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真相
孟嶺東那裏一直打到電話微微發燙，才冷靜下來。羅淺淺根本不願意接自己的電話，打再多遍也是一樣的。他放下電話，雙手抱着頭，閉上眼睛，逼着自己冷靜下來，不去想她。
許久，門外傳來敲門聲。
他擡起頭，整了整衣服，說：“請進。”臉上的表情一如常态。
那邊推門而進的是小趙，手裏拿着一疊資料說：“孟總，這幾份文件麻煩簽一下名。”
孟嶺東打開一看，簽完名遞給小趙，又問：“悅生活那邊怎麽樣？有去看過嗎？”
“剛做了水電，前兩天那邊有探讨過更換設計師的事，這兩天又沒有動靜，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這個你不用管，我已經和林經理說好了，設計師不換，一切照舊。”孟嶺東臉上的表情淡淡的，“下午和晚上的安排都幫我推了吧，我有點私事要處理。”
“好。”小趙應聲而去，心裏卻覺得孟嶺東最近有些奇怪，卻不敢多問。
羅淺淺一直到下午才清醒過來，想起了還在醫院的母親。掙紮了半天，還是買了水果去了醫院。到了醫院，打聽了病房，卻在門口站了許久，沒有勇氣走進去。
直到裏面的秦易觀走出來，看到她，不陰不陽地說：“這誰啊？母親住了院，現在才來看？”打量了淺淺一眼，又似笑非笑地說：“瞧我這記性！畢竟不是親生的，來看就不錯了！”
淺淺不理他，推門走了進去，是間六人房，其餘幾床有的在睡覺，有的在和探病的人聊天。
母親躺在那裏，雙目微微閉着。羅淺淺這才發現，母親的鬓角已經有些斑白，額頭上淡淡的周圍，臉上的肉有些微微地耷拉下來。眼前的這個婦人，和記憶中的那個年輕美麗的母親竟不能重合在一起，淺淺鼻頭一酸，幾乎落下淚來，母親老了。
她把水果放在桌上，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來。既希望母親快點醒來，好把事情問問清楚，又害怕她醒過來告訴，她真的不是她的女兒。時間仿佛回到母親再婚那年，母親不是在卧室裏收拾東西，就是在客廳招呼客人，鄰居來家裏道喜，家長裏短聊得熱鬧。她關上門，躲在自己的房間裏，仿佛被全世界遺棄了，外面的一切喧嚣即使如大雨般傾盆，也都隔着一盞厚厚的油布傘，潑不進來。
半天母親才緩緩睜開眼睛，一看是她，微微笑了一笑：“你來了。”沙啞的嗓子顯出這一夜的艱辛來。
“媽，你沒事吧？要不要喝水？”淺淺幫她多墊上一個枕頭，扶她坐起來。
于秀梅看了看這個養了二十多年的女兒，微微嘆了一口氣，“你都知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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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淺坐下來，不敢擡起頭來，心裏揣了半天的石頭咚的一聲砸在地上。
“我都聽你叔叔說了，其實早就想告訴你，又怕你難過，所以才一拖再拖。”于秀梅伸手去拍拍淺淺的手說，“我和你爸爸結婚五年都沒有孩子，一檢查是你爸爸不能生育，後來就從孤兒院裏收養了你。剛抱回來時你只有一歲多。我們，尤其是你爸爸，一直把你當親生女兒，就是後來你爸爸走了，我也堅持帶着你。淺淺，沒有告訴你，是不希望你的心裏有什麽心結，我心裏還是把你當成女兒看的。”
淺淺點點頭：“知道了，媽。”經過了一晚上，淺淺早已把自己的心緒收拾好了，在她決定面對母親之前，心裏已經安定了。自己不是父母的親生女兒，這樣的答案其實是合理的，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麽從小爺爺奶奶那邊從來不甚喜歡自己，可以解釋在父親離開之後，父親那邊的親人對自己不聞不問，也可以解釋了在母親有了秦峰之後與自己的聯系甚少，許多之前覺得不能接受的答案便得合乎常理了。
淺淺拿起桌上的水果問：“媽，我給你削個蘋果吃吧？”
她和母親之間一切都和以前一樣，可是一切又和以前不一樣了。
正在這時，秦易觀提着保溫桶，帶着秦峰走了進來。也許是這個家庭的特殊性，也許是秦峰性格寬厚，秦峰一直顯得特別懂事，從小對淺淺也很親厚。淺淺也一直很疼他。
“姐姐，你來了。”秦峰一進門就看到了淺淺，語氣有些讪讪的。昨天他知道了這個姐姐其實和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盡管他覺得沒有什麽不同，可是不知問什麽再見到淺淺的時候多了一絲尴尬，無法像從前一樣拉起她的手，姐姐長姐姐短的纏着他的。特別是自己父親那些難以入耳的話還時不時在耳邊響起。
