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回頭,就見舒瑤的臉上濕漉漉的,仿佛剛下了一場雷陣雨

“你怎麽了??”

他當然不會知道,那個“卷”字是她的乳名,漫天的“卷卷”、“卷卷”,此消彼長,宛如鞠逸文在耳畔一聲聲地喚她。

心髒一點點變軟、一點點變卷,缱绻的心情湮沒了她,忘了和林嘉順打招呼,起身就往煙花升起的方向跑。

江邊,一處空曠的地上,果然聚集着一群人。兩對年輕男女正在放煙花。她走到近處,借着夜空的華彩認出了他們。

他們轉過頭來,也愣住。

然後,趙子墨悄悄用手指了指,順着她手指的方向,舒瑤的眼睛找到了那個人。

他戴着耳機,獨自坐在江堤的長凳上,一動不動地望着長江。晚風吹動他的發絲,掀起一個又一個優美的弧度。

舒瑤緩緩走過去,站在他的斜後方。

“……這些煙花是怎麽回事?你明明沒有邀請我。”

輕柔的話音落下,鞠逸文扭頭看向她,眸色清冷如水。

“這些煙花購于半個月前,半個月前,我是想邀請你的,但現在,我想扔掉,是她們要放的。你也看到了,我沒參加。”

她咬了咬唇,聲音輕如蚊哼:“原來是這樣。”

想到林檢察官還在咖啡館等她,把人家晾在那裏很不禮貌,轉身欲走,身後又響起了鞠逸文沉沉的聲音:“那個男人是誰?”

“一位學長。”她如實回答。

“難道學長比我重要?”那聲音似乎又近了一些,帶着某種厭憎的情緒。

她站在那裏,心頭突然一陣焦灼——怎麽辦,她也很讨厭這樣的狀态!

他翩然地走到前面去,轉身盯住她,眸色清亮而深沉:“今天是我人生中唯一的一次20周歲生日,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上一次過整歲生日還是十年前,當時你還在我身邊,現在20歲,你又在我身邊,你知道我有多慶幸嗎卷卷?!”

她的淚水再度流下來,十年前的一幕在腦海中掠過。

是的,那一次,他們在海邊撿貝殼、吹海螺,當時是多麽歡樂。

“是的,20周歲,我又在你身邊,我也很慶幸。”她努力噙住淚,從包裏取出今天下午借出的兩本書,舉在身前。

一本是《美國留學事典》,另一本是《美國留學生活生存手冊》。

“逸文,我已經在努力……”她微微哽咽,動人的藍眸中淚光閃閃,“我在努力走向你了……”

鞠逸文不禁怔住,喉頭滾了滾,心中一陣激蕩。

“你……你真是……”

他想說,你真是白癡!有我在還需要你看這些嗎?

可他沒有說下去,只是快步上去,将他的女孩緊緊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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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窗臺,透過薄紗窗簾,照亮了整間卧室。舒瑤睜開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腦子裏,還回想着昨夜的夢。

那真是一個冗長的夢。

斜眸看向床頭,夢中多次出現的十字架項鏈,靜靜地待在黑絨布上,一如那些塵封的歲月,靜默不語,卻閃閃發光。

“愛裏沒有懼怕,愛若完全,就把懼怕除去。”

那年在紐約聖帕特裏克大教堂,神父的聲音還歷歷在耳。然而轉瞬,一幕驚心動魄的場面掠過腦海。

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每次想起還是心驚肉跳。

她不敢再多想,果斷地離開了被窩。

剛洗漱完,有人敲門。

“這次又是什麽?”她打開門,好奇地看着來人。

“白鶴芋。”林嘉順抱着一盆綠植,輕車熟路地走向客廳一隅的花架,“它還有一個名字,叫一帆風順。”

舒瑤微笑:“謝謝。”

“不謝。”林嘉順指着綠葉中間那朵亭亭玉立的白花,“我是希望它一帆風順,別又死在你手裏。”

“……”舒瑤撇了撇嘴,“其實我真的不擅長養任何東西。”

林嘉順已經習以為常,淡淡地說:“這盆死去的吊蘭我拿走了。”

