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塊

陸壹是真的不害臊的。

春夏将畫架在客廳擺好，擡頭，便見他人已經脫好了衣服，身體傾斜，一只手臂撐在卧室的門框上，另一只叉着腰，左腳略略向前，視線注視地面，擺着雕塑一般的姿勢。

似乎是注意到春夏的目光，他緩緩擡眸，神态莊重嚴肅，最大限度地調動面部細胞，表演“深沉”二字。

春夏也畫過人體，男性，女性，都有。

戲這麽多的，唯有這一個。

春夏坐在椅子上，拿起小刀，動作熟練地削鉛筆。那雙手做什麽樣的事都很好看。

陸壹孤獨地擺了一會兒pose：“姐姐，你怎麽不看我？”

“看到了。”春夏眼皮都不擡。

陸壹收起風騷的姿勢，向客廳走過來。

若不是脫掉了衣服，很難想象到這個清爽溫暖的少年，也有如此讓人挪不開視線的好身材。他有六塊腹肌，腿很結實，但肌肉恰到好處不誇張，也沒有一般男性那種茂盛的腿毛，反而勻稱又漂亮。

“姐姐，你想讓我擺什麽姿勢？”

他走到春夏前面，隔着她一步半的距離。

他就是故意要走近，讓春夏看到他；卻不敢靠得太近，要不然顯得過于流氓。而且他不确定能不能管好自己的小兄弟。

“都可以。”

春夏銷好鉛筆，終于擡起眼。

時間在那一秒鐘被按下慢速播放鍵，陸壹繃緊了想要表現一番的肌肉，迎上她安然自若的目光。

春夏的眼中一絲波瀾都不曾有過，看他倒真跟看一座雕塑沒有區別。

倒是她的目光落在身上的一剎，陸壹忽然像被什麽紮了一下似的，一點異樣的感覺還不及感受清楚，便消失無蹤。

方才還亢奮得想在她面前表演一個360度前空翻托馬斯跳接側身旋轉三周半後以720度轉體後空翻，此刻卻莫名有了一絲緊張。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姐姐……”

“嗯？”春夏已經開始動筆勾勒。一個輕輕的嗯字，不知為何聽起來很是誘人。

“……沒事。”陸壹緩慢無聲地做了一個深呼吸，閉了閉眼。

争氣！

不要給媽媽丢臉！

春夏下筆果斷大氣，刷刷幾筆便勾出輪廓，沒有絲毫猶豫，刻畫細節的過程也沒有動用橡皮擦。畫畫像是她的本能，不需要思考就能完成。

她專注畫畫的樣子是很迷人的，整個人會發光，陸壹每次都能盯着她看很久，不會覺得厭倦。站着也不覺得累，更不覺得冷。

春夏用鉛筆描繪他，他也在用眼睛，一點一點地描摹她的輪廓。

只是後來，當他發現，春夏的視線從他的腹部向下轉移時……

在沙發背上睡覺的咪咪也醒了，打了個呵欠，伸了個懶腰，跳到沙發上，蹲在春夏身邊，懵懂的兩只圓眼睛盯着他……的檔。

三月的天乍暖還寒，陸壹卻覺得有點熱。

“咪咪，不許看，少兒不宜。”

盯裆咪不聽勸，繼續執着地盯着。

春夏穩如泰山，邊觀察邊修飾明暗層次。

陸壹卻漸漸呼吸不暢了。每一次她的眼神瞥過來，他就控制不住地冒汗。

終于，春夏再次觀察時，忽然頓了一下。

然後視線上移，看向陸壹的臉。

他好像臉紅了。

混跡江湖近二十年，陸少爺還是破天荒頭一次臉紅，硬撐着道：“我……上個廁所。”

春夏點頭，一邊做最後的調整：“畫好了。”

