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上車蘇揚的眼淚就湧了出來,因為有司機在,她倔強地不能哭出聲來,只是咬緊牙關,眼淚像關不上的自來水般噴流而出,止都止不住。

隔了一會兒,司機小心翼翼地透過後視鏡望了一眼蘇揚,慢慢地說,“蘇總,剛才那位先生的車一直都跟在我們後面呢。”

蘇揚回頭望了一眼,鄒曉開着他的淩志不疾不徐地跟在後面。

“算了,不去酒吧了,直接送我回錦城大學吧。”蘇揚說。

車子進錦城大學校門的時候,蘇揚還特意回頭望了一眼,鄒曉的車子還在跟着。車子到了樓下停好,蘇揚下了車馬上就上樓了。

杜若已經下班回來了,正在廚房做飯,蘇揚一進門就把門反鎖了,并囑咐杜若,無論誰來敲門都別開門。

杜若愣了一下,什麽都沒有說,蘇揚馬上鑽進自己的房間,把電腦音樂打開,把音響調到最大音量,世界馬上喧鬧得她什麽也聽不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杜若開門進來,蘇揚從床上坐起來,若無其事地抹幹眼淚。

杜若關掉音響,然後對蘇揚說,“鄒曉在外面,他要見你。”

“我不想見他!”蘇揚冷冷地說。

“我跟他說了,但是他說,他會一直在樓下等着,直到你肯見他為止。”杜若說。

“他愛等就讓他等吧,該說的我都已經跟他說清楚了。”蘇揚說。

“蘇揚!”杜若認真地說,“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問問,這些年來鄒曉待你如何?可以說你這條命都是鄒曉撿回來的,去年你在工地上重傷住院,要不是鄒曉幫忙,你可能都已經不在世上了,那幾個月,是他放下手頭的一切工作不眠不休地在醫院照顧你,身為你的閨蜜我都自問做不到。你不能這樣傷害他,就算你不愛他,你這輩子也不能離開他,你要是離開了他,那你真的就太無情無義了。”

杜若的話字字都像刀子一般紮在蘇揚心裏,她自己又何嘗不明白鄒曉的好,只是這世上的感情并不是愛與不愛這麽簡單。

見蘇揚不回答,杜若又問道,“你該不會還愛着夏晗吧?”

蘇揚望着杜若,想解釋一些什麽,卻又無從說出口,最後也只是無力地說,“其實我心裏也不好受啊,只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如果可以重新選擇,我寧願我從來都不認識他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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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不再追問下去,嘆了一口氣就離開了蘇揚房間。

晚上九點多的時候,外面忽然下起雨來,稀稀疏疏地打在窗外的法國梧桐上,發出沙沙的響聲,雨越下越大,四月初的錦城,乍暖還寒,一場雨下來,夜晚的氣溫驟降。蘇揚走到窗前望了一眼,鄒曉站在路燈下,渾身都被雨澆透了,卻還是像尊雕塑一般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目光仰望着蘇揚房間的方向,昏黃的燈光把雨滴映襯得亮晶晶,像是在飄雪一般。蘇揚拉上窗簾,重新撲倒在床上,心碎得跟玻璃渣子似的,每一口呼吸都變成了疼痛。

蘇揚又是一夜無眠,第二天早上跟杜若一起出門,雨還在下,鄒曉還是站在那裏,仿佛一晚上都沒有動過。

杜若見到鄒曉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又回頭望了蘇揚一眼,蘇揚面無表情,把鄒曉當成空氣一般從他身邊匆匆走過。蘇揚今天沒心情去公司,也不想待在屋裏想着雨中的鄒曉,正好上午有兩節課,她決定去教室坐坐,即便聽課聽不進去,換個環境自己一個人坐坐也是好的。

杜若有些于心不忍地對鄒曉說,“Frank,你先回去吧,再這樣淋下去會生病的。”

