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暗流湧動(3)
其實我覺得許青梅有時候挺可憐的,所以我偶爾也會去夜來香酒吧看看她,她看見我也不會多說什麽,畢竟我沒有告訴張代山。
我哥生日這天,我決定在家裏大展身手。于是張代山,許青梅,七七這些關系尴尬的人都被我請來鑒定我的廚藝了,總要面對的不是嗎?顏訴一聽我要做西餐,就眉開眼笑地說:“我也該檢驗檢驗我徒弟學得怎麽樣了。”于是這天,他提着幾口袋食材,大搖大擺地來到我家,一見面就說:“小蒹葭,師傅從餐廳拿來了食材,你不用花錢去買了。”我接過他手裏的東西,說:“不是拿,是偷吧。”他說:“我跟他們說我要帶回家研究新菜式咯。”
張代山一看到顏訴,兩眼放光,悄悄問我:“這哥們兒是誰啊?”
我說:“就是你說的那個叱咤風雲的和我一路同行的充滿魅力和成熟氣息的神秘而又帥氣男人。名字叫顏訴。”
全部人用一種火辣辣的目光打量顏訴,我媽也笑眯眯的看着他,他也笑眯眯地說:“我叫顏訴,是教小蒹葭做西餐的師傅。啊哈哈哈。”
于是,我看到除了我媽以外的全部人都打了個寒戰,看來他的笑聲的确能殺死人。
令我驚訝的是,這個顏訴居然很快就和他們打成一片,當我在廚房裏忙活時,他在我媽旁邊獻殷勤:“阿姨,我給您捶捶背啊...阿姨,我給您捶捶腿啊,我是學過按摩的!阿姨您看起來真年輕...”我媽一個癌症患者被他逗的像春天裏的小豆芽兒,我還是真夠佩服他的。
不僅如此,他還跟我哥他們談天說地,從遠古講到現代,從霸王龍講到霸王花,從天真無邪的森林古猿講到現在西裝革履的衣冠禽獸,從戰争到和平,從長江到黃河,從我們可愛的祖國到凄涼蕭條的南極洲,從有着悲慘童年的列夫托爾斯泰講到有着悲慘身高的郭敬明,就差沒唱一曲京劇,于是我身邊這群孤陋寡聞鼠目寸光的井底之蛙全都被他迷得團團轉,把他供奉為神一樣的存在。而我這個可憐的小徒弟,就在廚房裏一邊流汗,一邊洋蔥,一邊抹眼淚,一邊在心裏感嘆為什麽身邊的人都是瀕臨滅絕的物種。
終于,顏訴良心發現,跑到廚房看見我切洋蔥切得痛哭流涕,便一挽袖子,搶過我手裏的菜刀,說:“小蒹葭,你還是出去磕磕瓜子吧,這些食材不能被你糟蹋了。”于是,我從廚房全身而退,歡天喜地地奔向了瓜子兒。
剛坐到七七身邊,她就給了我一個“眼光不錯”的眼神,我給她一個白眼,表示她想多了,便專心致志地客氣瓜子兒,看着電視,享受我短暫的暑假。
顏訴哪是個普通的廚師啊,西餐廳的神秘大廚,花錢也不一定吃得到他做的菜,于是在餐桌上,除了我媽以外所有人的胃都被他征服了,一個個的拍手叫好,恨不得把顏訴娶回家似的。我媽吃了幾口,說:“挺好吃的。”我看着她笑的樣子,覺得很滿足。她站起身說:“我去一下衛生間。”便離開了餐桌。
衆人享受着大餐的洗禮,原本我以為的尴尬的氣氛都活躍了起來。從某些角度來看,七七是我哥前女友,但這裏坐着七七的情敵,許青梅是張代山的現女友,這裏又坐着張代山認為的讓許青梅懷孕的人,還有我哥臉上若隐若現的傷痕,讓這聚餐變得極其尴尬。可是顏訴就一直笑笑笑,說說說,其他人就一直吃吃吃,搞得大家都忽略了這份尴尬,我開始從心底崇拜這個顏訴同學。
吃着吃着,我忽然意識到我媽去衛生間很久了,我問:“媽她去衛生間多久了?”餐桌上的氣氛頓時沉重起來,七七說:“快二十分鐘了。”
我立刻起身,走向衛生間,在這幾秒裏,我心裏冒出了無數種可能,她嘔吐了,無力了,胃痛了,痛暈了,或者.......我不敢想,當我推開衛生間的門時,我大叫了一聲:“媽!”眼前的景象讓我絕望了,我媽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地上還有她吐出來的鮮血,她額頭上冒着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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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病床上,她戴着氧氣罩,臉色蒼白,嘴角還有血跡,腹部腫脹,她安靜的閉着眼睛。我坐在她的病床前,如果不是心電圖裏起伏的線條,我難以相信我面前這個蒼白消瘦的人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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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七七,張代山和顏訴就在我旁邊。
