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寂寞深院鎖清秋
輾轉越過燥悶夏天又到了秋日,百花早已凋零,然而院落裏的菊花頗有一番一枝獨秀的感覺。
今天是重陽節,早上亢寒夕就命人給各宮送去了不同顏色的菊花,算是讓各殿同沐皇恩浩蕩。給蘇煙送去的格外加了一盆綠色矢菊,是花房工匠嘔心瀝血歷時三年培育出來的新品種。按理說,重陽節皇帝應該設宴,衆王爺在這一天,同樣應該摒棄前嫌,開懷暢飲。
同時自從上次黎歌亞自動請辭,漸漸那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但黎歌亞一天卻是依舊忙的神龍見首不見尾。
蘇煙在完瀾殿看着那瓶綠矢菊出神,沒注意此時有一個小太監正向完瀾殿方向躬身走過來。那小太監一見到她便跪下去說道:“今兒是重陽節,普天之下兄弟骨肉相聚同慶,皇上請侍中去紫璃殿赴宴。”
蘇煙一向懶得和衆位王爺們打交道,不僅是因為嘴上說笑着,心裏盤算着無比疲累。再說也确實不想與其深交,就想在這不多的皇帝有空的幾日自己也會抽些閑暇為父親多念些經文,燒些經幡聊表相思。
“你去回禀皇上,今日重陽是他們兄弟一年裏難得敘舊的好日子,本官不便前去叨擾。”蘇煙說完,見小太監依舊跪在青石地上,并沒有走的意思。複又問道:“皇上還說什麽了?”小太監這才一五一十地說:“皇上囑咐過我們奴才了,在侍中面前要格外注意規矩,皇上說侍中雖身為自己的先生,那也是衆王爺的老師,今日雖是兄弟之聚,但更是師生之會,還請侍中莫要推诿。”蘇煙聽小太監說完,便讓他先走了。
蘇煙穿過正殿走進內殿寝室,喚來侍女綠蘿為自己更衣,換上一品侍中的朝服,蘇煙不免想起了先皇的遺言,瞬時間感覺這琉璃國的半壁江山壓在了自己瘦削的肩膀上,只是蘇煙不知道,這半壁江山從來一直都是在自己身上。
紫璃殿裏。
王爺們都來的整整齊齊,或坐,或兩兩竊竊私語,或面對面你敬我,我敬你地喝着酒,全都等待着皇上的駕臨。
龍蘇煙慢悠悠地走了進來,幾位皇子都躬身行禮,在琉璃國,尊師重道是他們不可磨滅的傳統。龍蘇煙也一一回禮,只是這些過場戲,蘇煙早已厭倦了卻還是得做下去。
龍蘇煙一一掃過這些王爺,昔日和父親認識的寄居在将軍府裏的高人略學了點讀心術,此時看到大皇子嘴角不由自主得勾起。龍蘇煙不免說道:“大皇子若是等的不耐煩,可以先行離開。”大王爺面色嚴峻地回答:“那倒不必。”說完之後,便開始正襟危坐,底下的王爺見了,一個個面面相觑聲色尴尬也立馬恭敬了起來。
“皇上駕到。”趙無極還是扯着嗓子喊道。龍蘇煙和各位王爺起身行禮。
“衆卿平身。”說着便自己也坐了下來。
“今日衆兄弟聚首,朕提議,衆兄弟這第一杯就要敬我們的老師一杯。”說着,亢寒夕端起酒杯,向右邊龍蘇煙的方向舉起,一幹而淨。而後蘇煙也将酒杯舉起,向皇上回敬朝衆位皇子示意,一杯酒入柔腸。
“好,今天咱們只開懷暢飲,敘師生兄弟之情。”亢寒夕見所有人都意興頗高,不免加了一把火。
酒席很快結束了,皇子紛紛散盡,皇上喝的酩酊大醉,龍蘇煙派人把他送進了寝殿,略坐片刻,剛出了寝殿的大門,龍蘇煙就看見禁軍都統柴錯在殿門外焦急地徘徊。
柴錯看見蘇煙過來後,立馬上前跪倒在地。龍蘇煙扶起他說道:“将軍見我不必行如此大禮,您與我父親是舊相識,又是他的老部下,我叫您叔叔都不為過,何時輪到您給我行禮了。”
“您是折煞老夫了,要不是事情緊急,我也……哎……”柴錯無力地回答蘇煙。
“究竟發生什麽事了?”蘇煙此刻知道自己不得不過問了。