鄒曉卻像沒聽到似的,望着蘇揚的背影,馬上跟了上去。

杜若馬上從自己的MINI上拿出一把傘撐開,幾步追上鄒曉想把傘塞給他,可是鄒曉并沒有領情,雨傘掉在地上被風吹跑了。

杜若只好無奈地回到自己車上,開着車子去上班了。

蘇揚并沒有回頭,可是她感覺得到鄒曉正一步一步地跟在身後,她忽然覺得有些害怕,此刻的鄒曉,執着得讓她有些害怕。

蘇揚加快了步子,躲在傘下走低着頭疾走着。突然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從耳邊呼嘯而過,蘇揚吓得後退幾步,還差點摔倒。杜成毅從他的卡宴裏探出頭生氣地吼道:“趕着去投胎啊你,躲在傘下不看路,害我差點出車禍!”

蘇揚慢慢站穩,把傘往後倒了一點,擡起頭木然地望着杜成毅。

杜成毅見是蘇揚,這才緩和了語氣,“一大早怎麽丢了魂似的,走路也不看路。”

鄒曉馬上走過來,關心地問蘇揚,“你沒事吧?”

蘇揚斜瞟了他一眼,冷冷地說,“不要你管!有多遠你給我離多遠,該說的話我都已經說清楚了,你別像個鬼魂一樣老跟着我!”

杜成毅聽了他們的對話,似乎明白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麽事一樣,馬上下車站在一旁八卦地圍觀。

“你別這樣,”鄒曉皺着眉頭,難受地說,“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你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我已經不愛你了!你這樣糾纏下去還有意思麽?”蘇揚咆哮着說。

鄒曉忽然抓住蘇揚的雙肩,“你看着我的眼睛,我要你說實話!你要相信我,有什麽問題我一定能解決的!我們認識五年了,不管是工作上的還是其它方面的問題,我說我能解決的最後都解決掉了,難道你對我就這麽沒信心嗎?”

眼淚又不争氣地流了下來,蘇揚心想,這樣也好,隔着眼淚,她就不用看清楚鄒曉的臉了。她努力地想掙脫鄒曉,卻是一點力氣都沒有,只好生氣地說,“我們之間最大的問題,就是我已經不愛你了,你要怎麽解決?難道你要把我的心挖出來跟你的放在一起?!”

“不可能的!你在撒謊!”鄒曉松開手,哆嗦地說,“你怎麽會突然不愛我了?!”

蘇揚忽然挽上杜成毅的胳膊,“因為我愛上了別人!”

杜成毅張大嘴巴吃驚地望着蘇揚,不過他很快就明白過來,馬上接過蘇揚手中的傘,一只手撐着傘,另外一只手搭在蘇揚的肩上把蘇揚摟住,十分配合地演起戲來。

“你以為随便找個人來演演戲我就會相信麽?”鄒曉苦笑着說。

“你這人真是有意思,你以為你是誰啊,我們倆用的着演戲給你看麽。”杜成毅出頭說道,說完,便俯身吻上的蘇揚的唇。

蘇揚被杜成毅臨時加的這場戲驚到了,她惱羞成怒地掙紮了幾下卻沒掙脫。

這一幕深深刺激到了鄒曉,他腦袋裏一片空白,怎麽都不能相信眼前的實事,他來不及多想,紅着眼圈發了瘋似的沖上去對着杜成毅的腦袋狠狠打了一拳。

杜成毅這才不得已松開蘇揚,準備回擊鄒曉,卻被蘇揚擋在了前面。

蘇揚望着鄒曉絕望地說,“你走吧!算我對不住你,你以後永遠都別再來找我了。”

鄒曉沒有說話,人卻在慢慢一步一步往後退,仿佛想多看幾眼蘇揚,可是蘇揚并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了,馬上轉身背對着他。

一直到杜成毅在她耳旁說,“他已經走遠不見了。”

蘇揚這才顫抖地轉過身,望着白茫茫的雨幕,無力地抓住杜成毅的衣服,仿佛借着這樣一點支撐自己才不會倒下去。杜成毅望着她,原來她早已滿臉淚痕泣不成聲。

杜成毅覺得自己心裏某個角落忽然痛了一下,他把蘇揚扶上副駕駛座,自己又回到駕駛上,對着蘇揚說,“你請我吃早餐吧,我早飯還沒吃呢。上次我把課堂筆記複印給你的時候,你說為了感謝我要請我吃飯的,就今天請吧,可不許抵賴了。”說完,也不管蘇揚答不答應,便發動車子向校外駛去。