顏訴在打電話,打完電話後,他出了病房,等回來時他拿着一沓錢,他告訴我哥:“我身上沒帶多少錢,我的卡也沒帶出來,我有個朋友正好經過這裏,他借了些錢給我,你們有急用吧。”
我哥說:“謝謝,但是醫生說我媽大概熬不過今天了,做手術住院也是徒勞,所以大概用不上。”
顏訴把錢放他手上,說:“你先拿着吧,用不上的話再還給我。”
氣氛異常沉重,只有病床旁機器的聲音,嘀嘀嘀嘀,響個不停,煩心。
我放在我媽病床上的手突然被抓住,我擡頭一看,我媽正睜着眼看着我笑,她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手上仿佛沒有了溫度。我看着她,沒說話,但眼淚已經在我眼眶裏打轉。
她笑着說:“你先別哭,讓我跟你們說說話。”我點點頭。她對我哥招招手,說:“初平,你過來。”于是我站起身,我哥坐在了她旁邊。
我媽看着他說:“等我死後,你就要辛苦一點了,你要好好照顧蒹葭啊,不能欺負她,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你也是,跟萋萋好好過,最好早點結婚吧,我是看不到你們結婚了,不過我和你爸會在天上好好看着你結婚的,最好給我生一窩大胖孫子孫女。不要難過啊,每個人都會死的,我只是比別人死的早一點而已,我只是想早點去找你爸,我死了就解脫了啊,這帶着癌症活着多難受,所以我是去享福去了。咳咳...”她又吐出血來,我哥用毛巾給她擦擦,說:“你先休息,休息好了再說。”
她說:“我怕我不快點說,我說不完啊。存折啊什麽的,都放在我衣櫃的最底層,我這輩子都沒做出什麽大事兒,錢也沒存多少,不過還夠你們的學費。我死了之後你們把我的□□捐了吧,那天我看到一個盲人,看不見他多可憐啊,醫生說我這個癌細胞擴散,我那些器官不能捐,但□□總能捐出去吧,記住啊,這算是我的遺願,必須捐出去。遺體就火化了吧,把我的骨灰灑進海裏面好了,你爸是在海上出事的,我想去陪他。”
我看到我哥眼睛裏都是淚水,卻被他憋了回去。聽人說,第一步擡起頭,第二步眨眼睛,眼淚就不會掉下來。我也仰起頭,眨了眨眼,一定不能哭。
我媽頓了頓,看向我,說:“蒹葭,你過來。”
我哥站起身,我又很識相地坐過去了。她用她幹枯瘦弱的手拉着我的手,輕輕地說:“我馬上就要走了,還是放心不下你。雖然吧你不是我生的,但是我還是把你當成我親生女兒啊,我唯一遺憾的就是,有生之年沒能看到你們兄妹倆成家。你一定要找個好人嫁了,不一定多有錢,不一定有車有房,不一定帥氣,但是一定要對你好,對你負責。你也長大了,應該懂得怎麽去識人了,我相信你以後會幸福的。”我憋着眼淚點點頭。
她又繼續說:“還有個事兒,你被我從孤兒院領回來的時候,院長跟我說過,你是在海邊上被人發現然後送到孤兒院的,當時你全身都濕透了,雖然那個時候你還小,但你身上穿的衣服看起來也不是平民家庭的孩子穿的上的,院長說說不定你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孩兒呢。如果有機會,你一定要找到你親生父母啊,你能過上好一點的日子我就安心了。”
我的眼淚還是不争氣地掉下來,我握住她的手,說:“媽,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沒有別的父母,你就是我媽,你就是我親媽,我哥就是我親哥。”
她一皺眉,“哇”地一聲又開始吐血,我急忙拿毛巾給她擦,一邊說:“媽,你別說了,你一定能好好活着的。”
她推開我的手,說:“每個人都有死的時候,你不要強求。你把我當你親媽我很高興,但是不代表我就是你親媽,你能找到你親生父母就好好孝敬他們,他們肯定也找你找的辛苦,找不到也就只能順其自然。這是我最後交代給你的事,你都不聽嗎?”
她一邊說着,一邊說手捂住腹部,蒼白的臉滿是掙紮。我又拉住她的手,說:“好好好,我都聽您的,我能找到我就去找!”
她滿是汗的臉上出現了欣慰的笑容,然後她又看向我身後,有氣無力地說:“那...以後就...就拜托你們了,拜托...你們幫我...照顧他們兩個......”說完,她的手從我手中滑落,我擡起頭看她的臉,蒼白,皺紋,蒼老,冰冷,寧靜,還有,一雙永遠閉上的眼睛,以及眼角的晶晶淚花。
歇斯底裏的聲音從我的喉嚨裏發出:“媽!”然後,我仿佛聽到了周圍同樣歇斯底裏的聲音,“媽!”“阿姨!”“伯母!”我感覺腦子昏昏沉沉,疼痛欲裂,實現越來越模糊,直到一片白光......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