“嗯,真不好意思。”她尴尬地将他送出門。

又過了一會兒,她收拾出門,在街邊等出租車。穿梭不息的車流,卻沒有等到一輛空車。

正焦灼之際,一輛黑色奧迪穩穩地停在身前。

“你車呢?”車窗降下,林嘉順的黑眸好奇地望着她。

“在單位,昨晚沒開回來。”她坐進了副駕,擡手撥理被風吹亂的頭發。

“哦,剛才在家怎麽不說一聲?”聲音有微微地不悅。

“呃……我想你要去辦案點,不順路。”

他輕輕一笑,方向盤迅速打了個彎,奧迪車掉頭向南。

“這不就順路了。”

她扭過頭,唇角彎起,亮出一個感謝的笑容,盡管這種笑容,對林嘉順來說太過多餘。

開了一會兒,車到路口左拐,兩人都沒在意,卻沒想到,迎頭撞上了一輛黑色奔馳。

那車的速度實在太快,仿佛從天而降的猛虎,狠狠撞上他們的車腰。舒瑤感到身子遭到了一股強烈的沖擊,不由自主向右倒去。眼看着頭部要撞在玻璃上,一只大手擋了過來,包住她的頭。“砰——”的一聲,窗玻璃碎了,那只手鮮血淋漓。

舒瑤吓得魂飛魄散,隔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嘉、嘉順……”她驚恐地抱起他受傷的手,只見猩紅的鮮血不斷滑落。

“沒事。”他随手抽出幾張面紙,按住傷口,“一會兒就止住了。”

“咚咚咚——”有人在敲另一側的窗。

“你們怎麽樣?”

那人身材十分修長,穿着筆挺的黑色西服,隔着玻璃,俯身看過來。

玻璃上貼着深色的車膜,他可能看不清裏面的狀況,但是從裏向外看,卻是一清二楚。晨曦之中,舒瑤驚惶地發現,那是一張無懈可擊的英俊面孔,是令人看一眼就終身難忘的精致與高雅。此刻,他仿佛就盯着她,深邃的眉眼間,滿滿的都是關切。

舒瑤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這是傳說中的冤家路窄麽……

林嘉順也是一愣,旋即,繃着臉下了車。看樣子,他是打算好好計較一番。

“我說是誰呢,紅燈都不放在眼裏,原來是鞠少爺。”

鞠逸文也沒想到是他。可他第一反應不是道歉,而是快步繞到另一邊,打開了車門。

舒瑤本來如一只受驚的小貓,蜷縮在座椅上,這麽一來,便生生地暴露在他眼前。

“沒事吧?”他緊張地看着她,柔亮的陽光傾瀉在他肩上,看起來竟是那麽地安靜與夢幻。

舒瑤便呆呆地望着他。四目相對的數秒,空氣中似乎有什麽東西緩緩聯結,然後呲呲作響。

默了好一會兒,她輕聲說:“我沒事。”

但鞠逸文的目光依然久久地落在她身上,那目光中透露出的情緒,令她困惑至極。

自從這次在電視臺重逢後,感覺他似乎有些不同,可究竟是哪裏不同,她也說不上來。

“學長,是您!真的抱歉,我們剛才太急了,抱歉!”

一個熟悉的女聲在耳畔響起,舒瑤轉頭,看見了莊萌萌。

兩年不見,她依然那麽美,波浪般的卷發似海藻披了一肩,斜劉海下粉妝琢面,若不是手裏拎着兒童商場的購物袋,很難想象她已為人母吧。

舒瑤看着她,适才的胡思亂想,全都化作了虛無。

林嘉順向來不擅長應付女人,眼見小學妹一個勁兒道歉,揮揮手,也不想再追究。

“鞠先生不再是開跑車了,速度別那麽快。”舒瑤眼眸低垂、聲音清冷,然後關上了車門。

她的本意是譏諷,但在旁人聽來,根本就是一句關心的叮囑。

奧迪車揚長而去,鞠逸文還留在原地。莊萌萌喚了好幾聲,他們才一起回到自己的車上。

一路平穩行駛,無話可說。

不知是否因為舒瑤的話,他真的從120碼降到了80碼。一時間,莊萌萌似乎也忘記了他們趕路的原因。

“舒瑤現在和林檢在一起嗎?”她看着身旁男人,小心翼翼地問。

男人輕扶着方向盤,英俊的側臉靜若秋水,“我不知道。”

萌萌有些着急:“要不,我找舒瑤談談?”