啊……

陸壹坐在洗手間的馬桶上。

此刻的心情非常想發出一些感慨，卻無法形容。

等不争氣的小兄弟平靜下來，他才從洗手間出來，穿上褲子，套上毛衣。

春夏已經将畫架收了起來，那張已經完成的畫，就放在茶幾上。

陸壹勾着頭看了一眼。

構圖和技巧都無可挑剔，線條足夠細膩，一筆不多，一筆不少。

可以作為優秀作品參展的水平。

春夏從書房出來。大概是遮羞布給了他底氣，剛才還臉紅的陸少爺又開始騷了。

“這幅畫裱起來挂在你房間好不好？”他美滋滋地，“讓你每天都看着我入睡。”

“不要。”春夏倒了杯水。

陸壹放下畫，走過去，在她喝了幾口準備放下杯子時，順手接過來，就着喝水。

春夏轉身走開。陸壹把杯子擱下，跟在她屁股後面。春夏坐在地毯上打開電視，他趴在茶幾上，把腦袋擋在她眼前。

“姐姐。”

春夏看着他。

陸壹的臉是歪着的，距離卻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這樣默默無言對望了片刻，陸壹才古代嬌羞小姐似的哼唧着：“我的身子都被你看過了，以後就是你的人了。”

春夏沒反應。

“你要對我負責。”陸壹說。

春夏還是沒表情，只是問：“怎麽負責？”

他眼裏含了一點笑，沒頭沒尾道：“我床頭的存錢罐滿了。”

春夏不解。

陸壹舔了舔嘴唇。

用盡全部的良心鎮壓住內心叫嚣吶喊的那只小魔王，強行将日思夜想、幾乎要沖口而出的一句“我想和你睡覺覺”，改成十分小清新的：

“你可以親我一下嗎？”

春夏抿緊了嘴唇。

她沒同意，但也沒拒絕。

陸壹的頭慢慢、慢慢地向前。

他看到春夏的牙關咬了一下，似乎想躲，卻沒躲。

他拉起她攥起來的拳頭，輕柔而不失力度地将她的手指掰開，然後握住。

“我輕輕的，你別怕。”他的聲音很溫柔。

這一刻絕對可以入圍他生平最珍重小心的時刻之一。

春夏強迫自己看着他的眼睛。

陸壹靠近，在她唇上碰了一下，很輕，停留了一秒鐘的時間，便退開。

“你看，一點都不可怕。”他笑着說。

春夏不知該如何形容那一瞬間的心情。

陸壹還想再親一下的，春夏忽然推開他，起身進了卧室，關上門。

陸壹回家的時候，有點喪氣。

陸媽媽正在喝下午茶，招招手叫他過去，把只切掉一小塊的草莓千層蛋糕推給他：“媽媽專門給你留的。”

“你吃不完了？”陸壹識穿。

“媽媽要保持身材的嘛。”

陸壹坐下來，連小碟子都沒用，直接就着蛋糕盤解決剩下的六分之五。

“寶貝怎麽不開心呀？”陸媽媽給他倒了一杯奶茶。

陸壹幽幽道：“我親了姐姐一口，她好像生我的氣了。”

陸媽媽一臉不能理解。

“你怎麽親的？”

“就，mua，這樣。”陸壹給她演示。

親一口會生氣，這超出了陸媽媽的認知。

她對自家兒子很自信，寶貝這麽帥這麽乖，沒有女人會喜歡的。

那是為什麽呢？

陸媽媽煞有介事地思考片刻：“女孩子其實都喜歡強吻的，你下次試一試man一點？”

陸壹：“不了不了。”

他可不想被開瓢。

陸媽媽一拍桌子，非常有信心地說：“那送她包包，沒有女孩子能拒絕包包。”

