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邵陽宮門口。
燕兒被留在了宮門口,沒有準許不可入內,燕兒望着桑莘的纖細背影,宮牆上的燈籠映下,她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
桑莘抱着一卷畫,由蘇盛帶路,一路沿着牆沿上的燈籠忽明忽暗的光往回廊處走,繞過許多彎曲的道路,又繞過了一座宮殿後,又往裏走了一會子,這才走到了皇上此刻所在的殿內。
周圍都是些花草,有一株宮槐,巍峨挺拔,象征着皇族的森嚴。
蘇盛踩上臺階,輕輕的彎着腰開了殿門,轉身對着桑莘恭恭敬敬的道:“桑小主,請跟老奴來。”
巍峨的紅珠漆門被推開,入眼的是一道巨幅的屏風,上面描繪着炎朝的所有土地,放眼望去,邊疆遼闊到一眼似乎都望不到盡頭,她在這一刻,忽然想起一件事。
曾早前還是閨中女兒時,曾扮成男裝去樓裏聽了聽說書的人講故事,恰好那說書的剛好說到了當今聖上,那時,他剛登基,朝政不穩,恰逢邊疆的蠻人來犯。
那時,朝堂上的人是知曉皇上這個皇位來的不正當,卻也沒個證據,心中多有些不服氣,于是乎,便叫他出馬去擺平蠻人這件事。
當時允親王幫皇上把持朝政,皇上出發征戰,蠻人之所以稱為蠻人,是因為行為作态都極為的野蠻,常常把靠近邊疆的百姓們弄的苦不堪言,而皇上這次親征,則是給朝堂的人立一個威。
那時,小小年紀的桑莘并未知曉其中的危險,她只聽見說書的人說,皇上不是簡單的打退了蠻人,還将蠻人的那塊肥沃的土地收入了炎朝的囊中。
桑莘收回思緒,杏眼望了眼屏風上,那似乎被人劃了一筆的那塊地的地方,就是蠻族的土地。
她斂了斂神,心中對皇上的敬畏之心更加,但桑莘很明白,她其實更害怕的是說書人口中的那句:“當今聖上雖為人果斷,處事睿智,但因性子太過于冷清,生殺予奪,說一不二,讓不少人看見他就膽戰心驚。”
思及此,桑莘的杏眼微顫,将原本剛進殿時覺得好聞的龍涎香此刻都認為是一種慢性的毒,慢慢的沁入了她的五髒六腑,之後将她的命奪去。
正這麽想着,人已經抱着一卷子畫走進了殿內,剛好和坐在龍椅上,穿着黑色華服的男人對上視線
男人的眼眸太過于清冷陰鸷,薄唇抿成線,鼻骨挺拔,周身寒氣逼人,直沖沖的往桑莘的面上和胸口湧去。
桑莘想到說書的人說的話,又看見眼前人的那雙冷冽的眸子,小心髒一時縮的厲害,她膽小的不行,硬生生的被吓的打了一個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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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針可聞的殿內,驀然響起了一聲細細弱弱的打嗝聲。
好一會兒,桑莘才反應過來這聲音是自己發出來的,旋即立刻松了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另一只手還是緊緊的抱着那副要送給皇上的畫。
只是她的一雙杏眼依舊不敢去看龍椅上的男人,垂着腦袋看着自己的裙擺。
膽戰心驚的,以至于都忘記了行禮,小腦袋迷迷糊糊的,只覺得那坐在龍椅上的男人似乎要把她生吃了,思及此,喉嚨又是一陣翻滾,她又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可千萬不能再打嗝了!
李聽坐在龍椅上,手裏把玩着自己拇指上的那塊玉扳指,指尖摩挲扳指的那一小會,視線若有似無的掃了一眼站在殿中,害怕的在發抖的小丫頭片子,清冷的眸子裏莫名的劃過了一抹笑意。
竟好脾氣的沒去計較她未行禮這件事。
龍涎香的味道彌漫在殿內,白色的煙徐徐升起,又散開化為空氣。
殿內點了蠟燭,通明透亮的,清晰的可見桑莘那被凍的通紅的一張小臉。鼻尖是紅的,眼眶周圍是紅的,連唇也是紅紅的,微不可聞的,李聽還聽見了她吸鼻子的小聲音。
聲音太細弱了,像是幼時,太傅家養的那條小奶貓,喵喵叫時,就是如此細細的聲音。
“很冷嗎?”李聽的聲音如臘月的天氣,凍的人發抖,偏生他自己還未察覺,又道了句:“冷的話,便去你後邊的炭爐那烤烤火。”
桑莘又被吓的一個激靈,旋即聽話乖巧的抱着那副畫往炭火盆旁走去,腳步在外面被凍的有些僵硬,走路時還踉跄了幾下,她臉色微紅,覺得今日可真是把這麽多年來的臉都給丢盡了。
偏偏還是在皇上,她的夫君面前。
桑莘潤了潤嗓子,已經走到了炭火盆旁,暖烘烘的熱氣圍繞在她的周圍,桑莘這才看見自己懷裏的這幅要送給皇上的畫。
她剛要轉身,卻看見原本坐在龍椅上的男人此刻已經站起了身,正踱步往這裏走來,桑莘咽了咽口水,粉嫩的唇輕啓,剛想說話,卻又對上了男人的眼眸,清冷孤傲,透着幾分的漫不經心,讓人看了明明沒做虧心事卻也還是覺得不敢直視他的那雙銳利的眼睛。
小丫頭又開始害怕了,身子都在瑟瑟發抖,懷裏還是依舊抱着一幅畫,謹琮帝唇角微揚,轉瞬即逝,快的讓人捕捉不到。
“你懷裏的是什麽?”李聽淡薄的嗓音響起,透着閑散和冷漠,問話間已然走到了桑莘的不遠處,二人的距離不算近,卻也不遠。
桑莘知曉懷裏的是畫,卻也還是垂眸看了眼看着它,垂眸的瞬間,脖頸随着像是白色的鶴折頸,脖頸處的圍脖早已不見,露出了一片白皙的肌膚,剛好剛不遠處的男人看了個一清二楚。
燭火忽明忽暗倒映在她白皙的脖頸處光影若影若現。
還未等他移開視線,桑莘軟綿綿的嗓音響起:“回皇上,是送給您的畫。”
李聽眉微擡,似乎對她就送他畫這件事感到饒有興趣,薄唇輕啓道:“送給朕的?”
