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 17

看着周遭嘈雜擁擠的人群，剛從車上下來的卡爾嫌棄地皺了皺眉，只不過很快便繞到車子的另一邊，朝還坐在車裏的奧莉薇亞伸手、扶着她下車。

在他轉頭看向後方，确定埃德加、貝德福德公爵夫婦及布萊福德侯爵家的車子是否有被人群給阻礙時，他身旁的奧莉薇亞突然開口說道：「我感覺不太好……」

聽見她這麽說，卡爾馬上将頭轉回來，只不過正當他打算開口詢問她身體有什麽不适時，同樣已經下車的埃德加朝他們走了過來，用着不知道是誇贊還是不滿的語氣說道：「這就是泰坦尼克號麽，确實跟她的名字一樣。」

就在他說話的同時，亨利帶着奧德麗、布萊福德侯爵父子帶着艾蕾諾也過來了，亨利和布萊福德侯爵父子也說了幾句話贊同埃德加剛才所說的話，只不過他們也對伊斯梅将大部分白星航運的股票賣給美國人的事情很不滿，所以他們所說的話只是中肯的評論，并沒有任何誇贊的意味。

在他們談論到一半的時候，擔心奧莉薇亞的卡爾連忙一邊出聲打斷，一邊看向她最親近的埃德加及比較了解她的長輩，「奧莉薇亞說她感覺不太好……」

「浪費了一個多小時卻還是等不到一個不懂禮節的人，現在又處在這樣嘈雜擁擠的環境，不管是誰都會感覺不好！」說這些話的時候奧德麗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只不過是被氣的而非身體不舒服，而在說完之後她還遷怒地瞪了自家丈夫一眼。

為了能在今天準時到南安普敦港口搭船，昨天他們三家和卡爾便來到了南安普敦東邊的溫徹斯頓，只不過他們決定參加泰坦尼克號的首航的時間比較晚，幾家高級飯店的頭等房不是客滿就是只剩下一、兩間，所以他們只能分開住在不同的飯店裏，而本該和他們一樣在溫徹斯頓的飯店待一晚的斯蒂芬妮則是特立獨行地前往南安普頓西邊的樸次茅斯。

因為擔心性格松散、不懂得遵守禮節的斯蒂芬妮會遲到，所以在他們分開之前奧德麗便讓亨利對她耳提面命提醒了兩次，住進飯店後也讓亨利給她打了兩次電話、提醒她記得九點半時過來與他們會合，只是到了約定時間時他們還是沒有看見她的身影出現在飯店。

等了快半個小時、期間又打了不下十次電話到她住的飯店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後，亨利和奧德麗只能直接雇車前往樸次茅斯，只不過在他們到了那裏、以公爵的身分要求櫃臺人員替他們打開她住的房間門時，她卻沒有在房間裏。

看到一間淩亂但卻沒有任何行李的空房間時，亨利和奧德麗都覺得斯蒂芬妮是在耍着他們玩、故意自己先去港口搭船了卻沒告訴他們，只是憤怒歸憤怒，他們和卡爾他們約好碰面的時間已經過了，而距離開船也只剩一個半小時，所以他們只能暫時将怒氣給壓下前去跟卡爾他們會合，至于跟斯蒂芬妮算賬的事就等奧德麗上船之後再說。

「的确，這裏太多人又太亂了，航運公司應該要分配一下不同乘客登船的時間，要不然出了什麽意外可不是什麽好事。」看着奧德麗那一副快要發脾氣的樣子，埃德加連忙轉移話題，随後他又馬上轉頭看向自家妹妹，「奧莉薇亞，妳還好嗎？」

他的詢問讓本來一直緊緊皺着眉看着面前巨大的泰坦尼克的奧莉薇亞瞬間回過神來，她撫開了卡爾那搭着她的肩的手，然後快速地走到埃德加的身邊，神色緊張地握着他的手，「埃德，我感覺很不好……」

聽見她這麽說，埃德加的神色瞬間變得凝重，只不過他很快就恢複了原樣，并且擡起手來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姨母、艾蕾諾和卡爾都在妳的身邊，妳的随身行李裏還有着去年妳讓我替妳訂制的禮物，所以放松一點，莉薇。」

