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漫天的雪飄落,廣懿宮梅花開的正盛,整個後宮,唯獨只有廣懿宮才能讓人走路時停下腳步欣賞一番,紅牆綠瓦,白雪皚皚,蘇盛點着燈籠站在宮門口,在這寂靜冷風中的夜裏,添了一絲暖意。
驀然沉吟了好半晌的男人終于開口了,嗓音溫淡,“不了,回去吧。”
他要是現在去了,估計那人今夜都不用想睡了。
謹琮帝在廣懿宮門口站了一會子的事桑莘并不知道,她當時正忙着給自己的膝蓋處上藥,這膝蓋,自從那天跪了雪地後,就在夜間尤為的疼痛。
桑莘昨夜忍住了疼,不想興師動衆的去請太醫,原本以為今夜就會變好,卻不想,今夜變得更加的疼了。
桑莘秀氣的眉微蹙,小臉皺巴巴的,正糾結着要不要去請個太醫時,關姑姑小跑了進來,“嫤嫔娘娘,皇上命太醫過來給你看膝蓋了。”
桑莘微怔,第一反應便是:皇上怎麽知道她膝蓋不舒服?
關姑姑:“燕兒,你把紗帳放下來,太醫馬上就來了。”
燕兒诶了聲,立刻将還在發着呆的桑莘給扶着做好,紗帳也給她順手放了下去,遮擋住了桑莘的模樣,太醫躬着身子提着藥箱走進來。
殿內站了關姑姑和燕兒,太醫将手帕子蓋住了桑莘的手腕上,略顯衰老的手輕輕的覆蓋上去。
殿內安靜無聲,太醫把完脈後,開了幾劑藥,正準備往外走,卻聽見了小塵子的聲音響起:“王太醫等一下。”
桑莘不解的擡眸。
小塵子:“王太醫,我這裏有皇上剛賞賜給小主的藥,你看看,有沒有什麽要加上去的?”
桑莘更加疑惑了,皇上什麽時候賞賜了藥?
王太醫一聽,便叫小塵子打開盒子,小塵子打開後,王太醫一雙眼登時像是會放光一樣,驚豔在眼底一閃而過。
關姑姑只知道這是皇上賞賜的,卻也不知道裏頭的是什麽,竟讓王太醫呆呆的站着,許久沒動,于是便走上前,問道:“王太醫,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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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醫看着箱子裏的藥材,聽見關姑姑的話,喃喃道:“這藥材太珍貴,老臣便多看了幾眼,還望嫤嫔娘娘恕罪。”
桑莘倒不至于這麽小心眼,只是聽見了王太醫的話,便随口問了句:“是什麽藥材,竟讓王太醫瞧了這麽久?”
王太醫又看了一兩眼,跪地道:“娘娘有所不知,裏面補身子的藥,乃是□□留下來的,這藥材,老臣當年也是聽家中在宮中當差的爺爺提起,那時就說這東西已經是幾百年了,如今,按老臣來看,這藥材,價值可黃金萬兩都是換不回來的,再且,當年□□還說過,這藥材,得世世代代的供着,得來不易,是老天爺的賞賜,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用。”
這番話,可把桑莘說懵了,第一反應是,皇上怎麽會把這麽寶貴的藥材給了她?而且,桑莘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膝蓋,好像也......還沒有到萬不得已?
王太醫退下去,話都放在這裏了,他哪還敢用這名貴的藥材下藥?這不是暴殄天物嗎?這膝蓋處,那點活血通絡的藥,喝幾劑就好了。
桑莘心裏也是如此想,扭頭看着外頭的小塵子道:“小塵子,你把藥鎖起來,放好。”
小塵子點頭:“遵命。”
小塵子退下,桑莘才轉頭看關姑姑,問道:“皇上什麽時候賞賜了藥?”
她竟然不知道。
關姑姑:“方才的事了,叫小塵子去了邵陽宮,回來的時間就見小塵子懷裏揣了個藥盒子。”
桑莘恍然,愣了半晌後,又立刻叫關姑姑去把小塵子給叫回來。
她現在就擔心,擔心小塵子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小塵子很快就回來了,桑莘語氣有些急,問道:“方才皇上叫你過去,有問你什麽嗎?”
小塵子答應過皇上,不能将這件事說出去。且,嫤嫔娘娘裝病的事,皇上并沒有怪罪,那就證明這件事掀過去了。
小塵子:“皇上的确是問了我一些事。”
桑莘急着:“問你什麽了?”
“也沒什麽,就是問我娘娘身子怎麽樣了。”
桑莘咬唇,蔥白的指尖攥着被褥,隔着紗帳望着跪在殿中的小塵子,陷入了沉思,過了好半晌,剛想繼續問。
小塵子倒是自覺,沒等桑莘問,自己接了話:“奴才說嫤嫔娘娘的身子好了些,但是膝蓋還疼,皇上便叫我好好伺候,還賞了藥給嫤嫔娘娘。”
那按照小塵子的說法,皇上是真的不知道她裝病的事?
