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殺?
衛初宴沒有看到這一幕,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是漆黑的,好一會兒才找回光明,好似去黃泉下邊走了一遭,眼睛被蒙上了一般。小腹很疼,昏睡的時候不覺得,醒來的時候直接令衛初宴疼到抽搐,而抽搐又會撕裂傷口,使之更疼,劇痛之下,衛初宴怔怔地睜着眼睛,伸手去摸了,摸到了纏繞的布條,布條上有點濕意。
經常受傷的她自然知道那是什麽,是紗布吧,看來她真的沒有死成,被救下了吧。
對此沒有什麽喜悅的感覺,但是也沒有再次尋死,死過一次的人短時間內不會提起勇氣再死第二次,至少衛初宴不能,疼痛使她清醒、清醒加劇思考,理智回歸,縱然心中仍然滿懷怨恨,然而終究是冷靜下來了。
正午的陽光熾熱光明,照得殿內亮堂堂。衛初宴轉頭看了眼四周,而後松了口氣。四周沒有人。沒有……那個人。
這令她感到放松。她卻不知道,其實那個人一直在這裏,只是此刻倒在了床下,正巧是躺在床上的人所看不到的死角。
迷惘地躺了一會兒,沒有對傷口的疼痛做出什麽反應。不過是痛罷了,她也不是沒受過傷、也不是沒痛過。身體上的痛不算什麽,她每每想起先前發生的事情,便心如刀絞,這才是真的痛。
她得離開這裏,她想。
她得離開這裏。
不必細看也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處,這個地方令衛初宴很不舒服,她抵觸這裏,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多呆。她試着坐起身,然而一動便疼得幾乎再次昏迷過去,傷口流了更多的血,她捂住纏裹着紗布的小腹,因着身體的自然反應而發出一聲痛呼。
痛呼傳出門外,變得幾不可聞,然而還是立刻有人推開了門,跑進來了。聽着逐漸靠近的腳步聲,衛初宴停下了動作,一瞬間,心裏又有些絕望。她閉上眼,不想去看來人,她以為那是趙寂。
她此刻虛弱至極,又要消耗大量的心神去抵禦疼痛,連人的腳步聲都分辨不出來了。
進來的人,自然是高沐恩。在殿外跪了半日,他的腿腳已麻木了,跑進來的時候,姿勢其實有些可笑,像一只學人走路的猴子,一蹦一跳的。然而沒有人會嘲笑這位大總管,當然,其實也沒有人能看到他此刻的樣子。
這帝寝宮中的另外兩個人,一個正昏迷着,一個則閉着眼睛,自欺欺人地、不看不聽。
高沐恩跑到龍床前,他确定他聽到了衛大人的聲音,此刻是來查看衛大人的情況的。他畢竟是自己去跪着的,不是被陛下罰跪,否則他也不敢就這樣跑進來,而且,既然這位醒了,那陛下的心情便會變好,自然不會想起他先前是跪是站了。哪知道跑進來以後,他沒有看到一個蘇醒過來的衛大人,反而震驚地發現,陛下昏迷在地。
顧不得去查看床上的人,高沐恩焦急地沖到陛下身邊,探查陛下的情況。在發現她只是因為饑餓加勞累而暈倒以後,高沐恩一顆高高提起的心才放下了,知道陛下一旦醒來便又會固執地守着衛大人,高沐恩也不着急喚醒她,又因為明白陛下絕不願意離衛大人太遠,他便自作主張地将陛下抱到了床上,與衛大人并排躺着。
龍床寬大,如此躺上兩個人,仍然有很大的空隙,因着擔心陛下不小心打到衛大人的傷口,高沐恩特意将她與衛大人隔開了一臂半的距離,做完這一切,他才轉過目光,細細觀察着衛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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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殿外聽到那聲痛呼時,他本以為衛大人已醒來了,然而現在看來,她卻仍在昏睡,可是一個人想要裝作昏睡是很容易的,尤其對于衛大人這樣的重傷之人來說,只要閉上眼睛、調整呼吸,就很難看出她究竟是醒了還是在昏睡。
高沐恩懷疑衛大人醒了,但也只是懷疑,因為他知道,若是一個人受了太重的傷,即便是在昏迷中,也是有可能疼出聲音來的,很多傷者昏迷之間會□□,衛大人先前沒有這樣的現象,卻不代表她此刻沒有。而且,若是這是她在昏迷中的表現,高沐恩反而覺得這是件好事,因為這代表衛大人能感受到身體的狀況了,這離她醒來,又近了一些。
小心觀察了片刻,因為陛下在昏睡,高沐恩不敢出聲喊她,又因為這是陛下所愛重的人而不敢靠的太近,因此也着實找不出個真相。後來他轉念一想,若衛大人此刻是真的醒了,那麽她裝睡自然有她裝睡的理由,他其實也隐約能明白,因此也就不在這件事情上糾結了,他知道衛大人前不久才被喂過藥,現下陛下睡在她身邊,也不好讓太醫來瞧,便暫時沒有驚動旁人,只自己在一旁守着。
衛初宴佯裝平靜地躺在那裏,身體因為疼痛而一陣陣地冒着冷汗,汗水甚至将身下的被子盡數浸濕了,她知道傷口裂開了,但此刻沒有精神去管,也不太想管,就随它那樣,只是眉頭越皺越緊。若高沐恩有那個膽子掀開被子看一看,便會看到紗布已滲出血來,但是出血量并不多,因為下邊一層全是止血藥,傷口裂開,它們便止血、便加速愈合,如此一來,帶給衛初宴的自然是數倍的疼痛。
換一個人來體會這種疼痛,只怕早已疼的滿地打滾了,而衛初宴其實也只是在強撐,畢竟她也是□□凡胎、她的心也是肉長的,她也是會疼的。
衛初宴是裝睡,四周的動靜自然逃不過她的耳朵。她聽到高沐恩喊了聲“陛下”,而後蹲在床邊一會兒,之後又挪動了什麽“重物”上床,她起先不能判斷那是什麽,但高沐恩的那句“陛下”實在……而且後來她也聽到了身邊有微弱的呼吸聲。
帝王寝宮裏,能被高沐恩挪到龍床的,還能有誰?
是趙寂?她怎麽到床下去了?聽着似乎還昏迷了?
一時間,衛初宴心中泛起了諸多滋味,她原本是冷靜下來了的,然而,當意識到身邊躺着的是誰時,她的心又一下子被攪翻了。
驚、亂、疑、恨、疼……種種滋味,只有衛初宴可知。她忍住翻身下床的沖動,躺在那裏等了許久,終于等到高沐恩離開,關門聲一響起來,她便睜開眼來,那雙總是潤軟的眸子,一下子亮的令人心悸。
她轉頭看了一眼熟睡着的人,真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而後她不顧身上的傷勢,翻身挪過去,慢慢地,将手虛握在了趙寂的玉頸上。
這是人身體上最脆弱的一個部分,要害面前,帝王和平民是平等的,衛初宴曾在戰場上掐斷過許多人的脖子,她知道,只要握上去,用力一捏,什麽都煙消雲散了。
她深吸一口氣,把手放了上去,明明已經放上去了,可是卻遲遲不能下手。
可也不能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