“我們在灣址之地興建水利工程,工部的意思是雇傭當地那些窮人,災民進行修建,這樣一來解決其流落街頭,無力養家糊口的生計問題,二來也可盡快竣工,以保證下次春夏交接之時,灣址之地再也不會飽受災害,更加流離失所。可這些人飽受上一任貪官污吏的荼毒,認為我們都是騙子,不肯相信朝廷。我們也試過恐吓,威脅,但全都不頂用呀!士兵們只能先行開始,只是人微力薄,再這樣下去,工期之內不能竣工,皇上那怕是不好交代。”柴錯将事情的來龍去脈和盤托出。
蘇煙知道他們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可謂是黔驢技窮了。而看到災民們的苦難境遇,也不忍心進行強迫。忍不住說了一句:“你想讓他們相信你,幫助你,就要讓他們覺的你比他們更慘,更值得同情。”
看見柴錯依然不明白的神色,蘇煙又補了一句:“讓你的人用點假苦肉計。”
然後蘇煙柴錯丢那兒徑直走了。
夜色慢慢降下來,灣址工地上,幾個士兵累的暈倒了,柴錯吩咐人大張旗鼓奔向呼喊這件事,周圍的災民在聽說此事後,第二天紛紛趕來報名,吵嚷着要修建水利,幫助朝廷。柴錯看着長蛇一樣蜿蜒的隊伍,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很快的時候,天空都變得格外遼遠,小鳥展着輕翼的翅膀,蘇煙擁着雪地上的爐火,守着溫暖的陽光。時間荏苒,轉眼先帝已故去一年之久了,新皇除了身邊的皇後,過一段時間,孝期一過,就該打算才選了。
這世界上,永遠都是你越不想面對的事情,來的越快,越洶湧。
侍女來報:“皇後來了!”蘇煙起身,披上厚厚貂皮做的大衣下了郁狐臺迎接。畢竟這是她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淩語熙,總要讓雙方面子上都過得去。
“妹妹快坐下吧,你知道,我是來找你拿主意的。”皇後人還未到,便先聞聲了。“皇後禁足思過一年,今兒終于放出來了,也必定十分思念我等,只是本官并不是這後宮中人,您只需要叫我名字或侍中即可。”龍蘇煙聽見皇後假惺惺地試探她,不由得駁了回去。
皇後聽的面上讪讪的,便急忙話題一轉:“皇上一年服孝期眼看就到了,本宮雖不如妹妹聰明為皇上出謀劃策,只好忙些家務事,想必……侍書定會頂力支持我的,對嗎?”
龍蘇煙意識到這句話是個圈套,說對也不對,說不對也不對,說對那就是把她自己和皇後歸為一類人了,說不對,那皇後只會更加嚣張,因為這樣就會被認定不為皇上和江山社稷考慮,龍蘇煙的官位只怕也是不保了。轉變個方式回答:“只要皇後是為皇上,江山考慮,我說對與不對又有什麽關系呢?”
“如此,本宮就放心了。妹妹,本宮謝謝你的好意!”說完,便帶着侍從揚長而去。
這皇後是太後的親侄女,皇上年幼喪母,先皇将其過繼到家族勢力雄厚并且無兒無女的淩貴妃膝下,只是淩貴妃整天吃齋念佛,是個與世無争的人,她這侄女就有點……
那年三皇子東窗事發,鐘離凡還查到淩家利用太子妃淩語熙掌握了許多皇上的行蹤等事情,便密報給了皇上,待到皇上登基之時,尋了個借口讓皇後禁行思過一年。只是馬上又是新皇選才女的時候了,朝堂上有人提出應當帝後同心同德,這才解了皇後的困頓。
只是這宮門森森,有情真意切的愛,也有綿綿不盡的恨,娉娉袅袅的少女們在這深宮裏,只能是寂寞深院,孤老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