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要

按原先的安排來?

縱然不想承認,然而,在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趙寂确實有些動搖,實在是太難受了,身體先一步投降了,只餘下理智在苦苦支撐。她手中抓着一塊細碎的冰,靜默地坐在那裏,神情在意動和推拒之間轉換,一直到冰都融化了,在高沐恩以為這次能成的時候,她卻又輕喘着搖了搖頭。

“且再看看罷。”

聲音雖然虛弱,卻足以一錘定音。高沐恩聽罷,便知道不能再勸了,只得閉上嘴,在他們拿來新的冰塊時,将冰鑒扶正了,放了大桶的冰塊進去,又開始去擦拭地上的水痕,等到他忙完,一旁的帝王早已在冰涼的舒适環境中睡去了,高沐恩長嘆一聲,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将一條天絲被蓋在陛下小腹上。

只能蓋這麽一點兒,否則陛下很快便會被熱醒,饒是這樣只蓋了一點,陛下也在睡夢中蹙緊了眉頭,高沐恩呼吸一窒,以為她将要醒來,然而跪在那裏等了許久,也沒見陛下睜開眼。

虛驚一場,高沐恩小心再弄了弄陛下身上的被子,确定掖好了以後,他正欲出去看看情況,卻聽到一聲幾不可聞的呢喃。

“衛初宴……”

在并不那麽安穩的睡夢中,陛下不知第幾次,低喃出一個高沐恩也不陌生的名字。

第幾次了來着?或者說,第幾十次了來着?

停下腳步守在一旁,這位從很早起便跟在陛下身邊的大總管露出一個苦笑來。

陛下的心思,他想他懂了。然而這很棘手,衛初宴是個克己守制的人,說好聽點,這樣的性子是高潔,說不好聽便是迂腐。這樣的人,可不是那些被當作禁脔□□好了的侍人,陛下的心結若真是她,事情可就難辦了。

陛下得不到她,便會一直念着她的好,一直不願意臨幸其他人。那麽陛下的花青期要如何度過呢?像這幾日這樣咬牙強撐嗎?

陛下即便能撐下去,高沐恩也不會眼睜睜看着陛下弄壞了自己的身體。

風暴太急,睡覺也睡不安穩。大約一兩個時辰以後,趙寂驚顫着醒來,再一次地,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潮湧。

這便是花青期嗎?

難受地踢開了被子、踹翻了一旁的花瓶,趙寂仍然感覺有一股虛火無處發,她還感到虛弱,虛弱到只是活動了兩下,便要無力地摔倒,全靠高沐恩眼疾手快地跑過來将她饞住,而後将她扶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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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寂躺在床上,不過只是幾息,便連頭發尖兒都濕了,她睜大眼睛望着床頂,腦海中不由浮現出在衛家的那個夜晚,那一夜,衛初宴不是也處在花青期嗎?趙寂當時知道她難受,然而無法感同身受,但是到了今日,趙寂卻忽然明白了,為什麽那女人在睡夢裏還要緊緊地将自己蜷縮着、死死抱住自己。

趙寂自己也想,然而沒有力氣,連日的熱潮将她折磨的只剩下最後一點的理智了,偏偏這時候高沐恩還在她耳旁說,請陛下以龍體為重,不要固守着那些虛無缥缈的東西,請她召侍人來。趙寂想要拒絕的,然而話到嘴邊,卻不值怎的變成了答應。

不愧是陛下的左膀右臂,高沐恩得了旨意以後,便以極快的速度将人帶到了寝宮。考慮到陛下對衛初宴的心思,高沐恩特意在一衆人選中挑了個性子溫馴的女孩,蒙上了眼睛束縛了手腳送到帝寝宮去,以防陛下不喜歡,又因處在花青期而難以反抗。

那女孩被帶着跪到趙寂床前,高沐恩馬上離開了,守在門外。趙寂虛弱地靠在床頭,居高臨下地審視着跪在那裏的女孩,許久沒有動作。

那女孩跪久了,顯見的有些受不了,在那裏扭了扭,偷偷活動了麻木的腳。她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卻也聞到了香甜可口的桃花香氣,但是又好像已然有了其他乾陽君的信息素混入其中了,難道真的還有其他人?這令她的腦海混亂了一瞬,而後她聽到一個暗含威嚴的女子聲音。

這聲音其實是極媚的,好似浸在了豔河裏許多年,連随便的一聲喘息都流淌着惑人的豔色。然而這只是受花青期影響的音色而已,女孩本能地感覺到,那聲音裏的威嚴,是她所不能抵抗與違逆的。

這便是那位貴人嗎?

她循着這聲音擡頭,聽見貴人道:“過來,跪到我身前。”

很傲慢、很無禮的要求,然而又好像是理所當然的。女孩緊張地吞咽一下,艱難爬過去,在觸碰到床沿時,才停下來。

然後便聽見了一聲輕嗤,她更緊張了,還沒有開口,便覺得下巴上好似有塊冰貼了上來,然而與冰塊不同,那分明又有些柔軟。

冰涼而柔軟的……什麽東西?