桑莘察覺到他的視線在她頭頂上,她沒敢擡頭,心中害怕又有些不好意思面對,總覺得這人是她的夫君,讓她有些感覺到不現實。
她就這麽垂着小腦袋,細臂伸出,将那副畫顫抖着遞給了不遠處的男人。
李聽看着有些距離的畫,以及桑莘顫抖的手,他心中有種密密麻麻的酥軟,開口說出的話,卻不是如此,依舊是清冷無比,他道:“你害怕朕?”
害怕?
那是肯定害怕的,一想到剛剛視線對上時他的眼神,那一刻就吓得她不敢再看他,身子都抖了不知多少次,現在還距離還這麽近,更是不用說了,怕的她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慌張地很。
心中是這麽誠實的想,說出的話卻不是如此,桑莘吹着眼眸,嗓音軟軟的道:“不......不害怕的......”
“既不害怕,那不如将畫冊親自遞給朕。”男人帶着戲谑的嗓音響起,她能聽見他喉間裏的零星笑意。
桑莘心中微動,咽咽口水,顫顫巍巍的将手遞上前,将那副畫遞到了他的跟前,細如蚊蠅的嗓音響起,細細軟軟:“那......皇上......給......給你......”
一句話,硬生生的給她拆成了好幾段,李聽眉眼微動,笑意盎然。
不遠處的蘇盛彎着腰,眼卻是一直偷偷的往殿中間瞥,面上一副嚴肅樣,心中早已了開了花。
蘇盛心中竟有些欣慰,只恨桑小主太過于膽小,以往皇上可是并未對任何的妃子如此,就算在前天,林小主來了這裏皇上也未有賜坐,更是未有賜茶,林小主說完那件事,皇上便打發她出去,更是未多留她,面上自林小主進來和離開,也未有一絲笑意。
哪像現在?
那眉眼處的笑意更是讓人一眼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李聽伸出手,修長的指尖輕輕的觸碰了一下那幅畫,似不經意,又似故意,總之感覺有些旖旎,他居然将指尖觸到了她攥着畫的指尖。
兩指相觸,桑莘的身子驀然一縮,竟恍惚間想起,自己進來的時候好像還未行禮,思及此,她一把将畫冊塞到了謹琮帝的懷裏。
下一刻便跪在了地上,寂靜的殿內頓時響起了桑莘的聲音,“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餘音缭繞在殿內,回蕩在謹琮帝的耳邊,男人寬肩窄腰,背影高大,兩首懷抱着桑莘剛剛塞進他懷裏的畫冊,看着跪在他跟前的小女子,他整個人竟有些微愣,一時之間,難以摸出桑莘的腦子裏在想些什麽......
斂了斂神,看着跪在地上冒冒失失的女子,眼眸裏那微弱的笑意收起,李聽淡聲道:“為何又忽然行禮了?”
桑莘垂着小腦袋,喃喃:“就......剛剛進來時因為被皇上的......的......威嚴吓到,一時未行禮....如今才想起,還望皇上莫要怪罪臣妾......”
竟是如此,李聽淺笑了聲,見她跪在地上一小團,他無奈的開口道:“平身吧,朕沒有怪罪你。”
聲音中透着些許的無奈和笑意,桑莘竟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也不是像說書人說的那般陰鸷清冷。
“臣妾謝過皇上。”桑莘道,心中對他的那股子莫名的恐懼心理居然也消散了些,小腦袋的裏想着什麽便也說出來,徑直道:“皇上打開看看這幅畫吧,這是清玄道長的真跡...”
“清玄道長?”李聽似有些訝異,将這幅畫打開,裏頭的字和畫,栩栩如生,清玄道長是廣德廟裏位高權重的道長,所寫的字畫,五年才出一幅,且只送給有緣人。
他當時剛登基,也曾去過廣德廟,本想求得一幅畫,卻被清玄道長告知今年剛出的那幅畫,已經贈給了一個有緣人。
未曾想,這個有緣人竟是桑莘。
他笑了聲,桑莘目光微滞,一雙杏眼微擡,粉唇輕抿,對他的笑意不解,卻因為害怕,不敢問出聲。
“朕五年前也曾偶然路過廣德廟......”李聽講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簡短的告訴了桑莘,她聽完,咬了咬唇道:“那......皇上的意思是,臣妾......”
“嗯?”李聽勾唇,看着她垂着不敢直視他的小腦袋輕輕的問了句。
“皇上的意思是臣妾搶了......搶了您的畫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