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暧昧交易
在秦川無微不至的照顧下,程蝶的病情沒過幾日便即康複。
大病初愈後的她,生活還同往常一樣,大部分的時間用來陪陪孩子,有時也會一個人呆在園子裏、蓮池旁,靜靜地看着風景。
只是依下人們所見,程蝶似乎較以前更喜歡清靜,話也比以往更少,眉宇間總有那麽一縷難解的憂傷。
別人不知道程蝶為何會有這樣的變化,秦川卻明白,她這份排解不了的愁苦,或許是因為一個人。
一個他從未見過,卻知道真實存在過的人。
或許曾經他只是住在程蝶的心裏、夢裏,但現在,他好像已經來到了她的身邊,就住在離他們不遠的山下。
秦川還記得那天他在外忙于各種應酬直至深夜才回客棧,打開房門就看到桌上擺着的一張信封,信上用工整的字跡簡明扼要的記錄了程蝶近日的所有出行。
信的內容不長,可他看完後,情緒既沒有得到緩解,也沒有變得輕松,而是湧上了一股怒意。
一股從心底裏猝然而生的嫉憤。
就好像明明屬于你的東西,忽然有一天被人搶走,哪怕你對它根本就不在意,是否也會有種被深深掠奪的感覺?
何況還是一個人,一個女人,一個讓你魂牽夢萦寤寐思服被你視為珍寶的女人?
你有沒有一種想要把那個搶走她的人扼死的沖動?
秦川有,當時他不僅想扼死那個人,還想扼死他十次,可是在一時的沖動之後,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十分冷靜地分析了當下的形勢。
如果程蝶能被帶走,早在很久以前他們就該雙宿雙飛,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得過且過。
如果程蝶不會被帶走,那麽他這次的出現,又會是因為什麽?
秦川不明白,但也不得不對那個人充滿好奇,每次他的手下想要對那片園子做進一步觀察時,幾乎已被人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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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的追查,再沒有了進展。
秦川并非一個善罷甘休的人,所以這一天他刻意推去了茶莊裏的事物,準備親自去一趟山下的竹園。
就在他剛要動身出門時,一個下人忽然來報:“莊主,外面有名女子求見。”
秦川微怔,想到自己接觸的商客中,很少會有女人,疑惑道:“是哪一位朋友?”
下人答道:“她不願透露自己的名字,只說一切見到莊主之後再談,還說她是專程來為莊主解惑的。”
秦川面色微變,沉吟了片刻後,道:“她一個人來的?”
下人道:“是的。她說這次的見面,一定會令莊主收獲滿滿。”
秦川心中難免生疑,況且他一向很少拒客,遂命下人将她請了進來。
大理石鋪就的圓桌上,已經備好了熱茶,秦川遠遠就望見一名身披紫色鬥篷的高挑女子走來。
她鬥篷帽故意壓低,半掩半露着櫻紅的唇與精致的下巴,紫衣在風中揚起,隐隐勾勒出曲線修長的美腿,起伏有致的峰巒,那樣神秘與孤傲的氣息,即使隔得很遠,都能讓人一眼鎖定,讓人很想探索那一張欲遮還露的神秘容顏。
秦川站起了身,那女子仿佛自有股震懾人心的氣場。
下人這時已自行退下。
此刻,園內海棠花已經盛開,滿園優雅而高貴的紫襯着她身上的那件鬥篷,如此意外巧合的相映相襯,仿佛群花都是為她而豔麗盛開的。
一雙冰雕般的玉手輕輕掀起了帽沿,秦川毫不失望地看到了一張國色天香的面容,一雙新月般明亮的眼眸,眼波含春,叫人心蕩情牽。
秦川靜靜地看住了她,他總認為一切美麗的事物都需要一個清幽安靜的環境來加以欣賞,而他似乎已忘記了流動的時間,好一會兒,才想起邀她入座,道:
“不知姑娘駕臨寒舍,有何見教?”
那女子欠了一禮,嫣然道:“冒昧打擾,還請秦莊主諒解。奴家今日,是專程來為莊主解惑的。”
她語調甜美,舉止優雅,讓人不得不為這份姿彩所迷。
秦川不解道:“什麽惑?”
那女子道:“情惑。”
秦川皺了皺眉:“情惑?恕我愚鈍,不知姑娘所言何意?”
她丹唇挑起一彎笑意,不答反問道:“不知秦莊主近日是否在為尊夫人的事情而煩憂?”
秦川擰眉,沒有說話。
她繼而道:“是否又在為一個人的來歷而感到困惑?”
秦川忽然盯住了面前的女子,目中帶着警惕,更帶着探究,沉聲道:“姑娘到底是何人?來此又有何目的?”
那女子卻微微一笑,起身款步至秦川的身後,幽幽道:“我是什麽人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對你,并沒有任何惡意,卻是來幫助你的。”
秦川不以為然道:“幫助我?為什麽?”