“不要。”他果斷地說,“你什麽都不要做。”

“可是,你真的不怕嗎?她不可能一直毫無希望地等着你啊。”

他默了片刻,薄唇彎出好看的弧度,一字一字輕聲說:“我對她有信心。”

萌萌略微展開眉頭,嘴角卻掠過了一絲苦笑。

——這家夥,前一句還說不知道,後一句又說有信心,恐怕他的心裏,早已團團亂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有什麽意見就給我留評,麽麽噠!

☆、王者

近些年,省城房地産發展如日中天,中心地段房價一漲再漲,開發商賺得盆滿缽滿,許多傳統行業也紛紛轉型進軍地産,這其中做得最好、名聲最大的,除了最早紮根的鴻基集團,就是新近崛起的道宇建設。

兩家公司一直都在暗中角力,競争從未休止,直到恒威資本橫空出世,讓格局有了些許改觀。恒威資本創立兩年來,已和道宇攜手開發了四個項目,在此過程中,鴻基明明有實力競争,卻從未出手參與。

外界将此理解為,父親為兒子讓路。但事實是否如此,便不得而知了。

鞠逸文今天是要趕去談判第五個合作項目,事關數十億的股權收購,對方一直電話催促,所以才冒險闖了紅燈。

他與莊萌萌匆匆走進大樓會議室時,果然一屋子人等着他們。

“抱歉陸總,讓您久等。”鞠逸文微微颔首,利落地抽開皮椅坐下。莊萌萌也在一旁落座。

談判桌對面,坐在中間的男人就是他口中的“陸總”。此人大概五十多歲,穿着樸素而保守,戴着金絲眼鏡,似乎不太願意把鞠逸文這個年輕人放在眼裏,只用餘光掃了一下,沉聲問道:“莊總人呢?”

莊萌萌笑容嬌俏,聲音甜美地說:“莊總今天有事來不了,我是公司董助,今天由我代表他。”

陸總微微一愣,而後啞聲道:“好啊,真是後繼有人啊。”他低下頭翻閱文件,眼鏡架在鼻梁上,神色甚是不滿。

鞠逸文的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始終不以為意。薄唇輕呷了一口茶,直接進入主題。

“陸總,很高興看到星光項目有序推進,可以說,近半年的合作非常愉快,但同時,困難也顯而易見,您認為呢?”

“哦,最近資金是有些緊,我們已經向銀行打了貸款報告,批複需要一段時間。”

“我不是指資金問題。”鞠逸文雙手交叉放于胸前,目光清銳逼人,“而是磨合有問題。”

陸總擡頭,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恕我直言,中元作為大型國企,無可避免地具有管理粗放、效率低下、人浮于事等特點,這與恒威的理念截然相反。恒威有最專業的基金團隊,注重精細化管理,有能力将星光打造成省城最高端的商業綜合體。”

陸總愕然地看着這位年輕人,半晌,才沉沉的開口:“你是說中元沒有能力開發星光項目?”

“我沒有這麽說。事實上,中元借助國企的平臺,為星光做了大量前期工作,但一個項目的成功勢必依靠各個階段。到如今這個階段,我認為中元的使命已經完成,下面全盤交給恒威打理會效益最大化。”

陸總又默了半晌,側目看向莊萌萌:“莊總不會同意吧?”

莊萌萌笑着遞給他一份合同文件:“恒威已經收購了道宇的30%股權,道宇徹底退出星光項目。”

他扶了扶眼鏡,仔細盯着那份文件,眼睛瞪得滾圓。

“12億??”

“沒錯。”鞠逸文淺笑,眸色卻篤定。

陸總點燃一支煙,用手撐住額角,眼眸發亮地盯着鞠逸文,再也沒有之前的輕視。他終于知道這個年輕人說話的底氣從何而來。

半年前,三家公司在新城區聯手開發星光項目,立志打造一個高端城市綜合體,當時總出資10個億,中元占50%,道宇占30%,恒威占20%,短短半年,這個年輕人竟然出4倍價錢收購道宇的股權,難道,這個未完成的項目已經值40個億?

說實話,他心裏沒有底。只能說,這個年輕人,真的不簡單!站在中元公司的立場,半年就收獲15億,且是實打實地落進口袋,不必承擔後期風險,何樂而不為?

不過國企就是國企,即便他是一把手,也不能如民營老板立刻拍板,但神色已然柔和親近許多。

“果然虎父無犬子啊。”他笑着吐了一口煙圈,“待我回去開會,走個形式,20億,成交!”