在他提到奧德麗他們的時候，本來陷入緊張情緒的奧莉薇亞這才冷靜了下來，只不過心裏不詳的預感卻不減反增。

在斯蒂芬妮可能已經上船的情況下，奧德麗是不可能放任她一個人在有那麽多上流人士的泰坦尼克號上，免得她在得罪人的同時還連累了貝德福德家。另外，現在有許多上流人士都已經知道他們會參加泰坦尼克號的處女航，而卡爾也對這一次的航行十分期待，所以他們不可以在最後一刻無緣無故取消，她也不可能讓卡爾只身一人上船，要不然可能會有一些不必要的傳言産生，也會讓卡爾失了面子。

深深嘆了一口氣後，奧莉薇亞擡起手來給埃德加一個擁抱，然後輕聲在他耳邊說道：「在我們平安抵達紐約之前，你盡量不要出遠門，雇用幾個電報員排個班、随時在家裏待命。」

「我會的。」埃德加一邊拍了拍她的背一邊在她頭頂上印了一個吻，「照顧好自己、艾蕾諾和姨母。」

由于奧德麗在和亨利抱怨斯蒂芬妮、艾蕾諾正在跟自家父親和兄長道別，所以坎貝爾兄妹的對話只有距離他們兩個很近又一直注意着奧莉薇亞的卡爾聽見了。

一開始他确實因為奧莉薇亞撫開自己的手跑去找埃德加的行為感到有些不快，但在聽見她在跟埃德加說話的內容以及他那帶了一絲顫抖的聲音時，他才覺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對勁，只不過正當他打算開口說些什麽、順便将她從她兄長的手中帶回來的時候，一旁突然響起了一道陌生的聲音：「抱歉，先生們，你們得到集散站去托運行李才行，就在那邊！」

被打斷的卡爾沒好氣地瞪了穿着白星航運制服的人一眼，随後便搶在埃德加等男士開口前從口袋裏拿出了一疊鈔票、數也沒數就放到他的手中，「我想你的能力可以幫我解決這個問題，先生，我的人就在那邊。」

瞄了眼手上的鈔票的面額、發現手上的小費不少于五英鎊，工作人員顯得十分高興，甚至還熱切地說道：「這是我的榮幸，先生，如果還有其他需要我的地方……」

沒等他将話說完，在卡爾身後待命的賴福傑便将拖着他去後方看行李了，并且向他說明哪些行李該送進哪些房。

雖然奧莉薇亞她們三位女士并沒有帶太多衣服和首飾之外的雜物，但她們三個再加上卡爾的行李就裝滿了兩輛車，所以除了賴福傑之外，坎貝爾家的男仆布魯克也跟了上去看雇主人的行李。

在他們離開後，奧莉薇亞她們三個便迅速向家人做了最後道別，埃德加等人也最後一次請托卡爾照顧奧莉薇亞她們三個，然後艾蕾諾便挽着奧德麗的手、奧莉薇亞挽着卡爾的一同上船，他們的身後還跟着奧莉薇亞她們的貼身女仆。

不知道是他們足夠幸運，還是卡爾動用了關系，即便他們在一個月前才決定要訂船票，他們還是訂到了頭等艙四間相連的高級客廳套房B52、B54、B56和B58，B52和B54還有一條相連的私人漫步走廊。

因為船票是卡爾負責弄到的，他甚至還付了所有船票的錢，所以奧德麗和艾蕾諾并不介意卡爾将有着相連的私人走廊的套房留給自己和奧莉薇亞，她們兩個則是住進了後面兩間套房。

一到了套房，卡爾便馬上讓帶領他們過來的服務員打開了B52和B54之間的連通門，而當他通過連通門從自己房間走進奧莉薇亞的房間時，她的貼身女仆愛莉正在幫她整理衣服、将禮服一件又一件放進衣櫃裏，而她則是半倚在客廳的沙發上對着布魯克說道：「去房間E21守着，布魯克，确認洛朗特夫人上船後再回來。回來的時候記得去電報室一趟，看能不能帶一臺沒人使用的電報機回來。」

「親愛的，」做了個手勢讓服務員離開後，卡爾便坐到奧莉薇亞的身旁，伸手将她攬進自己的懷中，然後輕輕摸了摸她的臉，「妳的臉色還是很不好，要不要我讓賴福傑叫醫生過來？」

「我沒事，我只是有點…算了……」

奧莉薇亞躲開了他的手，并且在他因為她的動作而垮下臉的同時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重新靠回沙發的扶手上，朝他微微挑眉，「倒是你，你還好嗎，卡爾？」

