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姜平驟然覺得心裏一揪。

他的大将軍從不以弱示人,平時步履皆如常人,怎麽能夠受這種折辱。

姜平一時間對狄榮恨得牙癢癢,文鴻山倒不介意,只是一時沒有替換的假肢,萬一真的斷了,多少行動不便。

姜平用開始圍獵的號令打斷了周圍人的竊竊私語,文鴻山聽見號響,也輕輕一踢馬腹,來到姜平身邊。

文鴻山護衛的任務更重,也并未參與王公貴族的圍獵游戲,他身上戰功顯赫,實在是不需要這麽點小光彩了。

小皇帝倒是很認真。

姜平總是如此的,即便是不擅長的事情他也會花十分的心思,文鴻山記得有一回帶姜平去攀岩,姜平真的只能用手腳不協調來形容,但是那天姜平還是從白天一直耗到晚上,一直攀岩館要關門才離開。

回去的時候文鴻山開着車問他:“喜歡?”

“倒也稱不上。”姜平輕輕地搓了搓手,文鴻山瞥見那雙設計師金貴的手上一天就被磨出了血泡。

“就是覺得沒有接觸過的東西都很有趣。沒有太注意時間,也沒想到一下就這麽晚了。”姜平笑了笑。

“還有很多。”

“嗯?”姜平有點困惑地看向文鴻山,但文鴻山卻不再言語了。

那天文鴻山想說的其實是,沒有接觸過的事情還有很多,有趣的事情也還有很多,他們會一起做的事情也有很多。

現實裏的姜平也沒有打過獵,文鴻山有點分神地想。

終究還是百密一疏了。

文鴻山聽見姜平騎着的駿馬有些焦躁不安地吐氣,仔細看眼睛也發紅,姜平在追一只鹿,沖得有些猛,文鴻山還沒來得及攔下對方,那平日溫順的馬匹竟然嘶鳴着就狂奔起來,一時間圍場裏全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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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衛們投鼠忌器,追在姜平的馬後面跑,又不敢離得太近,怕小皇帝落馬遭了踩踏。

還有一些不明所以的,緊張之餘只能堪堪躲避。

文鴻山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他駕着馬和對方的馬平齊,對着驚懼交加的小皇帝喊:“抓緊了,別松手。”

和蠻人錯身而過的時候,狄榮的馬似是也被驚了,狄榮皺着眉頭高喊:“怎麽回事?”

文鴻山顧及不了那麽多,他滿門心思都在姜平身上,眼看着姜平的馬已經幾乎要沖出圍場,文鴻山猛的飛身而起,跳到了姜平那匹瘋馬上。

姜平怕極了。緊緊地揪着馬鬃。馬疼了,跑得就更兇,文鴻山一開始也并不穩當,在握緊了缰繩之後才摟住了姜平,在呼嘯的風聲中在他耳邊道:“不必怕,放松。萬事有我。”

文鴻山有意控着馬,但那馬完全不聽使喚,不是普通的受驚,更像是磕了藥,瘋了個徹底。

一直到跑出圍場臨近懸崖,求生的本能才讓馬匹堪堪停了下來,在原地不安地打着轉。

文鴻山抱着手軟腳軟的小皇帝欲要下馬,一支細長的□□忽的從懸崖的對面飛了過來,□□的速度極快,一時間穿透了軟甲,箭頭咬進他腰腹的皮肉,另外幾支箭矢來的極快,文鴻山只來得及護住姜平,不曾想對方是沖着馬匹去的,本就瘋魔的馬兒竟朝懸崖沖去。

文鴻山這輩子也沒有設想過失足墜崖這種死法。

若是能死了倒也一了百了,就怕沒死成。

他護着姜平往下墜的時候還聽見了狄榮極其敗壞地說了一句什麽,聽腔調倒是和現代西南那邊的口音的有點像。

這個世界裏還有西南版圖的嗎?

那懸崖帶着點坡,底下也是軟土,中間有幾個脆弱的平臺的緩沖了一下,文鴻山這身體又強健,他聽見自己骨頭斷裂的聲音,但到底的時候意識都還是清醒的。

從高處墜落的失重感非常令人焦躁不安。文鴻山意識清醒了一瞬,很快便再沒了意識。

文鴻山是在臉上的冰涼觸感下醒過來的,從微微發暗的天色大概地判斷出時間。

他費勁地偏了偏頭,捏了捏姜平的手,想說沒事,但是稍微吐氣都會帶動斷裂的肋骨的刺痛。

姜平身上也有一些擦傷和流血的地方,文鴻山不知道對方傷到哪裏。

“別哭了。”文鴻山緩了一會才皺着眉頭說。

小皇帝努力擦着眼淚,明明自己怕得手腳都在抖,卻還是努力地反過來安慰文鴻山:“不疼啊,等會肯定就有人下來救、救我們了。”

文鴻山靠着一個有點坡度的地方慢慢坐起來。

他覺得自己八成是活不下來了。

那□□深深嵌進皮肉,感覺快把他的五髒六腑就絞爛了,他喉頭都是血腥氣湧動,想起來覺得有點傷心。

任務還是沒完成就要死了。

失敗了的話姜平就不願意見他。

他就要失去姜平了。

文鴻山緊了緊握着姜平的手。

十六歲的姜平真小啊,年紀小,也愛哭,動不動就掉眼淚了。

這一次文鴻山也開竅了,他想,只要自己說,讓姜平看看自己的傷,想必姜平是會脫他的衣服的。但未成年呢,膽子小,還是別吓到他了。

“姜平。”文鴻山直呼其名。

小皇帝有點摸不着頭腦,倒也沒有計較文鴻山直呼他的名字。

“皇上,我猜是西南那邊的,蠻人據北,我們東西面都是荒原,蠻人若是聯合之前一直沒在意的西南邊陲,很容易讓我們措手不及,之後提拔将才……咳……也記得布局西南的戰線。”

“我不要,我不懂這些的,文鴻山你要幫我,我不要……”

“姜平……”

“文鴻山你不要說話了,很快就會有人來就我們了知不知道!你不是想要你娘親厚葬嗎?朕道歉,給文夫人追封,有多隆重多隆重。”

“姜平。”

文鴻山靠着那張姜平少年時的臉,最終也沒有說出後半句,既然注定別離,就不再談愛與歡喜。

只願他曾經的愛人關于他的回憶,不要有陰影。

姜平的唇卻落了下來,少年青澀的吻沒有任何技巧可言,只是不知所措地碰着文鴻山。

“文鴻山,你不要死,你要什麽我都給你。我害怕,你不要死。”

“別怕。”文鴻山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才好。

現實裏的姜平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姜平沒有說過他一個人害怕。

姜平在電話的那邊永遠聽話乖巧,對文鴻山說的是:“好的,沒關系,我一個人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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