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面試

花芙蓉穿着一條吊帶長裙下樓的時候，剛好五點半。

八月的天，微藍的天色亮了起來。屋裏流淌着咿咿呀呀的京劇，青衣唱段霸王別姬。小鑼、镲鍋加梆子配音，花芙蓉腦門瞬間清醒了過來。

花媽媽在廚房裏端了一鍋白粥，放在餐桌上，“劉攝影說你今天九點開拍，快坐着吃吧。”

“那不是還有三個半小時嘛！”花芙蓉看了牆上的挂鐘，捧着一碗白粥，看着上位空着，眼睛一轉，“老爸還沒起啊？”

花家飲食一向清淡有規律，早上的白粥一向是搭配清炒小菜，再來一小碟的泡菜。花媽媽瞪了花芙蓉一眼，“你爸早上四點才回來，剛睡下。今天我送你。”

花芙蓉皺了皺鼻子，小心的看了花媽媽一眼，“媽，我爸的衣服你洗了嗎？”

“洗了，怎麽了？”花媽媽夾了一筷子小青菜到花芙蓉碗裏。

小菜流出了一點油珠，花芙蓉皺着眉頭趕緊把菜夾起來，“老花同志不是出差，就是天天出門應酬，你可不要顧着我不看着他點。”

“小孩子懂什麽？你把自己弄好就是了。你上回說的去面試演員，真的假的？”花媽媽白了花芙蓉一眼，真是沒大沒小的。

花芙蓉點點頭，“恩恩，劉攝影說我鏡頭感不錯。剛好有個劇組要我這年紀的配角，今天就有人過來找人。劉攝影說拉我一把，讓我去串串門。”

花媽媽嘆了口氣，“你現在多大啊，平時拍兩張雜志也是靠咱們花家基因而已。演戲你又不是科班出生，你串串門就好，別落了學業。”

“恩恩，知道了。怎麽忙，都不會丢下學習的！”花芙蓉埋頭呼呼喝粥，忙不疊的應道，對于花媽媽說的基因功勞，她表示沉默。

花媽媽忍了忍，又夾了筷子菜過去。自己家的條件不差，既然都有興趣拍攝，怎麽就不想繼承她的長處，做個戲劇演員？實在不行，就做話劇一樣演戲，不是更加優秀輕松一些？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弄不明白。

白粥是小火熬的，又香又濃。花芙蓉舀了一碗，又給花媽媽添了半碗。

兩母女吃得很快，飯後花芙蓉收拾碗筷，花媽媽則回房化了淡妝，換了一身衣服。

等會拍攝還要換衣服化妝，花芙蓉随便擦了嘴，上車就把座椅往後靠着睡了。花媽媽只開了一點車窗，等車裏播報了天氣和城市馬路情況後，很是幹脆的就把收音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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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花家到劉攝影給的拍攝地點，不算近。好在走得早，一路暢通無阻，車程四十分鐘便到了。

花芙蓉被叫醒後，兩眼發愣，直直看着前頭。

花媽媽下了車，半天等不到人下來，看了時間八點十七分。作為一個對生活講究的人來說，是最不喜歡拖延和遲到的人。

“怎麽了？”花媽媽把車門一開，看着花芙蓉發傻。

花芙蓉眼珠子憨直的看過來，緩緩搖頭。花媽媽面色不好，“眼睛都直了，沒睡好？還是哪兒不舒服？”

“沒有。”花芙蓉身體一抖，突地眼珠子骨碌碌的轉着，連忙把安全帶解了，下車。

“真沒事？”

花芙蓉搖頭，抓着頭發，“早上起太早，有點睡懵了。”

花媽媽高深莫測的點點頭，緩下聲色，“嗯，不緊張。下個星期媽要出差杭州兩個星期，你也跟着？”

“我九月份就要開學了，還有作業沒做呢，再說吧。”花芙蓉垂下眼簾，抿了抿唇。

“也成，到時候再看吧。”要是面試不過，就把孩子拐去出差，免得自己忙不過來的時候，被那些花邊精致的畫面，稀裏糊塗的騙到娛樂圈去。

花媽媽心裏噼裏啪啦的打着算盤，眼睛随意的往身後的花芙蓉身上一點。

花芙蓉小觸角很敏感，當下亮了紅燈不再裝懵，小短腿連蹦帶跳的趕上花媽媽的腳步，挽了上去，“媽，你來過這兒啊？”

花媽媽下了車，徑直就往前帶路走，顯得駕熟就輕。

“這旁邊就是京南的國家戲劇院，你媽我閉着眼都知道這一花一草在哪。”花媽媽神氣的睥睨着花芙蓉，“好好走路。”

“行，媽你走慢點。”花芙蓉痛苦的建議道。

花媽媽看着才打到自己肩膀的小丫頭片子，很是感傷，“你這孩子怎麽長來長去都是小蘿蔔頭，生下來就這麽點，養了十幾年還是這麽點。真是氣死袁隆平了。”

花芙蓉大囧，“這麽大的我，你生的下來嗎？”

“貧嘴！”花媽媽啧了一口，“小姑娘家，怎麽這麽沒有幽默感。”

幽默感是什麽？能比得了你們這些一臉花裏花哨生旦淨醜各路反串信手拈來的人麽？花芙蓉有些詭異的一頓，突然發現這個花媽媽，似乎是個能人啊！

花媽媽自小就喜歡傳統戲劇，否管哪一個戲曲劇種，都很是擅長。不過自打花芙蓉出生就住到了首都，為了事業發展，順理成章的花媽媽在京劇方面，很下一番苦功夫。像花芙蓉這樣被表姐家介紹着，鬧着玩似的拍點照片的小模特，自然而然的讓花媽媽做足了經紀人的瘾。

