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夜色深了,宮道上安靜,遠遠的,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卻是長公主的儀仗經過。
秦雪衣盤腿坐在輿轎中,揉捏着自己受罪的小腿,今日跪了幾個小時,她覺得自己的腿都要廢了。
燕明卿坐在一旁,不動聲色地打量她一番,秦雪衣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便擡起頭來,道:“你想問什麽?”
燕明卿果然問道:“你是從哪兒學來的唢吶?”
秦雪衣揉着小腿肚的手一頓,面上若無其事道:“書上看來的。”
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她這麽說,誰也找不着錯處。
果然,燕明卿沒說話了,秦雪衣心裏松了一口氣,其實她會吹唢吶,還要多虧了師父。
師父雖然是個開武館的拳師,但是其實他還有另一重身份,那就是在民樂隊裏專職吹唢吶。
從前武館開設在一個村旮旯裏頭,十裏八鄉都是認識的,若是誰家有個紅白喜事,都要請樂隊去熱鬧熱鬧。
秦雪衣很小的時候,就被二師兄背着,跟師父去跑場子了,師父的唢吶乃是一絕,他還想把這項技能傳給二師兄,二師兄聽了之後撒丫子就跑,師父苦于後繼無人,最後把目光落在了還在吃手指的秦雪衣身上,于是秦雪衣經過數年的磋磨,終于順利出師,原本以為用不上這個技能了。
卻沒想到竟然在今日,一鳴驚人,驚豔全場。
秦雪衣心道,果然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前人誠不欺我也。
不多時,輿轎停了,外面傳來了宮人的聲音恭敬道:“殿下,郡主,翠濃宮到了。”
秦雪衣聽罷,便對燕明卿道:“我要回去了,今日多謝你。”
燕明卿沒說什麽,只是道:“去吧。”
秦雪衣踩着腳踏下了輿轎,一擡頭才發現天上竟然不知何時又下起了細小的雪花,小魚從後面跑過來,扶着她的手,儀仗隊伍再次緩緩動了起來,順着宮道一路往宿寒宮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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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雪衣呵出一口氣,道:“走吧,咱們回去了。”
主仆二人轉身走向翠濃宮,卻見朱漆的大門緊閉,唯有門頭上挂着兩盞燈籠,被風吹得搖晃不定,燈影幢幢,那些細碎的雪花如同天上灑落的金屑一般,美不勝收。
小魚推了推門,發現沒開,她疑惑道:“怎麽閉宮門了?”
秦雪衣道:“許是宮人偷懶,叫個門吧。”
小魚提起聲音喚了一聲,又拉起門上的青銅獸頭門環敲了敲,篤篤篤的聲音在寂靜的雪夜裏傳開去,很快,裏面就有了回應:“是什麽人?”
小魚跺了跺冰冷的腳,呵了一口氣,道:“是我。”
門裏的動靜就沒了,小魚起初以為對方沒聽見,便提高了聲音:“是我,小魚。”
豈料她一連叫了三四聲,還是半點動靜也沒有,秦雪衣覺得不對,沒讓小魚再敲門,換了自己親自上,豈料這回連個應門的人都沒有了,偌大一個翠濃宮裏,一派死寂,秦雪衣透過門縫朝裏面看去,只見一道人影拎着燈籠,頭也不回地晃進了照壁後。
這是明明有人,卻故意不給她們開門。
秦雪衣意識到這件事情,氣得登時一股火從心底竄起,直沖腦門,這寒天凍地的,她甚至都不覺得冷了!
這群仗勢欺人的狗東西!一日沒見,就不知道馬王爺幾只眼了。
秦雪衣打定主意要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對小魚道:“你在這裏等着,我去去就來。”
她說完,便順着翠濃宮的牆根往前走,不多時就停了下來,牆角的位置,長着一棵樹,因為是冬天,早落光了葉子,她撸起袖子,把礙事的裙角掖好,三兩下猴兒似的爬上了樹,動作甚是敏捷。
跟過來的小魚被吓了一跳,連忙叫道:“郡主,使不得,您要是摔下來可怎麽辦?快下來吧!”
秦雪衣口中不以為意道:“無事,你就在下面站着,不許亂跑。”
她攀在樹幹上,伸着脖子往牆裏看,廊下燈火昏暗,大約是天冷,宮人們都躲懶去了。
秦雪衣順着那樹爬上了牆頭,順利跳進了翠濃宮裏,挨着牆根的陰影走,才走了一段路程,就隐約聽見前面傳來了人聲,卻是有人過來了,那腳步聲漸近,說話聲也越來越清晰可聞。
一人道:“将那位關在外面,不會有事罷?”
另一個不以為意道:“能有什麽事?咱們是聽命行事,三公主說了,咱們翠濃宮亥時之前要閉宮門,若有人未回來,就得在外面歇着。”
那人疑惑道:“什麽時候有了這樣的規矩,我倒不知道。”
“今日才有的,三公主說有就有,你操心那麽多做什麽?”
