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找上門來

在何連天的記憶中是知道韓富貴這個小兒子的，好像是叫韓平平，當年孩子媽難産死了，韓富貴沒有再娶，就将韓平平托給孩子的奶奶在鄉下養着，免得這麽小的孩子跟着大人四處奔波。韓平平這也算是典型的留守兒童了。

建築工程天南海北哪裏都有，一年到頭也就春節這幾天，韓富貴才回老家與小兒子團聚。他還有個女兒，比韓平平大五六歲，叫韓梅梅，當年也是這樣留守的，結果前幾年跟男朋友跑南方去發展了，偶爾給家裏來電話，與親爹媽關系淡漠的很。

鄉下人重男輕女，認為女兒早晚嫁人，韓富貴也就不強求女兒在身邊，只囑咐若外邊混的不好，早點回家來就是。但韓平平不同，那是他們老韓家的寶貝，女兒不好好讀書與家裏不親，兒子可不能重蹈覆轍。無論如何，九年義務教育要上完，考上一個像樣子的高中，念個一本二本。這年頭沒學歷，走哪裏都不好混的。

孩子他叔一大家子在南方做生意，勉強管着自己的娃已經自顧不暇。孩子他姑姑是嫁到城裏的，不過家裏生的雙胞胎，房子小住不太開。村子裏面剩下的都是遠親了，不好意思麻煩。

韓富貴這一次打算在老家歇段時間，等兒子初中畢業，看看他能否考上城裏的高中。若是能成，他就将村裏的地租給旁人，老宅子裏值錢的都變現，院子門一鎖将兒子帶在身邊搬到城裏租房子住。

此後為了兒子念書穩定，恐怕就不能再做外地的工程項目，城裏的花銷大，他一個糙老爺們帶着娃過日子，起碼要找個環境好點的小區住，離着高中近便的。所有這些事都不是一拍腦袋就能弄好的，需一大家子人湊在一起再仔細商量。

同樣是死了老婆剩下爺倆，韓富貴與何連天總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只是他偶爾會羨慕何連天的生活态度，哪怕貧苦，也将兒子從小帶在身邊。朝夕相伴的父子感情就是不一般。直到老娘去世，韓富貴才明白，陪伴親人的時間是錢換不來的。顧此失彼，就算得了金山銀山，又真的會開心麽？

童彤又與韓富貴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一陣子，旁敲側擊将韓富貴的思路捋順了，彼此安慰了一番。總體上而言，韓富貴打算陪着兒子好好讀書，這些理念都不錯。反正将來童彤沒計劃再去建築工地幹活，自然不會擔心韓富貴近期有沒有工程項目要做。何連天這般雲淡風輕看的開，倒讓韓富貴暗中更欽佩了。

眼看天色不早，童彤原要客氣留飯，韓富貴卻主動請辭，說是已經約了另一個工友給送錢去，不能再耽擱了。

關上房門，看着這計劃外的5000元錢收入，童彤想到了陳瑩的好友秦雪。所謂欠債其實是陳瑩與何連天結婚前，陳瑩生孩子前後花銷欠下的5000元錢。何連天既然娶了陳瑩，認了兒子何小路，就将這債務一并也繼承下。剛結婚的時候，陳瑩還帶着兒子與何連天一起，拜訪秦雪，表示謝意發了喜糖，當時錢沒攢夠，只計劃着等年底何連天領導了那些工錢，再看是否先還上一部分。

如今童彤手裏終于能周轉開，還這一筆外債便提上了日程。

第二天童彤帶着何小路在老地方擺好了“狀元套餐”，一路上也注意到考點附近多了兩家推車賣盒飯的。

童彤卻并不擔心。

正經的飯店外賣很少會多此一舉，大都在自己店裏裝盒等顧客上門，現在跟風出來在街上擺攤子的，未必是有照經營。高考只剩下今天這一天的功夫，十有九成是來投機賺一票就走的。這類人沒有經過周密的調研，跟風操作的心态肯定舍不得一下子投入太高成本，要小本博高利。所以不用看，他們的盒飯價格肯定比自己的攤子便宜，都盼着用低價吸引客戶。

童彤對李記飯鋪的飯菜滋味以及自己的盒飯品質很有信心，尤其占了昨日先來的優勢。利用人們先入為主的心态，豎起了标杆，旁人再來賣盒飯，顧客肯定會與這個标杆比較。

盒飯賣的便宜了，顧客會覺得是不是你成本就比标杆低，意味着你菜品的質量口感都不行。哪怕你真的有品質，也會被懷疑為啥要低價賣。那麽如果高價賣，童彤已經将盒飯的價格擡到了二十元錢的天花板水平，已經高于周邊平時的午餐消費，若不是為了高考學子吃的好點，很少有人能痛快掏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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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昨天吃的好的那批人，多數是會在今天繼續來買，突然換成別人萬一飯菜質量有問題，耽誤了考生下午的考試怎麽辦？

這些心态，都是童彤先人一步賺到的優勢，不只是擺攤子的地理位置好這麽簡單。

哪怕新出的攤子也叫嚷着送免費午餐，仍有不少客戶是領了別家免費盒飯，還要花錢來童彤這裏排隊買“狀元套餐”的。便宜盒飯家長留着自己吃，給考生準備的一定務求穩妥。

童彤今天拿了606盒，其中6盒算是李大牛送的，依着昨日承諾免費送出去前十盒，剩下596盒比昨日賣的略慢了一些，不過一個小時多點也都售罄了。

童彤照例将錢在小賣鋪換成了百元大鈔，貼身收好。另外還從小賣鋪買了雪糕、飲料、酸奶等等零食慰勞自己和娃。光是今天一中午的收入，已經讓他們父子輕松跨入了萬元戶的行列。

