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問你話呢,朕便是錯了,又如何?”

“與民同罪。”文鴻山一字一頓地答。

“噢,要同朕講律法呀。”姜平懶洋洋地看着他,似是回憶了一會兒,說道:“那怎麽辦?欺君罔上、弑君、謀叛……文将軍,你說是你罪該萬死,還是朕該死呀?”

姜平是個極聰明的人,談判場上也能尖牙利嘴的,很是可愛,文鴻山有點走神地想,姜平扮的小皇帝一點都不昏聩無能,看上去就是單純地……不喜歡他。

在被該死的系統戳破那層窗戶紙之後,文鴻山心裏倒是通透了很多。

那個會在長途飛行中,趁他戴着眼罩睡覺,忍不住偷偷親他,在他耳邊說“文鴻山,我真的好喜歡你啊”的那個姜平,在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他弄丢了。

把那麽好的姜平弄丢了。

但文鴻山其實仍不理解,他仍不理解為什麽。

但姜平在這裏就好,沒有記憶也好,他可以去學,去練習,去試着怎麽讓姜平喜歡上自己。

“臣雖萬死,但還請聖上明鑒,還我母親一個公道。”

姜平發現了,這個父皇在世時偏重,但自己卻并沒有怎麽見過的文将軍果真是個不通人情的大傻子。

他明裏暗裏給了他那麽多機會下臺階,反問了他那麽多次,只要文鴻山認一句錯,服一次軟,說是他錯了,姜平就能既往不咎了。

但文鴻山偏不,非要和他對着剛。

其實姜平從接到他攔下蠻人的線報的時候,就沒那麽生文鴻山氣了,畢竟文鴻山一家世代為将,如今邊疆未定,戰事未平,在自己培養出新的将領的力量之前,他不能動文鴻山,免得寒了邊疆将士的心。

但文鴻山現在杠得他的火也起來了。

“行,你可以,你要查便查,尚公公,去把那串她送的佛珠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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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鴻山接過那串據說某大師開過光的佛珠。

只聽小皇帝冷笑了一聲,道:“看到第三顆佛珠上的洞了麽?裏面養的是毒蟲的蠱。”

“每一顆佛珠我請人重新掂量過了,裏面都有。”

文鴻山咬開了其中一顆佛珠,裏面确實掉出一只看上去還在休眠的蟲子,那蟲子又細又小,落在他手心之後才能慢慢蘇醒,猛的在文鴻山手心咬了一口,很快鑽進了文鴻山身體裏。

尚公公連忙把佛珠裝回一個盒子裏,如臨大敵,看文鴻山的眼神宛若看一個死人。

“喲,文将軍也不用這麽求死吧。”姜平緊了緊身上的動物皮毛,看着文鴻山單薄的衣物,心想這習武之人果真是不同,他裹得這麽厚都覺着冷。

文鴻山活動了一下手掌,蟲子鑽進去時倒是沒有什麽太特別的感覺,既然小皇帝敢拿出來給他,而且沒有攔着他,想必也并非什麽速死的毒物。

“其中必有奸人所陷,為保聖上康健,懇請明查。”

“誰來查?”姜平已經對于武将不抱信心了,懶得再和武将拐彎抹角。

方才他和人家尚書扯明年科舉的時候,尚書就明白地看了一眼宮牆外文鴻山的方向,道:“明年加武試,選将才。”

但文鴻山卻一點都不領會。

實話說,姜平那道聖旨,更多地是試探,若是文鴻山當真抗命,他便命人暗殺,但文鴻山回來了,他以為文鴻山是回來認輸服軟的,但也不是,文鴻山是當真回來讨要清白的。

姜平眼裏含着困惑地盯着他。

文鴻山全然不覺。

對待姜平的時候,文鴻山一點心眼也沒有留,他和姜平的工作室合作的時候,對待合同向來嚴苛的文鴻山只瞄了一眼,就随手簽了。

那是第一次他意識到有人打破了那個公私分明的界限,如果知道姜平在外面等他,文鴻山整個開會的速度也會更快一點,他的合作夥伴會打趣說,小姜總在,文總更有人情味了呢。

“沒有。”文鴻山總會顯得有些冷硬地回答。

他不想讓人覺得他對姜平特殊對待。

他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姜平是個又勤奮又認真的小天才,他沒有伸手幫他,對方也一樣這麽厲害。

文鴻山還沒有來得及多說幾句,姜平抱着湯婆子咳了幾聲,文鴻山皺了皺眉頭:“你看醫,不是,禦醫怎麽說?不是說病好了麽?”