不懂她為什麽會這樣反問，卡爾顯得有些困惑，「我當然很好，親愛的，為什麽妳會這麽問？」

「剛才在走廊轉角和你打招呼的那一位是？」奧莉薇亞并沒有回答，反而是又丢出了一個問題。

「諾曼．戴維斯，年紀比我大了快十歲，他的父親在四十年前幸運地挖到了一個金礦，雖然他身為次子沒有繼承那座金礦的權利，但聽說他的父親将家裏投資最賺錢的股票分給他不少，而他本身也是個商人，經營能力不算好但也不太差。」說到這裏，卡爾突然哼了一聲，「他還是上個月成功拍下海洋之心的買家。」

La Coeur de la Mer，也就是海洋之心，一顆五十六克拉的藍鑽，在法國路易十六過世之後就失蹤了一陣子，但是兩個月之前它的相片卻出現在一本拍賣會的展品手冊中。

原本一個月前卡爾是打算秘密前往瑞士參加那場拍賣會、不計花費将那顆鑽石拍下做為結婚禮物送給喜歡藍鑽的奧莉薇亞，只是在他出發之前她卻不知道從哪裏弄到了那場拍賣會的展品手冊。

在她翻看那本手冊打發時間時，卡爾不着痕跡地打探她對那枚海洋之心的看法，但卻得到了他想象之外的答案。她表示她并不會想要那樣的項鏈，因為長時間配戴有些重量的首飾只會對她的脖頸造成負擔。除此之外，有太多歷史事件能夠證明那顆海洋之心會給它的擁有者帶來不幸，雖然英國和法國的法律及制度非常不同，但是她并不想為了一條不方便配戴的項鏈去冒着像路易十六被送上斷頭臺的風險。

聽見她這麽說，知道就算拍下那顆鑽石也無法博得佳人一笑的卡爾只能讓賴福傑取消了前往法國的船票、從法國到瑞士的火車票。

雖然是自己主動放棄去參加拍賣會的，但有一段期間一直将海洋之心視為自己囊中物的卡爾對于買下它的戴維斯還是沒什麽好感。

「次子麽，所以他會選擇償還布克特家龐大的債務、和布克特小姐訂婚的原因是為了增加自己繼承家族産業的籌碼，對嗎？」看着因為自己提到布克特小姐而面部表情開始僵硬的卡爾，奧莉薇亞忍不住微笑調侃道，「會後悔嗎？如果當初你再等一陣子、讓布克特小姐體會一下債主們是如何催債的話，說不定她就會心甘情願接受你的追求、和你訂婚，畢竟你的條件可是比那位戴維斯先生來得好太多了。」

說實話，卡爾真的不清楚她會這麽問是純粹想打趣自己，還是想要測試自己對露絲已經沒有任何情意，所以他只能一邊觀察她的表情一邊詢問道：「妳怎麽知道我曾經打算追求她的事的？」

「還記得去年六月時的那場假面舞會嗎？在我們跳完舞後我的同學們就告訴我你打算追求布克特小姐的事，因為帶你來舞會的泰勒先生希望她們能多告訴你一些關于布克特小姐的事。」

「那只是我剛到英國時的想法，我的奧莉薇亞，」卡爾努力思索出一個能夠讓自己一勞永逸的理由，免得之後讓她還有機會舊事重提，「妳知道的，她是個身上背負着龐大債務的貴族，只要這樣的貴族小姐才會願意嫁給一個美國商人，我從沒有想過我能夠得到妳這位富裕的伯爵小姐的青睐……」

不理會他避重就輕的辯解，奧莉薇亞微笑着點出最主要的原因，「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很漂亮。」

「但她的美麗完全比不上妳的，親愛的。」

卡爾的這句話接得很快又說得很順，這讓成功打趣到他的奧莉薇亞忍不住掩嘴輕笑了幾聲。

正當她打算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外頭突然傳來了一陣代表船只即将離港的響亮船笛聲，所以她便止住了笑，站起身來走到私人走廊上，開了點窗看向人山人海的港口。

沒有從她的側臉看出任何喜悅或興奮的情緒，卡爾便從她身後輕輕抱住了她，「我愛妳，奧莉薇亞。」

奧莉薇亞并沒有回答，她只是繼續看着窗外，但是她的手卻搭到了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上緊緊握着。

卡爾将她的行為視為是肯定的回複，所以他低下了頭，輕聲在她的耳邊詢問道：「今晚可以允許我到妳房間嗎？」

「距離婚禮只剩兩個多月，所以請耐心一點，未婚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