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文鴻山強迫着自己定下神來,理論上姜平的吃穿用度他都檢查了無數遍,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

過了一會兒文鴻山才反應過來,他看着姜平,有些無奈地說:“風險太高了。以後不要這樣做了。”

“嗯?你說什麽?”姜平臉上看上去還有些迷茫。

“我是指,即便你想構陷狄榮,或是想考驗我對你的忠誠,都不要再用這種方法,以身犯險不說,瘋馬是不可控的,這種破綻會給其他人以可乘之機。”文鴻山自嘲地笑了笑。

難怪訓練有素的禦前親衛會放任姜平沖出被保護的圈子,難怪剛剛明明親衛裏明明也有武藝高強之人,卻多少顯得有些不緊不慢,看來都是小皇帝自己的安排。

從頭到尾恐怕只有他被蒙在鼓裏。

試探是真的,喜歡大概也是真的。

小皇帝從小沒有太多依仗,若不是憑借着他自己的謹慎,也不排除運氣,大概也沒法走到今天這步。文鴻山不是不能理解。

他能理解,也不怪姜平。

畢竟墜崖是在姜平意料之外的,福大命大沒有死,也是姜平的本事。

但有一刻文鴻山心裏還是陡然升起一陣前所未有的失落,他有種沖動想問,自己就那麽不值得信任嗎?

“你确實不值得信任。”520閃現。

學習了如何高效完成工作的520現在非常胸有成竹,因為之前被閑置了太長時間,姜平是他醒過來之後陪伴他時間最長的人,所以520頗為偏袒地解說道:“姜平平也理解你,理解你忙,所以他能不麻煩你的地方就不麻煩你,可是他還是會失望的。”

520在他腦內話音剛落,姜平低下頭,像只小動物似的腦袋在他脖子上蹭了蹭。

“不是的。”姜平輕聲說。

“馬确實是我安排的,是為了構陷蠻人,主要是為了之後的談判找一點由頭,但是我安排了禦前的親衛救我,但你動作太快了,所以他們就沒上前,免得影響到你。那種情況你也知道的,人越多只會越亂,而且你是堂堂大将軍,親衛們都很信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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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沒有不信你。”姜平眼眶裏還有眼淚打轉,但想起之前文鴻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好努力憋着,忽的姜平聽見遠處有人聲,姜平連忙從背後托着文鴻山把文鴻山往旁邊的一個溝裏帶了帶,文鴻山嘴角溢出一抹血色,慘淡的臉色更白,姜平撿了幾支不知從哪掉下來的枯枝,胡亂遮擋在文鴻山身上。

文鴻山聽力和視力都已經很差了,他咬着牙問:“你……幹什麽?”

“噓,你安安靜靜的,別出聲,有人過來了。”姜平在看到對方服飾的那一刻,開始往一個不起眼的山洞裏跑。

姜平能看到對方,對方自然也看到姜平了。

文鴻山沒有傻到覺得姜平是要丢下他一個人逃命,不如說姜平是在幫他拖延時間。

文鴻山但凡有一絲茍活的念頭,他都只需要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就好。

其實虛幻的死感覺倒是沒有那麽可怕,但是疼痛太真實了,真實得連再動一下手指都覺得精疲力竭。

“系統。你在嗎?”

“嗯。”

“你能不能讓這個身體動起來。”

“唔……雖然權限上好像可以,但是我沒有被錄入這種設定。”520開始迷茫。

“幫我。”

“但是……”520不喜歡處理陌生的這個部分,它的數據開始出現一些垃圾文件了。

“兩個理由。第一,我會承諾為你提供至少一年的服務器支持,開放一定的網絡權限給你。第二,我進來的時候你說你喜歡姜平,怎麽?你們系統的喜歡連你為他加個簡單的設定都不行嗎?”

“好啦我知道了啦。”520很不快樂,他被區區練習生反過來威脅了,他要給文總打低分。但嘴上這麽說,520還是為文鴻山調低了疼痛敏感度,這還是因為之前文鴻山ooc,所以他擁有了調節疼痛度這部分的權限。

疼痛雖然減少了,但是身體虛弱的狀态并沒有改變,假肢在摔下來的時候已經斷了,也不知道摔到哪裏去了。

文鴻山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什麽。

他抽出一把随身攜帶的小刀,支撐着坐了起來之後,朝着那群服飾陌生的人看上去像頭領一樣的人脖頸擲了出去。

偏了一點,文鴻山模模糊糊地看到對方的出血量固然大,但還能捂着脖子比劃,運氣好可能還能救回去。

但文鴻山也不介意了。

他被幾個人從那底下挖出來,那群人也不知道問了他什麽,方言理解起來有些困難,文鴻山只是看着他們挑釁地笑,往對方臉上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文鴻山趁着對方罵罵咧咧的空當猛地一挺身,抽開了他們腰間一把形制有點奇怪的彎刀,削下了第一個人的頭顱。