秦易觀看了淺淺一眼，冷笑道：“還知道來啊？真不容易啊。”又轉頭朝于秀梅說：“你手裏還有沒有存折，有就拿出來吧，醫院催着要交錢，現在家裏可是一分錢也拿不出來了。”
于秀梅臉色瞬間拉了下來：“錢不是都在你手裏嗎？怎麽拿不出來？我才住着兩天，能花了你多少錢？”
秦易觀掃了一眼淺淺，繼而說道：“昨天的手術費，輸血費，打針吊瓶哪一樣不要錢？有人一聽說不是親生的，掉頭就走了。再不是親生的，也養了十幾年，再不濟也供着上了大學，誰知道到頭來連點養育之恩都不懂。”
“你別說了。”于秀梅明白過來，這是找淺淺要錢呢，轉頭對淺淺說：“淺淺，你先回去。這裏沒你的事了。”
盡管淺淺這四年大學的錢主要來自自家房子的租金和自己打工賺的錢，但是母親畢竟是養育了自己多年的母親，她來之前早就已經取了一筆款子放在包裏，準備來交醫藥費的。她深知秦易觀這只鐵公雞，要想從他身上拔下一根毛來都是不易的。
此刻，她站起來對于秀梅說：“媽，醫院的錢我來交吧。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又看向秦峰，“小峰，好好照顧媽媽，有事情就打我電話。”看都不看秦易觀一眼，轉身朝門口走去。
身後傳來秦易觀的聲音：“說到底也是吃了我幾年飯的，養只狗都比她強！…”羅淺淺不去理他，這些年來她早已練就了對秦易觀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本領，她緩緩地走了出去，轉身關門時，看了秦易觀一眼，臉上的表情像一個女王般，眼神冰冷至極，像箭一樣直逼了過去。
秦易觀頓時閉上了嘴巴，從什麽時候起那個小女孩已經長大了，有了這樣冰冷的眼神呢！心裏不由地一震，沒有再開口，有些驚懼地看着淺淺關上門。
淺淺走下一樓，準備去交錢。排隊的時候，聽到手機震動的聲音，接起來，是林子新。
“你在哪裏？”林子新的聲音有一絲擔憂，“怎麽打了半天都不接呢？”
“沒事，手機關了靜音，沒聽到。我在你醫院樓下呢，正打算交完錢過來找你吃飯。”
“交什麽錢？”林子新帶着詫異，“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怎麽不早說呢？”
“沒有，我媽昨天車禍住了院。”淺淺的聲音非常冷靜，就好像說我媽昨天去買了菜一樣。
林子新有了半刻的疑問，又想起她曾說過她複雜的家庭，便不再多問，只說：“要不要我過去看看？”
“不用了，我交了錢就過去找你。”
“好，你先到我辦公室坐會，過一會我就下班了。”
淺淺挂了電話，才看到手機裏一長排的未接電話，都是同一個號碼，孟嶺東。看得失神，心裏有一些異樣，但旋即又冷靜下來，把這些未接電話全體清空，把手機扔進了包裏。
孟嶺東打了電話到華天裝修，知道羅淺淺請了假在家休息時，就開了車到淺淺家去了，一按門鈴裏面竟沒有人，于是在樓下車裏等着，一等等了一個下午，不斷地給淺淺打電話，她一直卻沒有接。車裏一股子煙味彌散不去，煙灰缸裏的煙頭已經滿滿了的。抽煙是去了國外才學會的，在那段困頓的日子裏成了他最多的安慰。不知道為什麽，他堅持在這裏等下去，哪怕只是等淺淺回來後看她一眼也好，否則他無法安心，什麽事都做不了。
林曼妮打過電話來問他要不要一起吃飯，他推說有應酬。可是卻在這一坐一個下午，只是看着車外的那棵大樹發呆。這一下午，許多前塵往事都湧了出來。
當時他出國留學沒有多久，家裏的生意便出了問題。剛開始家裏還瞞着他，到了後來一連三個月都沒有收到錢，他才知道父親的公司出了大問題，此刻只剩一個殼子，還負債累累。那時林曼妮不斷地對他示好，他都客氣有禮地保持距離。父親的公司頻臨倒閉，他在酒吧喝酒消愁，碰到了林曼妮，兩個人在酒吧裏聊天，一直聊到他喝醉了，抱着林曼妮，把家裏的事講了。第二天醒來時發現自己□□地躺在林曼妮的床上，林曼妮對他笑着說：“醒了，起來吃早餐吧。”他瞬間腦子就蒙了，怎麽也想不起昨夜發生的事。只是從那以後，林曼妮就一直以他的女朋友身份自居。他的所有同學都羨慕他，找了這樣好的一個女朋友。
孟嶺東在其他事情上無疑是果決的，但是這件事上他遲疑了，既不敢告訴林曼妮，他其實有女朋友，也不敢告訴淺淺他在國外又有了一個女朋友，這麽拖着拖着，直到家裏又寄錢來說公司的難關渡過了，他才知道是林曼妮的父親在關鍵時刻幫了他家一把，把他家的公司挽救了回來。從此，他就知道他的女朋友非林曼妮不可。
想到這裏，孟嶺東冷笑了一聲，質問自己還等在這裏做什麽？不是幾年前就已經做了決定嗎？自己何時變得這樣不冷靜？
夜色低沉下來，羅淺淺還是沒有回來，她到底怎麽了？出了什麽事？孟嶺東心裏一陣煩躁不安。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