們倆是越鬧越僵了呀?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這不是才訂婚嗎!”

蘇揚無所謂地說,“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你就別問了。”

“你就作吧,早晚要把自己作死把Frank作跑!”杜若恨鐵不成鋼地說。

第二天一早,秘書和司機就開車到樓下來接蘇揚,蘇揚換好衣服就下樓上班去了。剛到辦公室沒多久,偵探公司那邊就打來電話說,資料已經查得差不多了,問要不要給她送過來,蘇揚說了公司的地址,讓對方送過來。

沒多久偵探公司的人就到了,蘇揚收下資料付了帳,對方就離開了。

蘇揚讓秘書關上辦公室的門,自己一個人在裏面慢慢打開資料,她看得很仔細,生怕遺漏了任何一處線索,差不多花了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她才看完那些資料,然後自己親自一張一張地丢進粉碎機裏全部絞碎了。這些資料,解開了所有她從前怎樣都想不通的問題,只是有些事,原來知道了比不知道還讓人難受。蘇揚明白,她和鄒曉再也回不去了,有些秘密,就爛在自己一個人的心裏好了。

下午下了班,蘇揚想去彼岸看看,剛走出公司門口,就看到鄒曉站在外面,他正靠在車子上發呆,看見蘇揚出來,馬上迎了過來。

“好吧,我認輸,我向你道歉。”鄒曉誠懇地說,“吵架并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我那天不應該對你發火,有了問題我們應該好好溝通。”

蘇揚別過頭去不敢看鄒曉的臉,也許只有這樣,她才有勇氣開口說話,“我們之間不用溝通了,我們分手吧。”

鄒曉上前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掰過來面對面望着她,“你就這麽容易說出分手的話?!”

蘇揚眼神空洞地望着遠方,“我已經想好了,我們分手,我是認真的。”

“我不同意!”鄒曉生氣地喊道,“理由是什麽?”

蘇揚鼓足勇氣甩開他,然後望着他的眼睛認真地說,“因為我已經不愛你了,不想再跟你耗下去!”

“你騙人!你明明已經答應了我的求婚,你怎麽會不愛我?”鄒曉慌張地說。

“以前愛過不代表永遠都愛,求了婚了是可以反悔的,人家結了婚的都還允許離婚呢。”蘇揚倔強地說。

“我不相信這是你心裏的話,你不是對感情這麽兒戲的人,難道我們從前的那些情分都是假的嗎?發生了什麽事情你告訴我,為什麽要突然變卦,有什麽問題我們一起來面對一起解決,我要對你負責一輩子的。”鄒曉誠懇地說。

蘇揚看到司機已經把自己的路虎開過來了,便不想再跟鄒曉糾纏下去,“幼稚!我開玩笑的話你都記得,誰要你負責一輩子。該說的話我都說了,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說完便頭也不回地上了車子。

作者有話要說: 本人與本文關聯平行的另外一部作品已完結,鏈接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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