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出宮

十月,寒風襲城。

今年冷的比往年早一些,雪也早早地來了,先是含蓄地下了一場小的,緊接着便是大雪紛飛,就是在這樣的雪日裏,衛初宴和趙寂約定的日子到來了,放她出宮的日子。

她被“帶”進宮中的時候天還熱着,出來的時候,肩頭卻落了雪,她撐開傘,在一個雪花亂飄的夜晚離了宮,宮門處,丫鬟海棠抱着只小暖爐,正等着她,旁邊有一輛馬車。

主仆二人見了面,衛初宴拒絕了海棠遞過來的暖爐,雪天寒冷,何況又是在夜裏,她能受得了這寒冷,身為普通人的海棠卻不一定能受得了。

“小姐,我們……回家去嗎?”

雖然抱着暖爐穿着厚棉服,然而小丫頭仍然冷的發抖,她跟在衛初宴身後,緊緊追着她的步伐。

衛初宴一怔,輕輕地點了點頭:“恩,回家。”

還是回以前那個家去。

她們上了馬車,海棠同車夫說了地方,車輪便在雪地裏艱難地滾動起來,黑天、白雪、嘶鳴的駿馬,來之不易的、久違的自由。

馬車在巷口停了下來。兩日不曾停歇的大雪,巷口落滿了雪,堆堆砌砌,細白如鹽,馬車難以前行,衛初宴她們于是下了車,深一步淺一步地,慢慢行到了家門前。

數月沒有打開過這扇門,門口的環扣上,已落了一些灰。衛初宴掏出手帕貼在環扣上,推開了門,一些灰塵飄落下來,嗆的她咳了一下,也有雪屑飄落下來,像是銀白的月光,倏然落在人間的小院裏。

她走進家中。

院子裏也落滿了雪,在月亮下白的亮眼,因為雪幾乎将一切都遮蓋了的關系,院子并不顯得淩亂,但這樣自然是不适合人居住的,今夜太晚了,明日還要清理院子。衛初宴艱難地穿過小院,身後,忽然傳來“砰”的一聲響,而後是滋啦滋啦的聲音,衛初宴回頭看去,見海棠摔倒了,手中的暖爐落在雪上,蒸騰了一片白汽。她頓時莞爾,又轉身,去将小丫頭從雪裏“拔”出來,她的手指一觸碰到海棠,海棠便冷的打了個寒戰:“小姐,你手怎的這般冷?對了,暖爐,你抱着暖爐。”

這樣說着,剛剛從雪裏掙紮出來的小丫頭又轉去一旁,試圖去拿那只已落在了雪水裏的暖爐,衛初宴阻止了她:“我并不冷,只是體溫如此而已,你莫要去拿它了,小心又跌倒了。”

海棠戀戀不舍地看了眼那暖爐,小聲嘀咕了一句:“這是宮裏的東西呢。”但終究沒有違逆小姐的話,跟着小姐往屋中走去了。

屋子也有一些灰塵,不過并不嚴重,還是那句話,明日再清理了。至于閨房,是要清理的,否則也睡不了人,折騰了許久,這一晚才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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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衛初宴去市集雇了幾個短工來家中清理,又去買了一些家具,沒辦法,先前她本來打算離開長安,那時候就散走了一些東西,沒想到現在不能走,一些缺漏的家具,還是要補上的。

她本來還打算去牙行買幾個仆人的,畢竟家中沒有仆役的确很不方便,不過,當她帶着那幾個短工到家裏的時候,遠遠的便瞧見一個高大的人影在門外張望。

衛初宴眼神一凝,還未說話,身邊的海棠便驚喜地喊了聲:“許大哥!”

那人回頭看過來,然後臉上露出了喜色,大步往這邊跑了過來,正是許匠無疑。

原來,雖然已被遣散了,然而許匠卻并沒有離開,他放不下主家,總抱着主家還會回來的希望,就在附近的店鋪打些短工,時不時地來看一看,還真讓他等到了。

衛初宴于是又收下了他。不過,也只有他一人而已,其他的那些仆人,盡都沒有留下,衛初宴對此并不覺得悵然,相反,許匠于她而言,已是意外之喜。

解決了一個位置,還需要幾個,然而,仍舊不等衛初宴有所動作,趙寂便送了幾個奴仆來,別看她們相貌平平無奇,然而都是有功夫在身的,衛初宴看得出來。她推辭不了,也覺得自己如果不收下,趙寂恐怕不能放心,她就把她們收下了。

她以為這些是趙寂派來監視她的。雖然她早已跟趙寂說過,即便只是為了大齊此刻的歌舞升平、君強臣忠,她也不會将趙寂的秘密說出去,然而将心比心,若是她有這麽大一個秘密在別人手裏,莫說放人自由,不殺了那人都是好的了,所以對于這幾個監視者,衛初宴并不感到不快。

衛府重新有了人的消息,很快又傳出去了,只不過這一次,倒沒再有人上門拜訪。實在是衛初宴給人的感覺太奇怪了,從去歲起吧,她離開長安,而後回來,回來以後不見她去禦史臺述職,這便也就罷了,她又在大理寺受過罰,如果說這件事之後,還有人在觀望着、在估算着她的價值的話,那麽當她悄無聲息地消失、當衛府一府人皆都走光後,有關于衛大人為帝王所不容的傳言,甚嚣塵上。

若說先前還有人想要挨近她的話,這一次,雖然她又出現了,但長安城中的官員們卻唯恐避之不及了。

他們也沒有料到,僅僅是半月之後,随着西伐軍班師回朝,一樁樁功勞被揭開,此刻他們避之不及的人,反而是高攀也高攀不上的了。

就連吳府,都沒有再來找過衛初宴。

不過,衛初宴不覺得吳叔是會為了這些傳言而避開她的人,她大約猜得到為什麽吳府沒有動靜。

她親自提着禮物上門拜訪,果真沒有被拒之門外。

吳翩見了她,神色複雜地瞧她半晌,最後只道:“可惜了。你和瑾兒……”

衛初宴搖搖頭:“初宴也聽說了,瑾兒妹妹與左公子是兩情相悅,這是一段佳話,初宴也是來祝賀吳叔的。”

她的神情真摯,并無不甘和憤懑,吳翩知道,她的确是個和煦光明的人,并不會激昂這一件事情放在心上,而且先前她也拒絕的很清楚了,否則以吳翩對衛初宴的看重,也真的輪不到左家的小兒。

只是……雖然話是這樣說,可錯失了一段這樣的姻緣,仍然不免令吳翩感到痛心。他更加痛心的是衛初宴這個孩子,這孩子不争不搶,不愠不火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定下來。

“你……唉……你……罷了、罷了!”

痛心嘆息幾聲,吳翩不再多言,只讓管家取了請柬過來,親自寫上了她的名字,讓她在吳瑾出嫁的日子來喝喜酒,衛初宴接了,又深深作了個揖,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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