“OK。”鞠逸文薄唇輕啓,微微一笑,仿佛早就對一切了如指掌,并沒有流露出額外的喜悅。

将對方送出門外,又安排司機送莊萌萌回家。然後,終于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這是一間奢華、厚重、寬敞的辦公室,偌大的書架上碼着整齊的書籍,一整面弧形落地窗,清透的光線斜斜地照進來,給冷色調的裝修增添了很多暖意。

只是,他似乎很不喜歡這樣的光亮,走過去拉上了窗簾,室內只留一盞孤燈。高挺的身影就站在燈旁,掏出手機,撥出了一串境外號碼。

“嗨,Andy。”

電話那頭傳出一個很有活力的男聲:“Oh,Even,你終于打電話給我了!華爾街很想念你,什麽時候回來?”

他的唇角也浮出了一絲笑:“應該不會回去了。”

“放屁,你不回來我就不告訴你調查結果。”

他不禁眸色一斂:“那人醒了?”

安迪的聲音忽然變得尖銳:“可不是嗎?!我想結果一定讓你大跌眼鏡,他們不是Bowen的人,而是中國雇主派來的!”

鞠逸文瞬時皺起了眉頭。

——這個結果确實讓他深深震驚!

“雇主是什麽人?”

“那家夥死也不肯說,而且,他真的沒過多久就死了!”安迪的聲音很焦躁,“所以我不是開玩笑,你快回來,美國比你們國內安全!我們還要并肩作戰,讓Bowen和他的公司全部見鬼去呢!”他說着說着,聲音中又俏皮起來,像個長不大的男孩。

相比之下,時至今日的鞠逸文,要比他成熟穩重許多。盡管剛剛得知了一個糟糕透頂的消息,仍然淡淡一笑,輕聲安撫他:“以我教你的那些,打敗Bowen綽綽有餘,下次聯系,希望聽到你的好消息,再見。”

他挂斷電話,轉身坐到燈下,英俊的臉上已多了一份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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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順将受損的奧迪車丢給了4S店,讓舒瑤自己打車上班,舒瑤不肯。

“你的手流了那麽多血,傷口不處理會發炎,我們趕緊去醫院。”

林嘉順扯起嘴角笑得潇灑:“男子漢大丈夫流這點血算什麽,你趕緊去上班,別耽誤了錄節目,全國老百姓都坐在電視機前等你呢。”

“……你別揶揄我了。”舒瑤微微蹙眉,緊盯着他的手,突然一把抓起,“跟我走。”

相識這麽多年,這還是舒瑤第一次主動抓他的手,他忍不住臉上一紅,乖乖閉上嘴,由她拖着走了。

不過,心裏又暗自琢磨,這畫面要是被熟悉自己的人看到,還不得笑掉大牙!當即催促舒瑤加快了腳步。

好在醫院離得很近,舒瑤給他挂了外科專家號,一路陪着清洗、上藥。醫生用鑷子從林嘉順的皮膚裏夾出了好幾粒細碎的玻璃渣,看得舒瑤一陣揪心難過。

如果不是他在情急之中伸手擋了那一下,這些玻璃渣就得從她的頭皮挑出來吧?想想都一陣膽寒。然後看林嘉順的目光中,也多了幾分溫柔與歉疚。

她的這些神色變化,當然被林大檢察官盡數收入眼底。

——沒錯,她是在心疼我。林檢察官心中一陣得意。

過了大半個小時,傷口總算處理完畢。兩人步出醫院時,林嘉順的一只手繃着厚厚的紗布。這一次,舒瑤默默走在一旁,沒有再抓他的手,這讓他好不失落。

“舒瑤?”他輕喚了一聲。

“嗯?”舒瑤不解地看着他。

“我牽着你好不好?”

不等她回答,他已經拉過了她綿軟的小手,但臉上仍裝作漫不經心,神色淡然地看着前方,只有嘴角浮動着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舒瑤不由地好尴尬。

雖然相識已有數年,且林嘉順一直待她不薄,但這樣親熱的舉動,還是頭一次。一股說不出的別扭裹住了她,一顆心懸在半空,每一步都走得不踏實。

“嘉順……”

她還沒組織好語句,林嘉順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他的另一只手裹着厚厚的紗布,不便接聽電話,只好放開了舒瑤。

舒瑤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喂?什麽事?”