這還是文鴻山第一次親手殺人。

520在他腦子裏不停地警告,給他打了一片血糊糊的馬賽克。

但打不打馬賽克其實也差不多了,文鴻山視線本來就模糊了,他也沒有害怕的情緒,就是想着再拖延會兒時間。

在他燃盡最後一點生命力和流幹最後一滴血之前,能為姜平争取到多一秒是一秒。

随着他身上傷口的增加,520不斷提出警告,退出的半透明紅色對話框彈出。

“警告,不建議宿主在系統內發生死亡,可能會對現實裏的身心健康産生影響。建議立刻登出。”

“警告,不建議宿主……”

但文鴻山真的倒下去的時候,是他看到穿着深色的禦前親衛,才勉強放心地阖了眼,朝山洞的方向指了指。

實話說,跟着下來的醫師被文鴻山吓慘了,文鴻山的膝蓋磨得血肉模糊,大概是因為他有一條腿小腿殘缺,所以他只能膝行。

無路可逃,無處可躲,所以才拼死殺到最後最後一刻。

他身上肉眼可見的外傷不計其數,褪下外衣的時候才發現他內裏也千瘡百孔,正常人大概早就支撐不住了。

後來親衛們都痛心自己來晚了一步,沒能及時救到文将軍,将軍在和敵人的搏鬥中壯烈犧牲。

但只有姜平看着文鴻山的屍體知道。文鴻山不是被逼無奈只能戰死的。

文鴻山是為了保護他主動出來了,為了替他争取到時間,一直拼殺到最後一刻。

文将軍是為他死的。

文鴻山脫出系統的時候,渾身都殘留着死亡的時候痛感,口腔裏仿佛還殘存着濃重的血腥味,剛下地的時候他連走路都不會,下意識地把膝蓋磕在了地上膝行了幾步,随後是胸口連帶着腹腔劇烈的疼痛,他踉跄了幾下才扶着牆走出了房間,走進了離他最近的走廊的洗手間裏,跪在瓷磚的地面上對着馬桶劇烈地嘔吐起來。

他渾身幾乎脫力。

外面很快也跌跌撞撞地跑進來一個人,把洗手臺的水流開得很大,文鴻山的情緒随着水流聲才慢慢平靜下來。

胃裏因為過度的緊張還是揪成一團,文鴻山胃疼得受不了,但又受不了嘴裏那股血腥味,還是決定去外面先喘口氣,漱個口。

推開隔間的門文鴻山才看見那位半夜裏來上洗手間的兄弟。

是一張……

他熟悉得不能夠再更熟悉的臉。

“姜平?”有一刻文鴻山甚至以為自己在系統裏呆得太久而出現了幻覺。

對方的眼睛有點紅,剛洗過臉,臉上都是濕漉漉的。瘦了……非常非常多。

文鴻山本來想上前一步,但腿還是軟的,變成直接跪在了姜平面前。

姜平被他吓了一跳,連忙伸手扶他,兩個人雙手交握的時候都感覺到對方的顫抖,他們握得很緊。

好像彼此都只有用這種方式才能夠确認對方真實的存在。

“你什麽時候過來的?辛雲亭沒有和我說你過來了。”姜平笑着開口。

“你怎麽了?”文鴻山皺着眉頭盯着姜平發紅的眼眶。

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臉的時候,突然又把手縮了回去。

他可能真的有點幻聽了,明明出來了,卻還是仿佛能夠聽見520在他耳邊說:“姜平已經不喜歡你了。”

“啊,沒事,見笑了。”姜平別開臉,“就是覺得好像做了個噩夢,被吓醒了。”

“夢見了什麽?”

“不知道,剛剛躺在床上還挺傷心的,不過坐起來就不記得內容了,有時候做夢是這個樣子的。”姜平還是笑,很快眼睛就沒有那麽紅了。

“抱歉。”

“為什麽要說抱歉?”姜平不理解文鴻山在說什麽。

“辛律師說你想和我離婚?”

“啊,對的。你說這個啊,沒事,你沒有什麽對不起我的,我就是累了。他應該給你看了離婚協議書了吧,我可以什麽都不要。孩子的話,我覺得文總您應該也沒空,而且不缺一個給你生孩子的人,所以我建議還是我來照顧吧,你想過來看的時候就過來看看。地址等我定下來了我發給你。”姜平還是信任文鴻山的人品的,文鴻山不是那種會藕斷絲連,糾纏不清的人,但他說這話的時候又不知道自己在渴望什麽,似乎又是多少渴望文鴻山能夠挽留他的。

說這番話花了姜平很大力氣,他後退了半步,道:“時間還早,天亮前還能再多睡一會。”

看着文鴻山有些慘白的臉色,姜平對着沉默的文鴻山有些無奈地說:“注意身體。”

“我不想離婚。”文鴻山在姜平即将轉身離開之前忽然說。

“我不想和你離婚。我不想和我喜歡的人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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