“死不了罷了。”姜平滿不在乎地撫了撫胸口,有些不耐煩地錘了錘。

“我認識一位了解蠱蟲的江湖人士,若是不介意,我請他來。”

“你這話說的……”姜平不由得無奈地笑了一聲,有些相信毒不是文鴻山指使的了,這人性子耿直莽撞至此,也多虧他還能守得住邊疆。

他這番說的,若是有心的人聽了,不知道要引來多少是非口舌。

但之前還教訓自己的下屬要謹言慎行的文鴻山渾然不覺,他在姜平面前智商完全下線。

說是要找人來,文鴻山才出了書房沒幾步,只覺得疼得心裏發慌,踉跄了幾步跌靠在牆邊,姜平自然也看到了,疑心是那蠱蟲出了問題,請了禦醫的同時,自己也捧着盞茶邊抿邊在一旁盯着。

他當時中那蠱蟲時只是渾身發熱,像是傷寒的症,随後起疹子,用了藥之後頭疼腦熱倒是好了不少,就是時常胸悶氣短的,也不知道是後遺症還是如何。

但姜平不知怎的,沒覺得怕,只覺得得過且過着。

文鴻山昏睡不醒時也并不安穩,疼痛太明顯了,他躺着只覺得被長刀穿透的位置像是有烙鐵在燒,稍微碰着床的位置壓痛格外清晰,疼得身體一直在發抖,直到禦醫和學徒将他單薄衣物褪下,露出繃帶纏繞的身體才知曉一二。

腹部已經湮出了血,文鴻山呼吸斷斷續續,像是随時會背過氣,姜平從線報裏知道他受傷,卻不曾想他傷得如此之重。

更要命的是,他們的将軍竟然是個殘疾。

“啓禀聖上,看他的創口愈合程度,恐怕……殘了有一年甚至一年以上了。”

“荒唐!文将軍重傷至此,然而朝中上下,竟然無人知曉?”姜平面色全然冷下來,太醫噤若寒蟬。

病痛中掙紮着的文鴻山甚至聽到了520該死的提示音,提示他由于向攻略對象賣慘,任務完成期限縮短為三十個任務日。

我不是,我沒有,我真沒想賣慘。

人間慘案,文總掉線中被迫賣慘。

禦醫終究是查不出所以然,只幫他的傷口重新處理,上藥包紮,給他灌了兩碗苦的要命餓不知什麽湯藥。

文鴻山醒過來時臉色黑得像鍋底,看見姜平竟然還拿了奏折在旁邊批注,親自守着他。

往日裏他身體還算得上是健壯,除了偏頭疼,感冒發燒都幾乎沒有得過,所以他也不知道姜平會如何待他。

這會他看着昏暗燈影底下尚顯稚嫩的姜平,不由得晃了晃神,又看到小姜平似乎是有點冷,手腳都縮在厚厚的不知道什麽動物皮毛裏。

未成年人怎麽能亂熬夜。

文鴻山皺了皺眉頭,聲音嘶啞道:“你在這裏幹什麽?”

