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不要?為什麽?!”

稚氣的女孩聲音大叫起來,只聽殿內傳來砰裏哐當一陣亂響,俱是瓷器砸落在地的聲音,傳遞着主人的憤怒,也吓得衆人心裏俱是一抖。

一個穿着鵝黃色衫裙的四五歲小女孩氣沖沖地跑出來,小臉上滿是怒意,盯着地上跪着的太監們,生氣道:“她為什麽不要賞賜?為什麽?!”

殿內燒着地龍,暖烘烘的,為首的太監滿頭大汗,也顧不得去抹,連忙磕了一個頭,道:“回禀殿下,長樂郡主是這樣說的,送您回來不過是她應當做的,不敢居功領賞。”

燕薄秋提起聲音罵他們:“她說不要你們就回來了?本宮要你們有什麽用?”

她一邊跺着腳,一邊憤怒地罵:“廢物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太監們噤若寒蟬,頭也不敢擡,生怕惹着了這位小祖宗,燕薄秋忽然安靜下來,似乎想到了什麽,道:“肯定是本宮賞得不夠,她才不肯領,你們再去,把那座白牡丹琉璃嵌雞血石的大屏風送給她!”

打頭那個太監驚了一下,連忙勸道:“使不得啊殿下,那座屏風是皇上特意賜給您的生辰壽禮,豈能再轉送出去?”

燕薄秋小臉頓時一沉,罵道:“狗奴才!本宮要送什麽東西,要你來指手畫腳?!”

“拖下去掌嘴!”

那太監一句話惹禍上身,惶恐不已地磕頭求饒起來,燕薄秋不理他,要讓人把他拖下去,正混亂間,外頭忽然傳來一聲:“這鬧哄哄的,是在做什麽?”

太監的哭求聲立時停住,所有人都看向門口,一名女子緩步進來,她眉目秀致,氣質沉靜,發髻高挽起來,簪着金累絲嵌寶銜珠九鳳簪,穿着一襲錦繡龍鳳紋妝花織金紗真紅大袖衣,來人正是燕薄秋的生母,皇後上官氏。

那太監連忙膝行過去,叩首求饒道:“娘娘饒命啊。”

見他如此,燕薄秋面上露出厭色,冷哼一聲,皇後過去牽起她的手,柔聲問道:“怎麽又不高興了?”

燕薄秋鼓了鼓腮幫子,道:“母後怎麽來了?”

皇後将她拉到身邊,道:“來看看你,秋秋怎麽發脾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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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薄秋抿起小嘴,道:“兒臣不想說。”

皇後倒也不惱,只是眼風一掃,地上跪着的那太監立刻将事情原原本本答了,說長樂郡主不肯受賞,才導致小公主大發脾氣。

燕薄秋惱羞成怒地罵道:“狗奴才,要你多嘴!來人!把他的嘴給本宮撕了!”

皇後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小腦瓜子,嗔怪道:“四公主殿下好大的架勢,和誰學的這些話?”

燕薄秋哼了一聲,別開頭去,皇後又道:“她不肯受賞罷了,你怎麽這麽生氣?”

燕薄秋沉默了片刻,才垂着頭悶聲道:“她不受我的賞,怎麽會願意跟我玩?”

皇後忍俊不禁道:“母後倒不這麽覺得,或許長樂她是喜歡你,才不肯要賞罷了。”

燕薄秋倔強道:“可我就是想賞她,把那座大屏風給她。”

皇後聽罷,也不勸她,答應道:“好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她說完,便吩咐道:“來人,照公主所言,把那座屏風送去翠濃宮。”

宮人們應聲,立刻派人去辦了。

燕薄秋這才高興了些,稚嫩的小臉上有了笑意,拽着皇後道:“母妃陪兒臣看看書吧,兒臣昨日認了好多字。”

皇後欣然道:“好。”

正在這時,外面匆匆進來了一個太監,俯首跪下,慌張道:“啓禀娘娘,上書房那邊的劉太傅遞話過來,說大皇子又偷偷溜出去了。”

皇後一頓,道:“先将他找回來。”

太監抖如篩糠,顫顫答道:“已派人去尋了一個時辰了,不見蹤影。”

皇後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來,燕薄秋緊緊揪住她的衣擺,仰起小臉,滿眼希冀地叫她:“母後?”

皇後略一猶豫,又有太監匆匆進來道:“娘娘,皇上請您過去一趟禦書房。”

皇後摸了摸燕薄秋的頭發,安撫道:“母後去去就回。”

孩童眼裏的那份希冀便暗淡了下去,燕薄秋松了手,退開一步,道:“兒臣恭送母後。”

皇後欲言又止,最後只能道:“母後晚上來陪你。”

她說完,便被一群宮人們簇擁着,匆匆遠去了,燕薄秋站在殿裏,好了許久,她才輕輕踢了踢地上厚厚的地毯,低聲道:“騙子……”

嘀咕完之後,她又轉頭看着一衆宮人,眼圈微紅,惡聲惡氣地罵着:“愣在這裏做什麽?都給本宮滾出去!滾出去!”