陸壹嘆氣。

他的姐姐可不是個一般女孩子。

隔天陸壹再去的時候，春夏已經沒有任何異樣。

他謹小慎微地待了半天，确認她是真的沒事，才将自己的小心髒放回肚子裏。

咪咪到了發情期，一整天都在嗷嗷嗷地呼喚小公貓，或者在陸壹身上各種亂蹭求撫摸，摸幾下就撅屁股，相當之饑渴。

他上網查了半天，不停地撫摸安撫她，後來被鬧得腦袋都大了，便将她抱進浴室洗澡。

他的手機擱在沙發上，響了一聲。

春夏下意識瞥了眼，不是故意，但看清楚了。

【小可可：我不開心，陪我去吃冰淇淋。】

她收回視線。

陸壹給咪咪洗完澡，又幫她吹幹毛，把自己折騰得一身汗，衣服濕了大片。

他坐下來吃水果，一邊拿起手機看，然後解鎖，打字。

沒一會兒，他咬着蘋果站起來：“姐姐，我出去一趟。”

春夏沒說話。

陸壹這一去，用了三個多小時，晚飯時回來，帶了一人份的晚餐，還有一盒冰淇淋。

“你不吃嗎？”春夏問。

陸老父親一回來就被發情的女兒纏上了，抱着她順毛撸：“我吃過了。”

冰淇淋是巧克力味道的，春夏用勺子挖着，慢慢地吃。

她看到盒子上的logo，很有名的一家，且在市裏只有一家門店。

“好吃嗎？”陸壹手都酸了，癱倒在地上。

春夏點點頭：“好吃。”

咪咪站在陸壹胸口，沖他大喊大叫，他嘆了口氣：“養女兒太累了。”

春夏沒說話，顧自看電視。

陸壹拉了拉她的衣服，“孩子媽，你都不安慰安慰我嗎？”

春夏低頭。

陸壹撅起嘴：“親我一下？”

春夏把頭轉了回去。

那天無論他怎麽撒嬌，春夏都不肯和他親親了，陸壹只好安慰自己來日方長。

可惜，來日是很方，但是一點也不長。

春夏回學校交畢設開題報告的時候，陸壹陪着她去的，騎着她的單車在樓下等她。

碰巧有同班的同學經過，跟他打招呼：“最近忙什麽呢，怎麽沒見你來上過課啊？”

“人生大事。”陸壹勾着嘴角。

對方笑了笑：“聽說你要出國了，什麽時候走啊？”

餘光瞥見春夏從辦公樓走了出來，陸壹擺擺手：“下次再聊。”

他騎到春夏跟前，左腳落地，低着頭看她：“怎麽樣，過了嗎？”

“過了。”

“真棒。”陸壹哄小孩似的誇。“那你請我吃飯，我們慶祝一下。”

春夏點頭。

“你想吃什麽？”陸壹推着車，跟她并肩向南門的方向走。“瘋子說南門那邊新開了一家花甲米線……”

“陸壹。”

一輛紅色的保時捷911停在路邊，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一個長發女人笑着向他們走過來。她穿着白色的西裝外套和闊腿褲，腿很長，五官是略偏中性的漂亮。

“什麽時候回來的？”陸壹笑着，說話的語氣，與她似乎很熟稔。

“昨天剛到，這不今天瘋子他們說要給我接風，我來找他們。你不是在學校呢，給你發微信怎麽也不回？”

陸壹微微笑：“我現在用QQ。”

“你可真行。”那女人的目光轉向他身後，“這是……”

陸壹回頭，很自然地牽起春夏：“介紹一下，我女朋友……”

春夏的臉色有一點奇怪。仍然是看不出表情的，但陸壹從來沒見過她臉上出現這樣的神色。

春夏沒看他，只是盯着他身旁的人：“你朋友？”

“我發小，跟童憲和瘋子我們一塊長大的。”陸壹低聲解釋。

他剛說完，春夏便猛地一下甩開了他的手。

陸壹有一瞬間的驚愕：“……姐姐？”

“我先回去了。”

春夏垂下眼睛，說完便将單車從陸壹手中接過，騎上便離開了。

陸壹下意識追了兩步，回頭，擰着眉心看向蔣明若。

“你和她認識？”

蔣明若也望着春夏離開的方向，聞言有些茫然：“不認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