杜成毅一直把車子開到老城區的一條偏僻的小巷子才停下來,巷子口有一家牛肉面館,面館門臉不大,可是生意很好,裏面坐滿了人,門口還排着隊。

“這家牛肉面是全錦城最好吃的牛肉面,下去吃一點吧,人吃飽了就不會那麽難過了。”杜成毅勸道。

蘇揚沒有說話,跟着杜成毅下了車,蘇揚一向自封為吃貨,可是這家牛肉面館卻也是第一次來。

杜成毅進店裏跟老板打了個招呼,老板馬上把他們引到後面四合院的棚子下臨時加了一套桌椅,外頭排隊的人裏馬上就有人抱怨說他們插隊,老板瞪着眼睛吼,“這是我兄弟,我就願意讓他插隊,你們誰要是覺得不服可以不排隊不吃我們家的面。”這才沒人嚷嚷了。

兩大海碗牛肉面很快端了上來,湯是清白濃郁的高湯,切得薄薄的牛肉片一層一層地堆在拉面上,零星的青蔥末點綴在上頭。這面看着味道都是極好的,可是蘇揚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杜成毅大口吃了起來,看見蘇揚不動筷子,便勸道,“你好歹給點面子吃一點呀,我們大老遠跑這裏來吃早餐總不能空着肚子回去啊。”

“我吃不下。”蘇揚無精打采地說。

“瞧瞧你這幅哭喪的樣子,不就是失個戀麽,至于傷心成這個樣子?再說了,既然這麽傷心難過又何必分手呢。”杜成毅說道。

蘇揚不想理他的話,便拿起筷子挑了幾根面勉強送進嘴巴裏。

杜成毅吃完自己那一碗的時候,蘇揚這碗面幾乎就沒動過,他實在看不下去了就把蘇揚的碗拿過來,也不嫌棄地替她吃完了。

結賬的時候蘇揚才發現自己身上沒帶錢,她今天原本就沒有打算花錢的地方,早上出門的時候就把錦城大學食堂的飯卡裝了出來,并沒有裝一分錢出來。最後還是杜成毅結了帳,老板不肯收他的錢,推托幾番之後杜成毅直接把錢扔在了調料罐旁邊轉身就走。

從面館出來,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只是天色還是陰沉着,杜成毅望着蘇揚說,“本來是讓你請客的,你倒好錢都沒帶,還是我自己付了帳,不過你那頓飯還是欠我的哦,我會一直記着的。現在回學校估計第一節課都快下課了,今天就不去上課了,帶你去找點樂子變換一下心情。”

“我不去,你送我去我公司吧。”蘇揚的情緒已經慢慢恢複了平靜。

“我現在明白為什麽乘風物流短短幾年時間能發展壯大這麽快了,”杜成毅說,“因為有你這樣堅強拼命的領頭人,不過我很懷疑,你都傷心成這樣子了,還能有心思工作麽?”

“你多慮了。”蘇揚冷冷地說,“還有,你今天的戲演得過火了,下次敢再占我便宜,我當場敲斷你幾根排骨信不信!”

“真是好心沒好報,”杜成毅嬉皮笑臉地感嘆道,“你拿我當槍使我都沒跟你計較,當時那情形,如果我們不演得逼真點,你以為你男朋友會相信麽。”

蘇揚想了一下也是,鄒曉應該不會再來找她了,也許他們兩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了,這正是她需要的效果,可是心裏為什麽還會痛?