“哥,你在哪兒?”電話那頭是林孝仁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焦急。

林嘉順擡眼掃了一下路牌:“我在西府街。”

“你不在單位?好,那說話方便吧,我有事問你。”

“嗯,你說。”

“你最近在查湯副市長?”

林嘉順臉色一沉,瞥了一眼舒瑤,抱着電話走遠幾步:“你怎麽知道?”

“你不是到我們銀行下查詢通知了嗎?我今天在同事那兒看到的。我就是提醒你,可千萬別做公報私仇的事啊,你喜歡舒瑤沒錯,但千萬別為了她報複鞠逸文。”

“你胡說什麽呢?我會做這種事?”林嘉順瞪着眼,一臉惱怒。

“我當然是相信哥的,不過,我也一定是站在鞠逸文這邊的。希望哥查案不要帶私人感情,湯副市長口碑一直很好,你別冤枉好人。”

“難道在你心中,我是那種絲毫沒有職業道德和正義感的檢察官??”

林嘉順快被這個不分青紅皂白的弟弟氣炸了,聲音幾近咆哮。

舒瑤站在不遠處,有些迷惑地望着他。過了一會兒,見他挂斷電話走回來,線條硬朗的面龐上依然挂着幾分怒色,不禁關心地問:“工作上遇到了問題?”

“沒有,孝仁的電話,叫我晚上回去吃飯。”

舒瑤莞爾一笑:“代我向他們問好。”

“要不要一起去?子墨很想你呢。”

“算了,晚上我有個錄制,改天我再聯系她。”舒瑤脫口說。

林嘉順的神色微微有些失望,但旋即調整過來,“好吧,現在送你去上班。”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鞠老板是不是棒極了?舒瑤也很争氣,對不對?她沒有變心噢O(∩_∩)O~

☆、代言

每逢周五,進出城的車輛特別多,主幹道路擁擠不堪,隧道更是堵得水洩不通。

奔馳車裏,湯紅玉蹙着眉頭,時不時擡手看表。十分鐘後,會議就要開始了,俞書記高度重視這次整四風會議,下令市裏領導一個都不得缺席。

她剛想催司機快一點兒,黑色挎包裏的手機響起了一陣悠揚的鈴音。

“喂,什麽事?”看見來電顯示的名字,她的臉上又添了幾分不耐。

電話那頭,聲音陰沉沉的:“你不在辦公室?”

“我去黨校開會。”

“好,那我回頭再打給你。”依然是非常沉重的聲音。

她隐隐覺得不對,多問了一句:“有事嗎?”

“是的,有一點,等你回來再說吧。”

“行。”

挂斷電話,堵在隧道口半天不動的車隊終于動了,她長吐了一口氣,将電話丢回挎包裏,拿出一只精巧的粉餅在臉上撲了撲,又用绛紅色的口紅描了一遍唇。

一切動作連貫而平靜,只是心頭上,已隐約升起了不好的兆頭。她挑了挑眉,不願再去多想。

黨校的報告廳已坐滿了人,會議由俞書記親自主持,她走到自己的席卡前坐下,攏了攏濃密的卷發,垂頭聽講,認真作着筆記。

“抓好整改,要認真學習領會黨中央出臺的“八項規定”,做到有高度、有剛性、有表率、有監督,以根治“四風”的實效取信于民。”俞書記在會上擲地有聲的說。

湯紅玉的筆頭雖然一刻不停,腦子裏卻昏昏沉沉。自從升任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以來,由她分管財稅、審計、城建、交通、人事等多個重要部門。這些年省城大興土木,肩上的擔子越來越重,再過兩年,她就要到知天命的年紀,越發覺得力不從心。

“當前,黨內脫離群衆的現象大量存在,集中表現在形式主義、官僚主義、享樂主義和奢靡之風這“四風”上……”

她在會上作了發言,姿态優雅沉着,一如她在大衆心目中長期樹立的形象。作為江市領導班子的一枝獨秀,不僅長了一張姣好的面容,最難能可貴的是,在她優雅的外表下,還藏着一顆強大的內心,強硬做派絲毫不輸于男性領導。

會議持續到下午三點才結束,她乘車趕回辦公室,顧不上喝一口水,立即給之前的電話號碼回撥過去。

“我回來了,有事你說吧。”

那頭默了一會兒,低聲開口:“最近可能有人在查你。”

她的心髒驟然一縮,臉色怔住:“哪來的消息?”