她輕輕俯下身,将臉湊近秦川身旁,幾乎貼近了他的耳根,道:“因為,我們有一個共同的目标,不為別的,只為捍衛自己的尊嚴,而且,勢在必行。”
她柔媚的眼波浮現出一抹幽深,溫熱的呼吸噴在秦川的耳垂上,伴有淡淡的唇香,沒有一個正常的男人不會對這樣的暧昧産生反應,何況還是一位絕世美人的暧昧,只不過看誰把持得更久。
秦川坐的很直,背也挺得很直,忽然道:“姑娘說話,一向喜歡離男人這麽近麽?”
女子這時笑了,站起身吃吃的笑道:“奴家一向只喜歡同優秀的男人親近,秦莊主則是一個罕有的,能令奴家欽慕的男人。”
她說到這裏,春蔥般的玉手輕輕搭上了秦川的肩膀,道:“秦莊主,難道會為區區一名弱女子而心生懼意麽?”
“弱女子我并不懼怕,我只怕來歷不明的女子。”
她“哧”的一笑,一雙秋眸分外明亮,眨眼道:“奴家很快就能讓你明白,人家是你的朋友,而不是敵人。”
西苑的梨花已經大片大片的盛開,它們緊緊的簇擁在一起,像是難舍難分的情人。
初春的風帶着一絲清寒,吹散了枝頭的花瓣,紛紛揚揚,像是下起了一場美麗的春雪,有幾片落在程蝶的發梢,輕輕滑落。
再美好的景致,也難免流露出分離的憂傷。
程蝶癡癡地望着這場春雪,目光好似飄向了遠方,望見了一道英逸冷郁的身影。
“小蝶,你在我心中有着無與倫比的地位,沒有人是能夠輕易取代的……”
熟悉的語聲還在腦海中一遍遍地回蕩。
明明兩情相悅的兩個人,可現在,只剩她一人獨自黯然神傷。
回廊裏,這時傳來輕緩的腳步聲。
“小蝶。”
是秦川溫柔低沉的聲音,程蝶定了定心神,有些意外的道:“秦川,你今天怎麽沒去茶莊?”
秦川笑道:“今天沒什麽事情,就想陪陪你和風兒。”
程蝶道:“風兒睡得正沉呢。”
秦川柔聲道:“那正好,我可以多陪陪你。”
秦川走到了程蝶的身後,望着園中的景致,風景很美,但他們的臉上似乎都沒有什麽笑容。
“小蝶,我想抽些時間帶你和風兒一起去外面散散心,現在,正是踏青的時節。”
程蝶卻仿佛提不起興趣,輕聲道:“不用這麽麻煩的,其實無論身在何地,所見無外乎是些山山水水,花花草草,能有多少分別。我覺得這片園子,就已經很好了。”
秦川訝道:“小蝶,這不像是你的心聲。”
程蝶微微一笑,只是笑容透着苦澀,仿佛還帶着些自嘲,道:“因為沒有見過,體驗過,才會覺得它很绮麗,很美好,一旦體會過,才發覺,縱使眼前繁花似錦,卻不知鏡花水月不可憑恃,一切不過如是。”
秦川明白,美因心境而生,也因心境而死,一個人的心若被封鎖,看到的一切也必然都是灰白無彩的。
他在心中長長嘆息,柔聲道:
“小蝶,你見過流星麽?流星不像眼前風景,美麗可以一直持續,它永遠只停留在倉促的一瞬。因為短暫,你卻已看到過,擁有過,這已比世間大部分的人都幸運,不是嗎?”
事物的美,貴在短暫,美在短暫,若它總是分分秒秒出現在你面前,你還會覺得美麗嗎?
只怕已厭倦到心生嘔吐。
情到濃時濃轉薄,愛到深處轉無情。
這世上唯一永恒不變的美,或許只剩下親情這樣的情感。
秦川雙手輕輕搭上程蝶單薄柔軟的肩膀,柔聲道:“小蝶,一切愁苦我只盼能與你一同分擔,将來還有風兒,你總不會一個人寂寞。”
程蝶動容,想起風兒,她心中就湧起一陣溫暖。
風兒是她和秦川的孩子,也是她的一切,這個世上,再沒有什麽能比她的孩子更加重要。
縱使一個人處境萬般窘困,但是為了她的孩子,她總會堅持下去,這是一個母親的天性,一種偉大的母愛。
程蝶轉過身,凝視着秦川英俊的臉龐,帶着一絲歉意,抿唇道:“秦川,又讓你擔心了。”
秦川卻搖了搖頭,将程蝶攬入自己的胸膛,道:“小蝶,你是我的妻子,也是風兒的娘親,無論如何,我都會好好疼愛你,照顧你。”
程蝶倚在他的懷中,心中一片柔軟,秦川就像是她的避風港,無論疲倦,受傷,他總在一個地方靜靜的等着她來依靠。
如果這一生從沒有遇到過她,她一定會愛上這個男人吧。
程蝶靜靜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