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事如春夢了無痕
琉璃神宗海平四十三年,亢寒夕這個身為已仙崩神宗亢明峥的第九子的男人,在一連幾天之後的神宗國喪上舉行了他的成人禮和登基大典。
驀地,他轉過身來,站在逆光裏,對蘇煙微笑。然後又轉身,焚香插于祭爐中。
陽春三月,花園裏的溪水叮咚作響,百鳥争鳴,花朵争相鬥豔。蘇煙一個人坐在涼亭裏,亭子下方潺潺的溪水彙入那人工池塘裏,靈活的各色魚兒從水底探出頭來想舒口氣。她的侍女正在旁邊的秋千上來回輕蕩,忽然聽到傳來一陣腳步聲。
“皇上駕到。”一個中音不全,底氣過分的老太監扯着嗓子喊道。蘇煙的侍女趕忙下了秋千,撲倒在地。“他還沒來,急什麽?”蘇煙看到侍女這般,不由得有些生氣地說道。
兩個侍女面面相觑,他們的慌亂,只因為循着聲音的方向追去,此人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也同樣因為她們的身份是侍女,而不是像蘇煙一樣的侍書,這世間,從來差一字,就是
雲泥之別。
那個男人用溫柔的目光看着蘇煙,旁邊的太監早已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流過發梢滲進羅衣。她擡起頭,煙波流轉裏沒有半點慌張,沒有刻意的閃躲,沒有羞怯,好像皇帝只是他的一個哥哥般親近。
蘇煙半低身舉止端莊地行了一個禮,亢寒夕笑道:“朕與你有師生之誼,不見面才一月有餘,怎麽你現在對朕如此态度?”這時龍蘇煙才幡然醒悟,原來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裝扮的如此玉樹臨風的男子,竟然已從太子變成了皇帝。
他趕忙扶起了蘇煙,又驚又喜,驚得是自己的老師對自己以前沒規矩慣了,今天倒是好好給了他面子,喜得是他看見她不理睬自己的态度,便知道她心情不錯。
蘇煙知道他剛登大位,要處理的事情多如牛毛,怎麽會如此清閑地來找她。便直截了當:“今早祭祀送靈的時候,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事找我,說吧!我可是專門在這涼亭裏等你的。”皇帝聞言不禁笑了笑,答道:“說起來還是你懂朕,這些事情原本也不難辦,只是朕得把握好分寸,否則輕則傷了父皇的生前顏面,文武百官不好交代。重則邊疆若是以此事為由,大動幹戈,危及江山社稷就大事不妙了。”蘇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長嘆道:“如今你是皇帝,不是那個沒有實權的皇子,你的一言一行決人生死,所以還是謹慎點好。”
片刻兩人都陷入了沉思,蘇煙想起了什麽,立馬問道:“已故三皇子的母親郁妃可是來自東邊郁滋國?”亢寒夕身邊的太監趙無極便立馬回道:“郁妃本是那邊的前朝公主,新朝建立後,便把她派來和親,至此得蒙聖恩,才有了咱們三王爺。”“原來如此,即使這樣,依然不可忽視,難保郁滋國不會為了一個已經出嫁的跟他們沒有半點關系的前朝公主而跟我們翻臉。”蘇煙說完看了看皇帝。
“你說的不無道理,列國征戰互相侵略,借口是首要的。只是三哥已故,郁妃就讓她在宮中養老吧!”皇帝說完也看了看龍蘇煙。蘇煙手捏了一點魚食,抛灑出去,看到魚兒争相搶之。她指着那些魚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此舉不妥,你三哥生前大逆不道,而他死後,母親卻受到庇護,那麽以後你的子子孫孫若也像這樣,法度又将何在?”
皇帝看着遠處的蒼山,覺的自己的肩膀上好似有千斤重擔,壓的他喘不過氣。複又問:“那依你之見呢?”
蘇煙漫不經心地說:“讓她去光陸寺為先帝祈福吧!一則光陸寺接近禁衛軍主軍營,如果有人要拿郁妃做文章那麽我們大可以就近粉碎其陰謀;二來光陸寺為我琉璃國國寺,郁妃在那安心祈福不會受到委屈,我們也容易安排人手照顧她,如果郁妃不安分想勾結外人來算計我們,也可以防患于未然。”
“你如此說來,我倒想起來一件事,你的完瀾殿偏僻,離朕的淵施殿也遠,我更怕有人聞得你才藝絕佳而對你不利,你不妨換住在漪眉殿,可好?”亢寒夕其實是有私心的,他的時間寶貴之極,白駒過隙形容都有過之而無不及。能多看看她,哪怕就是不痛不癢說幾句朝政之事,也會讓他的心在繁冗的生活裏尋得一絲甜蜜。
蘇煙看着滿懷期待的寒夕,笑了。半晌才幽幽回了一句:“你想違抗先皇的聖旨嗎?”
聽完龍蘇煙的話,亢寒夕心底十分郁結。他笑道:“你若覺的住的習慣完瀾殿,那就住吧!時間不早了,朕得先走了。”
不知為何,剛開始聽到亢寒夕的聲音,本來還有點傷心的龍蘇煙心情好了許多,只是那個高位,她不想參與,亂花飛絮,如今她身居高位,只是為了保住一個人的平安。茵幽香,魂斷腸,怎敵我思你鬓如霜。
黎歌亞此時正在整頓龍廷尉,自從三皇子英年早逝,新帝即位以來,番邦朝賀,削減諸皇子的勢力,軍隊作為重中之重,每天都在他的帶領下以新的面貌呈現。
只是不知為何,一連幾天,他總是做着同一個夢:柳絮紛飛的江畔,蘇煙翩跹向他走來,不說話,只是牽着他的手,而後泛舟離去。
這樣的夢像是暗示着什麽,朦胧的江面氤氲着白茫茫的霧氣,第二日的夢境裏,他穿梭其中不能自拔,卻非常樂意沉醉其中。
黎歌亞感覺不安感猶如細細密密的空氣纏繞在他身邊的每一個角落,他心內隐隐覺得必須要見蘇煙一面了!只是宮門不是他這個侍衛統領随随便便能走進去的,還得想個萬全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