“銀行傳過來的。”

“銀行?”她起先僵硬的嘴角緩緩勾起,露出了一個譏諷的笑,“那就盡管查吧。”

電話那頭顯然沒有這麽樂觀。

“可是,我怕牽累到逸文。”

提到鞠逸文,她的笑容頓時斂起了,良久沒有答話,只是素手在桌上輕輕叩着。

“他為你背了那麽多黑鍋,真的沒事嗎?”對方憂心忡忡地問。

半晌,湯紅玉朱唇輕啓:“逸文是個聰明的孩子,我想他一定能做得天衣無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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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瑤這天到了電視臺,沒坐下多久,便被臺長楊永成叫進了辦公室。

他抽着雪茄,無名指上的玉扳指十分醒目,笑容和藹地看着舒瑤:“坐。”

“臺長,有什麽事嗎?”舒瑤微微一笑,坐在他的辦公桌對面。

他推過來一份文件:“你看看。”

她接過來,目光一掃,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文件擡頭用粗體寫着:形象代言人合同。甲方:恒威資本。乙方:SG電視臺。具體條款第一條:甲方聘請乙方藝人舒瑤為星光天地形象代言人,拍攝平面廣告,共支付酬金3000萬元。

舒瑤盯着這些白紙黑字,眼珠子險些掉下來。

——3000萬??她一個小小的女主播哪裏能值3000萬!!

“呵,是不是很激動?”楊永成目光疼愛地看着她,“舒瑤,你真是SG的福星。”

“……我、我可以拒絕嗎?”舒瑤驚惶無措地望着他,長長的睫毛撲閃着。

楊永成一怔,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麽??”

舒瑤咬了咬唇,聲音輕柔卻又堅定:“我不想簽這個合同。而且,我也不是藝人,也不具備作為形象代言人的知名度,我想,這家公司一定是弄錯了。”

楊永成搖搖頭,夾着雪茄的長指在空中來回劃着圈說:“也許現在你還不夠出名,但若代言了這個項目,不僅是你,整個SG都會跟着聲名大噪。這種名利雙收的好事,是多少女明星夢寐以求的,舒瑤,你別腦子犯渾。”

“臺長——”

“好了,這件事我幫你做主了,你去忙吧。”他轉身翻閱一旁其他文件,顯然不願繼續對話。

舒瑤默默地看了他數秒,心知多說無益,只好退了出去。

以她的伶牙俐齒,不是不能辯駁,只是不想而已。楊永成對她來說,是長輩、是伯樂、更是恩師。

那一年,她的人生跌落谷底,本以為站在了懸崖邊,只差縱身一跳就可與這個世界訣別,但是他友善地伸出了一只手,将她帶到聚光燈下,給了她一個光鮮的生活。

她無法拒絕楊永成的要求,事實上,他的要求一點也不過分。要怨,只能怨那個人。

——鞠逸文,世上的女明星那麽多,各款的都有,為什麽偏偏找我?

她的心再次懸起,仿佛無根的浮萍,漂在暗黑的水面上,周圍寂靜無聲,怎麽也找不到出口。

真的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包括自己對這種感覺的态度。那是一種極其矛盾的心理,苦中有甜,甜中有澀,既痛苦着,又享受着。因為她知道,這些感覺,全是因鞠逸文而起。

現在的她和他早已沒有任何關系了,唯一能通向他的,似乎就剩這些可憐的心理活動了。

他一直住在她的心裏,這是她想否認也否認不了的事實。

思量許久,她給趙子墨打了個電話。

“在幹嘛呢?”

“陪我婆婆做晚飯呢,你來不來?”趙子墨的語速依然很快,充滿了活力。

舒瑤驚訝:“孕婦還要親自下廚嗎?”

趙子墨嘿嘿一笑:“不是啦,我就是陪在一旁唠嗑,怕她冷清。”

“哇哦,真是模範兒媳。”舒瑤啧啧稱贊。

“沒有啦,孝仁才是模範女婿,我不過是投桃報李。”

舒瑤又笑了笑,然後裝作不經意地問:“孝仁在家嗎?”

“在客廳看球呢。”

“好。”舒瑤頓了一下,“你讓他把鞠逸文的電話發給我。”

那頭驚詫地“啊”了一聲,非常鄭重地問:“什麽情況??”