一個星期過去了,鄒曉果然就再也沒有出現在蘇揚的周圍,杜若也不在她面前提鄒曉了,她的心裏稍微松了一口氣。

這一天蘇揚正在公司開會,手機突然想起來,是家裏何叔叔打過來的,不知為何蘇揚心裏覺得有些不安,家裏從來不在這個時候給她打電話,以前給她打電話的時候一般要麽是晚上要麽是周末,互相聊會兒天了解一下彼此的近況。可是這一次這個電話卻來得如此突然,蘇揚馬上讓副總繼續主持會議,自己跑到外面去接電話了。

何叔叔讓她立刻回家一趟,說是她母親的意思,蘇揚問什麽事,何叔叔卻不肯說,只說等她到家了就知道了。

挂了電話,蘇揚就讓秘書訂了最近一班去上海的機票,又讓司機馬上開車送她去機場。她一路上都在想着家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母親要這麽突然地喊她回家,她最擔心的事是怕母親身體出了什麽意外,除此之外她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麽事情非要這麽急着把她召回去,她一路上都在祈禱,祈禱母親健康平安。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蘇揚一進門就去找母親,母親潘玉笙正好端端地坐在客廳裏繡鞋墊,鄒曉陪在一旁跟她聊天。

蘇揚一下子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馬上板下臉冷冷地問道,“你跑到我家裏來幹嘛?!”

鄒曉有些尴尬地望着她,卻不知道說什麽好。

“你怎麽跟客人說話的?”母親輕聲責備,“有什麽事情不能好好說呢,非要鬧得這麽僵,人家小鄒不是沒辦法了才找到我這裏來的。”

“媽,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自己的事,把長輩裹進來算什麽事兒啊。”蘇揚生氣地說。

“你們倆還是好好聊一下吧,有什麽問題都攤開說清楚。”母親勸道。

蘇揚望着鄒曉,隔了一會兒若無其事地說,“你好不容易來蘇州一趟,我帶你出去轉轉吧,上一次來還是因為公事出差,都沒好好在蘇州逛逛。”說完,便走了出去,鄒曉在後面跟了上去。

蘇揚帶着鄒曉進了翠湖公園,進去的時候,天色都已經黑了,公園裏沒什麽人,蘇揚走到湖邊,看到有觀光的小船停在岸邊,她問看守船只的經營戶要了一條船,付了款和鄒曉一起上了船。

兩人随意地蹬着船,誰都沒有說話,不一會兒,船只便漂到了湖心中央。蘇揚把自己的雙腳從船踏板上放下來,忽然站起來面向湖心背對着鄒曉,開口說道,“我以為我之前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不知道你是真沒聽明白還是裝糊塗,我們兩個人的事你為什麽要把我母親攪和進來?白白叫她替我擔心。今天在這裏,這是我說最後一次,我們不可能了,我不可能再愛你,你聽明白了嗎?”

“我不甘心,也不願意這樣放手,憑什麽你說結束就結束,我不同意!”鄒曉激動地站來咆哮道,“這幾天我一直都在想着我們以前相處的時光,我真的舍不得,我也做不到說放下就放下,蘇揚,算我求你了,就算你不愛我了,只要你能留在我身邊,我不介意你愛誰。”

一陣尖銳的疼痛劃過蘇揚的心髒,身後這個男人,曾經那樣優秀驕傲,如今卻被她踐踏在腳下,如此卑微地向她乞讨一段已經正在消亡的感情。

蘇揚心裏一橫,回過頭望着鄒曉,一字一頓地說,“如果現在,讓我在回到你身邊和跳下翠湖之間做個選擇,我寧願立刻從這裏跳下去!”

鄒曉面如死灰,呆呆地盯着蘇揚的臉看了好久,眼前的蘇揚真的變得好冷酷陌生,陌生到他幾乎都不認得了,隔了好一會兒,他冷冷地說,“那你就跳下去吧!”

蘇揚沒有回頭,二話不說咕咚一聲就跳進了湖水裏,她在水裏撲騰了幾下,然後自己浮上水面呼吸了幾口氣,徑直向岸邊游去,把鄒曉遠遠地抛在湖心中央。

鄒曉流着淚,湖風吹得臉上涼涼的,他望着蘇揚的背影,喃喃自語,“你的身體還沒有大好,何苦這樣傷害自己,我大概真的該放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人與本文關聯平行的另外一部作品已完結,鏈接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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