520幾乎已經放棄文鴻山了。

他不知道該從哪裏指導起。

直男文總向他豎起銅牆鐵壁,他覺得自己怎麽都轟不開了。

“什麽叫你在這裏幹什麽!人家小皇帝!特地!在你生病的時候守着你!你睜眼第一句話怎麽回事!你怎麽回事啊!”520痛心疾首,對姜平過于同情,瘋狂按那個他按不了的懲罰鍵,別攔着他,讓文總死,現在就死。

文鴻山很想知道系統有沒有靜音功能,太聒噪了。

“瞧咱們文将軍這話說的,您可是咱們的大功臣,真在朕這裏出了什麽問題,你的兄弟們不得從邊疆回來把我撕了。”姜平笑了笑,眼神注視這他空落落的左邊的褲腿。

“不會。”

他若是要死,定然死得和姜平毫無瓜葛,不會害了他。

姜平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沒說話,低頭繼續批奏折了。

“你為什麽這句話只說兩個字,文總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麽冷酷。”520去打了會連連看恢複了一下心态,被迫盡職盡責地提醒道。

“多的都是廢話,他只需要知道我不會連累他就可以了。”文鴻山在心裏回複520道。

文鴻山做事雷厲風行,怕夜長夢多,在從宮中回到府裏的第一時間,便聯系了自己那位好友,只是路途遙遠,對方要一周才能趕到,同時,文鴻山也派人追查那串佛珠的來歷,查都經過哪些人的手。

等那友人到時,天已入了冬,飄了第一場雪。

小皇帝且不論能力,勤勉倒一直稱得上勤勉,這天第一次停了早朝,據說是身體抱恙,實在是起不來床了。

相反,文鴻山的身體恢複速度卻快得極不像話,明明之前始終好不了的傷,一回來好的飛快,他一開始還疑心過是宮中用的藥特別好,直到他再見到姜平。

姜平病得起不來,瘦的形銷骨立,尚公公在一旁垂淚,姜平看到文鴻山也沒力氣了,只有氣無力地咳了兩聲。

他帶來的人蒙着面,低聲說了句失禮,扒着姜平眼皮子檢查了一圈,又看了那送過來的佛珠,問:“當時送佛珠過來的人說什麽了嗎?“

姜平說話也費勁,文鴻山看不下去,把人托起來攬在懷裏,讓他能靠着自己好把氣喘勻。

“喲……将軍怎麽……”姜平有些吃驚。

“我不曾想過害你性命。”文鴻山道。

文鴻山如果真的對皇位有興趣,以他這個兵權在握的權力,小皇帝在他手裏不知道死多少次了,這一次通敵又攔下敵人,想必也是因為一時氣急攻心。

姜平語氣柔和了些,道:“朕對不住你。”

文鴻山突然就聽到了任務完成的提示音,但他卻不覺得高興。

友人在一旁忍不住打斷他們氣氛詭異的君臣情深,問:“這佛珠送來時有說什麽嗎?”

尚公公忽然想起來了些什麽,開口道:“文夫人當時說,這佛珠是大師開過光的,說是讓她戴着祈福七天,然後把它送給自己想保護的人,便有奇效。”

“果然如此。”

“怎麽說?”文鴻山問。

“這蟲子是蠻人那邊的巫醫會用的,我估計是為了對付你的,他們煞費苦心把這給到文夫人,本以你母親會把佛珠給你,不曾想文夫人更心疼當今聖上,所以把佛珠送了過來,你又陰差陽錯地被咬了一口,這會兒反倒是……”

“文夫人……心疼我?”姜平不敢置信地問。

“我娘常和我說,你幼年喪母,額娘換了又換,從沒人真的疼過你,但你又是個好孩子,讓我不要忘了初心,好生替你安/邦定國。”

“那你呢?”小皇帝問。

“我替百姓……的好天子,安/邦定國。”這句話,摻着原主和文鴻山的情緒。

“所以皇上這究竟是怎麽了?”尚公公急得不行。

“這佛珠上是一窩的蟲,叫菟絲蟲,其實有兩條就行了,只是蠻人可能不确定孵化的時間,所以才每顆都放了,他們一窩一般只活一條,理論上越弱的會活的越久,因為他們會從同源的蟲子那裏搶養分。原本大概是想用文夫人拖垮文鴻山的,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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