那其實是趙寂的腳。她懶散地坐在床邊,伸腳抵在侍人的下巴上,将她的腦袋擡起來,以便自己能夠看的更清楚。

看清楚了,她在心裏又嘆了一聲。

這其實也是個絕色。模樣沒得說,性格也夠溫馴,想來也是花了功夫才挑出來的。

然而……

罷了。試試吧。

趙寂收回腳,命令道:“過來。”

侍人聞言想要站起來,卻苦于手腳都被縛住而無法上去,趙寂見了,沒有苛求,而是自己下了床,湊到了那人的身前。

離的近了,她也聞到了這女孩身上的信息素,也是花香,倒也不令人讨厭,而且,因着某種根植于血液中的天性的關系,趙寂自己确實很難抗拒來自于這個人的氣味。

難以抗拒,不代表喜歡。不喜歡,也不代表就能任性拒絕。

趙寂強忍着心中的不适,湊上前去,捏住那人的下巴,拿嘴唇在她臉頰上碰了碰。很軟,但是趙寂眼前又浮現了一張有些蒼白的容顏,她的手指一下子便收緊了,令女孩吃痛地叫出聲來,她這才回神,掃了那女孩一眼,将手松開了,自己靠在床邊坐下。

貴人……不繼續了麽?

侍人一下子感到了空虛。被捏着是疼沒錯,但是先前的那個吻……

其實真的很令人神魂颠倒。

被高高在上的貴人親近了一瞬,撲面而來的香甜氣味以及那人灼熱而柔軟的唇都在侍人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甚至于連她捏在侍人下巴上的手指,在離開以後,也使得侍人感覺到了些許失落。

想要更多,想要更親近。雖然沒能看到那位貴人的臉,但是即便只是聽聲音,都叫人心甘情願地去沉淪,更何況,她還有那麽柔軟香甜的一張唇呢?

侍人抑制不住內心的渴望,努力地上前,想要“伺候”貴人,然而才跪行兩步,額頭便被一根有些炙熱的手指抵住了。

“罷了。你下去吧。”

她聽見貴人如是說。

是她令貴人不快了麽?恐懼湧上心頭,女孩急急地搖了搖頭:“主人,奴還沒伺候好您。”

“下去罷,我不需要。”

仍然是那銷魂入骨的聲音,女孩不可避免地沉迷了一瞬,自心底裏生出一股失落來,她還想掙紮,甚至想靠着自己的信息素讓貴人改變主意,畢竟沒有坤陰君能在花青期裏抵擋住乾陽君的誘惑,不是麽?

然而貴人陡然變冷的話卻無情地打碎了女孩心中的渴望,令她跪在地上,發起抖來。

那是極冷酷、極威嚴的一句話。

“下去!我不會再重複第三次。”

女孩吓的險些暈過去,趙寂看她這幅沒出息的樣子,心中又想起那個同樣是跪着、卻硬生生跪出了脊梁的人來。

心中更失望了。

趙寂冷淡地靠在床頭,看着那人一步一步挪到門前,看着她出去、看着高沐恩進來,神色複雜地對她嘆了聲:“陛下……”

趙寂對高沐恩是很寬容的,她沒有說什麽,只是讓他再拿些藥來。

高沐恩不忍道:“這樣下去,您的身體會受不了的。”

趙寂輕扯嘴角,露出一絲抗争與不屑來:“難不成我不吃藥便能受得了了?四天了吧?還是五天了?沐恩,我感覺真是一日比一日難受!”趙寂厭煩地揮了揮衣袖。

“陛下!您的手怎麽了!”

趙寂的手垂在床沿,晃了晃,顯出幾絲紅線來,高沐恩不經意間掃到,目光便凝固住了,他緊走幾步,湊近了,才發現那真的是血。

趙寂不甚在意地将手放回被中,道了聲“無礙”,高沐恩卻不敢掉以輕心,馬上拿出藥來為她包紮了,這時才發現,那是陛下自己的手指掐出來的。

何苦呢?

高沐恩動了動嘴唇,又低下頭去,輕柔地為陛下處理着傷口。

趙寂卻是真的不在意,對她而言,只要能達到目的,這點小小的損傷算什麽?

“好了,只是一點小傷而已。包紮好了便去拿藥吧,對了,那個女孩……不是她的緣故,不必責罰于她。”

“是,陛下。”

高沐恩應了,去拿了藥來,卻遲遲沒有遞給趙寂,在趙寂不解地看過來時,終于還是問道:“陛下,不如奴去将衛大人擄來吧。”

趙寂動作一頓,臉上本來還帶着點淺笑的,此時俱都消失不見了。

她看了高沐恩一眼,又靠回了床頭,漫不經心地笑:“你看出來了。”

高沐恩點點頭:“您與其為她而強忍着,不如由我去将她帶來。您是天子之軀,豈能為一個臣子受這樣的委屈?陛下,您早晚要尋一個人來陪您的,現在既然已經有了人選,那奴便去……”

他小心地看了眼陛下,見陛下垂着眼簾,不知在想些什麽,聲音便越發的小了。

為什麽又不要衛初宴?

大約是不想再一次地看到她對自己露出那種戒備而恨不得敬而遠之的眼神吧。也是怕那塊木頭知道了這樣的消息而吓死。

縱然不被吓死,估計也會左右為難吧?

她那樣的人,能眼睜睜看着一個坤陰君“禍亂朝綱”嗎?

她會如何選擇呢?以前的她,喜歡着自己的她會不會因為喜歡而為自己這個皇帝隐瞞呢?縱然會,那麽現在呢?

別忘了,衛初宴不喜歡她了。

不喜歡,那麽她若是同意了高沐恩的話,将人擄進來,豈不是将衛初宴置于兩難的境地裏?

罷了。

趙寂又道:“罷了,拿藥來。”

“陛——”

“孤說拿藥來!”

“是。”

……

不管怎麽樣,這個花青期就這樣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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