何小路還有點擔憂道：“爸爸，盒飯都賣了，咱們中午吃什麽啊？”

童彤摸了摸何小路毛茸茸的腦瓜子，笑道：“走，爸爸帶你去吃頓好的。”

童彤收好了攤子，蹬車子正要走，卻見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尋了過來。

“喂，小夥子等一下。”那位老太太沖着童彤招手。

旁邊還有人調侃，說是不是攤主賣的飯有啥問題，被人找上門來了？

若是飯菜有問題，童彤責無旁貸肯定要處理，不理會就逃跑，才是心虛容易落人口實。所以童彤立刻停下車，站好了，客氣問道：“阿姨，您有什麽事情找我？”

“這兩天我們家一直是買你的狀元套餐，飯菜口味确實不錯，免費送午餐的創意也相當有趣。不知道你是不是學銷售的？我那孫子一直叫嚷着要學什麽市場營銷專業，孩子爸媽都不太懂，我們這些老人就更不明白了。問你多打聽打聽。”

童彤當初在C大讀書只是選修過營銷相關的課程，不過每個學校專業課都有差異，關于專業的定義解釋和培養目标，三言兩語還真不太容易對一個老年人說明白。

這時一個中年男子追了過來，擦了一把汗水抱怨道：“媽，您怎麽還真跑來問了？人家就是賣盒飯的，正經大學畢業生誰幹這行，又怎麽可能說的明白。您老真是異想天開呢。”

那位老太太卻道：“新聞都報道過，說好多大學生勤工儉學，平時沒課就出來打工。我看這賣盒飯的小夥子一表人才斯斯文文，多問一句又不花錢。”

“大學生哪有帶着個小娃娃的？”中年男子擡了一杠，作勢要将老太太攙扶走，“別耽誤時間了，大熱天的您找陰涼地方休息吧，下午考完，咱們早點回家。聽說二毛家的兒子前兩年上了XX大學那可是正經一本呢，問他家打聽更靠譜。”

童彤見這母子穿着都很樸素，那中年男子的老頭衫上還印着某某門鎖廠的标志，再聽他們言談，猜測他們的生活圈子裏可能很少接觸到近幾年讀大學的人。市場營銷，往前十年各種大學都還沒這個專業類別，的确會讓上歲數的人困擾呢。

也是出于好心，童彤多說了一句：“你們剛才說的XX大學雖然是一本裏的普通校，不過他們市場營銷專業在全國而言也算設立的早的，行業內有名氣有資歷的都從那裏畢業，的确可以了解一下。”

當年童彤的高中好友就有學營銷專業的，恰好上了XX大學，偶爾同學聚會，大家互相交流過一些信息，那好友感慨自己算是撿漏了，憑她的成績若是考985或211這類重點未必能上的了理想的專業。有幸能讀XX大學的市場營銷專業，入學後才知道許多學長都已經是業內資深行家，憑借這些前輩拉拔，找工作比別的學校相同專業輕松不少。

“你看看，人家就是知道呢。”老太太瞥了中年男子一眼，“你們面皮薄不好意思問，我反正啥都不懂，多問問也不丢臉。”

童彤可不想耽誤帶娃吃午飯的時間，趕緊謙虛道：“我也沒學過市場營銷專業，真是不懂的。就是一賣盒飯的，您家若是喜歡這飯菜的味道，不妨打電話到店裏訂餐，得空了去坐坐，堂食的地方也不小，能承辦紅白喜事。”

童彤為自己開脫的同時，不忘給李記飯鋪刷一波廣告。

中年男子也順勢說道：“這小夥子說的在理，媽，咱先走吧。一個賣盒飯的知道啥。”

何小路卻能感受到旁人對爸爸的輕蔑之意，打抱不平道：“爸爸雖然賣盒飯，但是他知道可多事情了。他還會說英語和德語……”

不該吹牛的時候不要亂說話，雖然明白孩子的好意，童彤還是及時制止了何小路的炫耀。

好不容易送走那對母子，童彤趕緊登上三輪車跑了。

這時候圍觀群衆中有個穿着時尚的男士冒出頭來，左顧右盼打聽道：“那賣盒飯的真會說德語麽？”

其他人不置可否，紛紛揣測就算那賣盒飯的真會講英語德語，說不定也就是簡單的一兩句日常用語而已。

“那小孩子知道啥，八成是給他爸吹牛。你要不然打他家訂餐電話問問？”一邊說一邊還遞出去一個塑料袋，上面印着李記飯鋪的地址和電話。

沒想到那打聽事的時尚男子還挺認真，直接按照李記飯鋪的地址找了過去。

還了三輪車，童彤帶着何小路在李記飯鋪裏吃堂食，這次是毫無顧慮點了最貴最好的菜，李大牛本來要請客，童彤一想從盒飯上翻倍賺到的差價就有點臉上發燒。好說歹說堅持五折付款，這才算是吃的稍微踏實一些。

菜剛端上來，那打聽事的時尚男子就到了，堂食的客人不多，何連天的顏值相當突出，一下子就被找到了。

“先生，請問你找我有什麽事情麽？”童彤很納悶，這人看起來不像是學生家長，特意追到這裏，究竟要做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