可能是真的不知道的,不然也不可能将藥材賞給她。
桑莘将懸着的心放下,伴随着殿內的地龍,暖洋洋的入睡了。
清晨醒來時,見平日裏伺候在身邊的燕兒不在,倒是外頭的人聽見了動靜,掀開了簾子往裏走。
是關姑姑。
桑莘睡眼惺忪,杏眼半開半阖,粉嫩的唇因為墊着繡花枕的緣故,略微的嘟起,白皙的臉蛋上透着紅潤,可見氣色不錯,小女兒家家的姿态明顯感覺的到,關姑姑忽然覺得,皇上對嫤嫔娘娘特別,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最起碼,就這一臉嬌媚又純情的模樣,是一整個後宮的娘娘沒得比的。
關姑姑斂了斂思緒,上前問道:“嫤嫔娘娘,要不要奴婢伺候您洗漱?”
桑莘懶洋洋的點點頭,站起身的時候,忽然聽見了外頭傳來了燕兒笑的歡樂的聲,緊接着,是她跑來的腳步聲。
似乎有些急,又有些歡快。
桑莘望過去,燕兒在這時剛好開了門,一臉笑意盈盈的往裏走,看見桑莘坐在床榻上,她歡喜的道:“小姐,你知道我剛剛出去聽見了什麽好消息嗎?”
桑莘自幼與她一道長大,這些小細節的禮儀她也沒有去計較,更沒有責罰,反倒是饒有興趣的配合她道:“什麽事?值得我家燕兒開心成這樣?”
好像自進宮之日起,她也就只露出了兩次這樣的笑,一次是她封常在,另一次是她等嫤嫔。
桑莘下意識的抽了抽眼角,該該......該不會......
其實也差不多,但不是她又升了位份,而是有人掉了位份。
燕兒将方才聽見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桑莘,連帶着麗嫔昨夜裏哭的撕心裂肺也沒能挽回皇上的心。
燕兒好像親眼所見那般,比手畫腳,說的聲情并茂,活像是外頭說書的夫子,怎麽看怎麽好笑。
麗嫔如今變成了麗小主,桑莘心中說不上什麽感覺,但總體來說,開心較多,又見燕兒手舞足蹈的模樣,桑莘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關姑姑也忍俊不禁,但燕兒卻挑挑眉,看着桑莘道:“好小姐,你就別笑了,待會子我要說的話,估計你聽了,還來不及哭呢。”
桑莘:“?”
燕兒将笑意收斂起來,深深的嘆息一聲,頗為惋惜的看着桑莘,緩緩道了一句讓桑莘聽後登時面容慘白的話。
——“昨日皇上已經在麗小主的口中知曉了前不久你默認了麗小主說你伺候皇上的事。”
“而且,不止皇上知道了,整個後宮,都知道了。”
餘音繞梁。
桑莘蒼白了一張小臉,杏眼微顫,似有些難以接受,她心裏頭如搗蒜般上上下下難安的很,過了半晌,她打了一個冷顫,但其實這殿內地龍很足,她只是心頭太害怕罷了。
害怕到她不敢開口問燕兒,皇上有沒有說什麽?
就這麽膽戰心驚的過了三四天,桑莘也沒見皇上有過來廣懿宮,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至少對于桑莘來說,的确是如此。
她這幾日,廣懿宮的宮門也不敢踏出去一步,生怕一出去,就接到皇上把她也貶為答應的下場。
好不容易熬到了嫔位,可千萬不能再掉下去了。
雖然這個嫔是怎麽來的,她到現在心裏也是莫名其妙。
但眼看着都過了好幾天了,皇上那邊也沒個動靜,桑莘想着,或許那人已經将這件事掀了過去?
思及此,桑莘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那個小籃子裏裝着的囊袋和針線。
這是她這幾日來繡荷包的成果。
她站起身,踱步走了過去,蔥白的指尖,輕輕的撚起明黃色的線,過了半晌,微垂的杏眼閃過一抹狡黠亮光,她咬了咬唇,心頭做了個決定。
腳步聲漸近,恰好燕兒在這裏路過,桑莘喊住了她,道:“燕兒。”
燕兒诶了聲,裝模作樣的喊道:“娘娘,你叫奴婢做什麽?”
桑莘笑她古靈精怪,半晌後,又道:“你現在禦膳房看看,有沒有艾葉,拿點給我。”
燕兒聞言探身看着桑莘,小臉滿是疑惑,問道:“小姐要艾葉做什麽?泡腳嗎?”
桑莘玩弄着繡好的荷包,聞言,指尖輕顫。
桑莘垂眸好半晌後,才艱難的咽咽口水,小腦袋裏止不住的開始幻想,要是被皇上聽見,她要拿燕兒口中泡腳的艾葉做成艾葉糕給他吃,他會如何?
還......會吃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