先頭那個便不說話了,大概也覺得不值得,兩人提着燈籠往前走去,秦雪衣心中一團怒火拱起了直往上竄,越是生氣,她倒越是冷靜了。
她原本是想爬進來開個門,聽了這兩人的話,這會兒她忽然又改了主意,等人一走,她便悄悄去了側殿耳房,那裏原是堆放雜物的地方,此時正是夜深時候,空無一人,倒方便了她。
秦雪衣摸到了一截兒麻繩,又往西殿的方向走,燕懷幽就住在此處,她與秦雪衣素來是單方面不和,從不許她踏入西殿範圍,秦雪衣花費了些時間,才确定了她住的屋子。
此時殿裏燈火昏暗,寂靜無聲,想是已睡下了,秦雪衣輕手輕腳地推開了殿門,閃身進去,暖香拂來,将她周身的寒氣一掃而空。
外間有一張榻,那是守夜的宮婢睡的,她倒靈敏,似察覺有人近前,張開雙眼看過來,然而她速度還不夠快,只來得及看見一抹黑影,秦雪衣毫不留情的一手刀過去,她連吭都沒吭,歪頭便昏了過去。
秦雪衣拎着麻繩進了裏間,熏香淡淡,燕懷幽正躺在床上睡得香,她随手扯過屏風上搭着的外衫,往熟睡的燕懷幽頭上一罩,燕懷幽終于驚醒過來,兩眼一抹黑,下意識尖叫出聲,哪知守在一旁的秦雪衣就等着她張口了,揪起一團衣物就往她嘴裏塞,把那尖叫給堵在了喉嚨裏。
她勾起唇角,得意洋洋地笑:“叫吧,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秦雪衣說這話時,刻意壓低了聲音,又沉又啞,在這寂靜的深夜裏顯得分外可怖,燕懷幽本就害怕,差點沒白眼一翻暈過去,手足掙紮,嘴裏嗚嗚叫起來。
秦雪衣也不墨跡,抄起麻繩就把她給捆了個結實,然後擡頭看了看房梁,露出了一個邪惡的笑容。
一刻鐘後,她拍了拍手,從容地離開了三公主的寝殿,把殿內傳來的嗚咽聲音抛在了腦後。
翠濃宮的牆根下,小魚等得萬分焦灼,好容易聽見那邊傳來了一點動靜,她連忙踮起腳尖,伸着脖子張望,嘴裏叫道:“郡主,郡主?是你嗎?”
秦雪衣從牆頭探出半個身子來,豎起手指放在嘴邊,沖她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噓……”
小魚連忙捂住了嘴巴,兩眼張得大大的,看着秦雪衣利落地翻過牆頭,落在了地上,她穿着的翟衣沾染了不少灰塵和青苔,小魚連忙上前替她拍去塵土,悄聲問道:“郡主,您怎麽去了那麽久?”
秦雪衣道:“去辦了一件事情。”
小魚疑惑道:“什麽事情?”
秦雪衣神秘一笑:“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小魚一臉懵然,秦雪衣輕輕拍了拍她的頭,語氣輕松道:“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哦,”小魚素來聽話,果然不再追問,只是道:“郡主,奴婢再去叫門,時候不早了,這雪越下越大,您會受寒的。”
“不必了,”秦雪衣拉了她一把,道:“他們不開門,咱們就不進去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小魚乖乖道:“哦,那咱們去哪?”
秦雪衣四下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了翠濃宮門頭挂着的大燈籠上,她道:“自然是去有覺睡的地方啊。”
一刻鐘後,宿寒宮的大門被敲響了,應門的宮人連忙去開門,卻見長樂郡主秦雪衣正站在門外,手裏提着一個大燈籠,笑眯眯地道:“深夜來訪,求見長公主殿下,勞煩公公替我通禀一聲。”
那宮人愣了一下,連忙讓開路,恭敬道:“郡主請進。”
小魚有些拘謹,還是秦雪衣拉了她一把,主仆二人進了宿寒宮,在暖烘烘的花廳裏坐了半盞茶的時間,外面便進來了一行人,為首的那人身材修長高挑,眉目秾麗,披着大氅,頭發散落下來,顯然是剛剛睡下了,又起身匆匆而來的。
她打量了秦雪衣一眼,問道:“怎麽大半夜的過來了,不睡覺?”
秦雪衣放下茶盞,笑道:“深夜叨擾殿下,實在過意不去,只是我今夜若不投奔殿下,恐怕要露宿街頭了。”
燕明卿頓了一下,長眉微動,道:“怎麽回事?說來聽聽。”
秦雪衣便将事情原原本本說來,只是略去了她悄悄進了三公主閨房的事情沒說,只說她敲門,無人來應,宮人甚至還特意避開了。
聽罷此事之後,燕明卿眉頭皺起,道:“竟有這種事情,翠濃宮實在是不成規矩。”
秦雪衣也作可憐道:“我思來想去,覺得殿下最是仁心仗義,這才冒雪前來求助,還請殿下收留一夜,明日一早我便告辭。”
燕明卿想了想,道:“你住下是可以,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秦雪衣頓時兩眼放光,面露希冀:“什麽條件?殿下請講。”
燕明卿抿了抿唇,道:“你夜裏需得與我一起睡。”
作者有話要說: 燕明卿:我就直說了,我想和你困覺。
秦雪衣:不不不,我不是這麽随便的人!我只和我的清清睡覺!
燕明卿:氣成河豚.jpg
今天的男主還是沒有姓名呢。(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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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更新就挪到明天早上八點啦!大家今天晚上別熬夜等,愛你們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