如果不是有這麽一位能人帶路，自己哪那麽容易賺到零花錢？

有媽的孩子像個寶啊！花芙蓉自我對比了一下，有些怨氣不平，撇嘴。

花媽媽肩平背挺，體态輕盈。是個站在遠處，就很招人眼的身影。偏偏身邊跟着小短腿的花芙蓉，一蹦一跳的跟着，耳目昭彰。

身邊出入的工作人員，随之丢了很多眼過去。花芙蓉今年十五歲，作為平面模特已有兩年的經驗者，對比這些來來往往的同齡人而言，發展順利。事業反應不錯，但因為在花媽媽保護下低調行事，雜志拍攝一一挑選，同行人對花芙蓉雖然羨慕嫉妒，但因為各種考量，從沒有相處不合，撕破臉皮的事。

花芙蓉發現這具身體的反應很強，為了被人解剖發現，索性放松自己，面對來往的工作人員，脫口而出，“鑫姐早。”

“小花早。”頭上頂着幾根發簪釵環的鑫鳳連忙點頭，話落便哎呦一聲，發簪扯到頭發了。

鑫鳳呲牙咧嘴的甩手，一邊的李玉把早就準備好服裝塞到花芙蓉的手上，“馮姐您好，小花別理她。鑫姐今早上主要是那邊古裝拍攝，半途拉過來做幫手的。”

花芙蓉點點頭，往裏面的換衣間走去。

“今天人手不夠？”花媽媽看着一個化妝間裏，一邊是花芙蓉要拍攝的瑞麗雜志，一邊是十分醒目的古裝打扮，尤其是鑫鳳恨不得長成蜘蛛的痛苦模樣，很有些唏噓。

這場景跟戲劇演員上臺一樣，一半現代一半古代，看得很是喜感。

“诶诶，都讓讓。”

又一群工作人員擁擠而入，花媽媽兩下就被沖散到了一邊。李玉用手扒着人群，一臉尴尬的把花媽媽安全的送到門口，“這幾天各個雜志都趁着假期最後再敲點學生油水，好多活兒堆着要出。馮姐就在這裏等等，小花打個口紅就出來了。”

花媽媽表示很諒解，尤其是聽着李玉一口一個姐的，心情很是美好。這點工作的擁擠，她反而很親切。自從自己媳婦熬出頭，還真的是很久沒這麽被人擠過了，想想還頗為懷念。

花芙蓉換了天藍色的吊帶，下面配着一條白色牛仔短裙。雖然身材短了點，但比例很好，加上今天是室內拍攝，花芙蓉一點都不怵，就穿着一雙平底涼鞋出來了。清清爽爽的一身，李玉連口紅都不敢抹，只能簡單的修飾了臉上，添了點唇彩，便大功告成。

九點準時，劉攝影開拍。

花芙蓉不論是身體還是心理，對于鏡頭都十分的熟悉和自然。加上自己拍攝的要求量不大，很快任務內的兩組照片完成了。

劉攝影豎起大拇指，“小花的鏡頭感更好了，回家有用功啊！”

花芙蓉呵呵笑，“那我今天完工了？”

“等等，你看暴力恐怖類的電影嗎？”

花芙蓉看了劉攝影一眼，眼裏沉墨一般，勾着一抹嬌俏又詭谲的笑容，“不是勵志向上的紅領巾麽？”

劉攝影一驚，抽了口涼氣，“改了改了，殺人犯殺人犯。”

花芙蓉笑着看到另一邊站立的人，緩緩收斂笑意。花媽媽走過來剛好聽到這一段，皺了眉頭，“面試的是殺人犯？”

劉攝影回頭看了一側面無表情的朋友，心中頓悟改角的決定，默默地點頭，略有避開花芙蓉目光的擦汗，“對對。我那朋友是組裏的二號導演，前幾天看了小花的話劇表演，打算換一個角色。”

“原來是什麽角色？”

花芙蓉舉手，“賣花的小女孩。”

花媽媽驚呆了，怪不得女兒對于面試的事情這麽興致缺缺，這賣花的小女孩和一個殺人犯的角色，前後對比的待遇，能不能再突破一點？最重要的是，話劇這麽有前途，她幹嘛要女兒去演殺人犯？

花媽媽表情激昂起來，低頭看着花芙蓉，“你跟媽去杭州，演女将軍怎麽樣？”

按照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來說，女将軍和殺人犯，簡直是不能思考的選擇。花芙蓉喜色不過一閃，臉上突地一白，“媽，我肚子痛。”

“你早上喝涼水了？”

花芙蓉痛苦的搖頭。

劉攝影松了口氣，“小花快去換衣服休息吧，好好表現，争取下一次突破兩頁紙的拍攝。”

花芙蓉打了個冷顫，來不及再多逗留，随即垂下眸子撒丫子往後面廁所跑去。

此刻再擁擠的人群，也阻擋不住花芙蓉的步伐。依仗着人群間的縫隙穿插而過，腳步越來越沉重。花芙蓉磕磕絆絆的，耳邊讨了不少的謾罵，也顧不得其他。心髒跳動，快的不可思議。待到門口時，花芙蓉忽的松了口氣，心跳随之頓了一秒。

花芙蓉面色發青，扶着門口，雙眼滿是血絲的盯住裏面廁所供不應求的盛景。

‘卡塔。’

花芙蓉見機行事，沖了上去。

“诶，你怎麽”

被插隊的人也就二十歲，張揚的眉目對上那雙洶如猛獸的眼，當下一哆嗦，噤若寒蟬。

花芙蓉連着兩下鎖門無濟，最後狠狠抽了口氣，憑着零星一絲氣力把門鎖扣上，旋即身體一軟，攤在了馬桶上。

作者有話要說： 初混原創，收天兩更，下一更12點12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