“沒有,沒情況,只是工作上有些事,需要聯系一下。”

“噢——”趙子墨似乎有些失望,頓了一頓,“行,我讓他一會兒發給你。晚上真不過來?有水煮大蝦哦,比你手掌還大的海對蝦。”

“好啦,不許誘惑我,祝你們用餐愉快!”舒瑤挂了電話,便抱着手機,忐忑不安地等着。

心裏默默念着一串數字,這是她印象中鞠逸文的號碼,只是早已被她從通訊錄删除,又事隔多年,她真不敢确定自己記得對不對。

大概一分鐘後,林孝仁的短信發過來了。她一眼看到那串數字,真是不知該哭還是笑。

——早已删除又如何?事隔多年又如何?有些東西,會是你一生的烙印,永遠都無法磨滅。

譬如這串數字,和她記憶中的,便是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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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九點,湯紅玉結束了飯局,司機将她送回臨江公館。

她醉醺醺地走下車,紫色薄貂絨外套滑落到半腰,高跟鞋一個踉跄險些跌倒,被司機及時扶住。

寬大的歐式客廳,燈光柔亮,暖意融融,莊萌萌穿着卡通圖案的家居服,坐在地毯上逗弄可愛的小男孩。

“媽媽,您回來了。”她恭敬地站起來。波浪長發披在肩頭,十分嬌俏可人。

湯紅玉輕哼一聲,在門口換好拖鞋,走到茶幾邊抱起了孫子。

“球球,想奶奶沒?”她在男孩粉嫩的臉上親了一口。

男孩撲簌着烏溜溜的大眼睛,奶聲奶氣地說了一聲“想”。

“嗳,好孩子!”她滿足地又親了一口,然後放下孫子,環視四周,“逸文還沒回來?”

“沒呢,最近公司事多,他忙壞了。”

“是嗎,都忙些什麽?”湯紅玉斜眸看她一眼,神色有幾分不以為然。

莊萌萌微微一愣,心想她既然不知道,那自己還是少為好。

“我也不太清楚呢。”

湯紅玉也沒放在心上,淡淡地道:“自己的老公要看緊點。”

“嗯嗯,知道了。”

她目送着婆婆走進了過道。

最裏面是湯紅玉的卧室,保姆戴梅每天都會盡心盡力地打掃。知道她喜歡玫瑰,便常年用玫瑰香薰,房間裏時時浮動着一股暗香。

水晶燈的光輝落在米色蠶絲床罩上,映得那些刺繡流光溢彩。床頭擺滿了相框,有她的個人寫真,也有她和兒子的旅行合影。

浴缸裏已放好了熱水,她從櫃子裏拿出一瓶玫瑰精油,滴了幾滴,登時芳香四溢。她将身體埋入水裏,閉上眼,手指沾着熱水,一點點滑過身上肌膚,心頭卻泛起了陣陣涼意。

她突然好希望,能有一個人靠近她,聞聞這些香氣。

洗完澡,她從通訊錄裏翻出一個號碼,猶豫了一會兒,撥了過去。

“老鞠?”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柔軟的女聲,是楊曉菁。

“湯副市長?乾清已經睡了,有事嗎?”

“沒事。”她掐斷電話,将手機重重摔在床頭,蒙上了被子。心中暗暗懊惱,為何要鬼使神差地打這個電話,真是自取其辱,何況,離婚是她提出的,根本沒什麽好惦記的!

就在這種自怨自艾的情緒中,湯紅玉進入了夢鄉。

夢中,她聽見了潮水的聲音,海風迎面撲來,又腥、又鹹、又澀。她站在灘塗上,等待着下一波潮水将自己卷入汪洋大海。

那個男人本已離開,但卻在緊要關頭跑了回來,拼命地拽她。

只是,她仿佛得到了神賜予的魔力,任憑男人如何使勁,她都紋絲不動。

“呵呵,文宇……”她的嘴角浮出一絲笑,然而醒了過來。

卧室一片寂靜,卻亮着光。來不及回顧夢境,她看見紅色沙發上,坐着一個人。

他穿着幹淨利落的白襯衫,領帶松到了第二顆扣子下,黑色西服靜靜躺在身旁。一只手搭在沙發背上,一只手自然地垂放在腿上,英俊的臉孔靜若秋水,仿佛在凝神靜思。

“兒子?”湯紅玉驚訝地看過去,“你在這裏作什麽?”

鞠逸文坐在柔和的燈光下

非你不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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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一回頭,就見舒瑤的臉上濕漉漉的,仿佛剛下了一場雷陣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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