到了下午時候,翠濃宮再次迎來了坤寧宮的太監們,又是搬的搬,擡的擡,秦雪衣和小魚俱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橫亘在花廳裏的龐然大物,上面蓋着一層綢布,看不清楚裏面的物什,她疑惑問道:“這是個什麽東西?”

打頭的太監一擺手,兩側立即有宮人上來,分別扯開那屏障上的綢布,然後一座華麗無匹的巨大屏風出現在衆人面前,把翠濃宮的宮人們都給震住了。

那太監賠着笑對秦雪衣道:“這是去年南洋上貢的白牡丹琉璃嵌雞血石屏風,郡主您瞧瞧,這上面的牡丹都是用比發絲還細的天蠶雪絲繡成的,南洋最好的繡娘們花了整整三年時間,才繡出這滿滿一屏風的白牡丹,您瞧這牡丹,栩栩如生,精妙絕倫,傳聞在春夏時候,若将這屏風擺在庭院裏,能引來蜂飛蝶舞的奇景。”

“您再看這琉璃,都是南洋最好的官窯裏燒出來的,色若雲彩,晶瑩剔透,光彩奪目,您再看看這上面嵌着的雞血石,都是上好的山陽雞血石,成色極佳,每一顆都價值千金!”

那太監唯恐秦雪衣又要給退回去,絞盡腦汁,好一通誇贊,把這屏風誇得天上有地下無,最後誇到自己都詞窮了,只能用殷切的目光望着秦雪衣,急切地希望她立即開口把這屏風留下來。

秦雪衣聽了半天,又看了看這華麗得幾乎要閃瞎了她眼的大屏風,道:“這麽貴重的東西,皇後娘娘要将它賞賜給我?”

太監恭敬答道:“是,請郡主收下吧。”

他恨不得在心裏重複一萬遍,讓秦雪衣收下屏風。

秦雪衣打量一番,沒什麽興趣地道:“好看是好看,勞煩公公幫我多謝皇後娘娘的恩典,不過這座屏風還是帶回去吧,我這裏用不上。”

開玩笑,她那個聽雨苑才巴掌大的地方,要是哪天下雨下雪了,她就得和小魚一起在內殿紮馬步打拳,秦雪衣本來就嫌地方小了,哪兒還放得下這麽一座大石屏風?

她都想把現在內殿的那座小屏風給挪出去,騰出地方來,被小魚好說歹說勸住了。

豈料幾個太監噗通就給她跪下了,把毫無防備的秦雪衣給吓了一跳,道:“你們這是做什麽?”

一旁圍觀的翠濃宮衆人也被驚住了,那太監叩了一個頭,道:“奴才懇請郡主收下這賞賜,否則四公主殿下怪罪下來,要斥責奴才們辦事不力。”

其餘幾人也齊齊道:“請郡主收下賞賜!”

聲音震天,把不遠處走路的燕懷幽都給吓了一個趔趄,她疑惑看向花廳位置,道:“怎麽了?”

旁邊立即有宮人過來,低聲道:“坤寧宮又來人派賞了。”

聽聞此言,燕懷幽姣好的面孔有一瞬間的扭曲,好半天她才壓住了心裏的嫉恨,狠狠道:“派了什麽賞,要這麽大的陣仗?我翠濃宮到底是誰的地盤?”

那宮人小聲答道:“是……是一座石屏風。”

燕懷幽冷嗤一聲:“本宮還當是個什麽寶貝,原來是屏風。”

她說着,忽然頓了頓,又問道:“是一座什麽樣的屏風?”

宮人答道:“是一座白牡丹琉璃嵌雞血石的屏風,去年年底南洋上貢的那一座。”

他才說完,便聽見嗤啦一聲,燕懷幽竟硬生生将手裏上好的絲絹帕子給撕成了兩半兒,她氣得眼睛都泛起了紅,連話都說不囫囵了:“那屏風……竟、竟落到她的手上了!”

去年南洋上貢了不少奇珍異物,燕懷幽一眼就看中了這一座白牡丹琉璃嵌雞血石屏風,只可惜等她去要時,發現屏風已經被賜給了四公主燕薄秋,燕懷幽心中不忿,一直念念不忘至今。

看着跪在地上的幾個坤寧宮太監,他們竟然還在求秦雪衣收下那座屏風,燕懷幽的臉都有些扭曲了,她簡直要氣炸了肺!

秦雪衣看見她來,擡了擡眉,笑道:“三公主殿下又來了啊,殿下快來看看,這屏風好看嗎?”

回應她的是,嗤啦一聲,燕懷幽手中的絲絹帕子徹底成了一團抹布。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還有一更,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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