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可憐人
回到家裏,方天天和李俊鵬都在,臉色卻有些凝重。淺淺打了聲招呼,轉身準備進房間。
“淺淺。”方天天開口說道,“俊鵬有事找你。”
“恩?”淺淺有些詫異,“俊鵬找我,有事嗎?”
李俊鵬平時多爽快的人,今天竟也支吾起來。
“到底什麽事,你們兩個搞什麽鬼?要結婚了?”淺淺停住腳步,轉身走到沙發邊。
“那個,李娟,你知道吧?”李俊鵬終于說了句話。
“李娟。”淺淺在心裏過了一下這個名字,點點頭。
“她想見你。”李俊鵬眼神帶着愧疚看着淺淺,“沒說什麽原因,就讓我聯系一下你。但我猜可能和林子新有關,子新出國後我們就失去了聯系。所以,…”
淺淺的心裏有那麽一瞬間的空白,她止住李俊鵬的話:“我不想見。”
“那個淺淺,她說和子新有關,而且很重要。還說你不去見她會後悔。”李俊鵬一見淺淺要走,嘴裏的話就都禿嚕了出來。
方天天拉了李俊鵬一下,又對淺淺說:“你要實在不想見,就算了。可是,你不想去解開心裏的疑問嗎?”這些日子,淺淺刻意壓抑的情緒,方天天都看在眼裏,知道她心裏有個結,就像多年前一樣,孟嶺東也是這樣突然就寄來了分手信。
淺淺搖搖頭:“我什麽都不想知道。”說着轉身進了房。
李俊鵬無奈地看了方天天一眼,方天天搖搖頭說:“算了,她不想見就算了。李娟和林子新,有任何大事,也不關淺淺的事。不見就不見吧。”
“我真的覺得,李娟有些奇怪,可是她又不肯跟我說。”李俊鵬搖搖頭,“算了,我也不管了。”
第二天,淺淺去工地巡視了一圈,就順路拐到醫院去看小健。不想一到病房,就見到李淑賢坐在房門口落淚。房門緊閉着。
見到淺淺,李淑賢也不避諱,淚眼婆娑地看着淺淺道:“醫生說,再找不到合适的骨髓,小健就可能熬不過今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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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似乎也流進了淺淺心裏,她眼底一濕,安慰道:“不會的,會找到合适的。”
“我現在恨不得到街上去求每一個人,只要能救小健,我可以什麽都放棄!”她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着淺淺,“我身邊所有的人,我是求過了,也都試過了,可是竟然沒有人匹配!”說着,抱頭痛哭起來。
淺淺心一軟,竟開口說:“林太太,我去試試,說不定我的能合适呢?”
李淑賢聽到這話,眼睛竟放出光來,連聲道謝:“淺淺,謝謝你!謝謝你!”一時間語無倫次,仿佛淺淺就是救世主一般。
淺淺以為這只是一個絕望母親撈到一個可能性浮木的正常反應,不疑有他,于是便跟着護士去抽血了。
抽完血,李淑賢竟一再地跟淺淺道謝,淺淺有些不适應地說:“我只是抽了血,還不一定能匹配,林太太不用這樣謝我。”
“不,真的謝謝你,你可能是小健最後的希望了。”李淑賢衷心地握着淺淺的手,久久不肯放開。
淺淺回到家裏,一直覺得那只被握的手,還微微發燙,這種溫度是自從父親離世後,她再也沒有感受到的愛。她被這種愛感動着,非常希望自己的骨髓能夠匹配小健,最終救他一命。
李淑賢在淺淺走後,一個人對着窗戶吹了許久的冷風,心裏的疼痛一點點浸潤上來,一直站到腳底發麻,嘴裏才輕輕吐出一句:“女兒,對不起。”
第二天,李淑賢打電話來說初步配型成功,希望淺淺能到醫院進行下一步的具體檢查,聲音裏充滿了激動和感謝。
淺淺二話沒說,便到醫院去進行進一步的檢測。李淑賢看到他時,幾乎激動得跪了下來,嘴裏念念有詞地說:“我就知道會成功,淺淺,謝謝你!謝謝你!”
淺淺扶住她:“我也希望能幫上小健。”
回到公司,包大海打電話來,工地又出事了。淺淺立刻趕去,包大海說料被偷了,需要再買一批。
淺淺看了看房門,沒有被撬的痕跡,若不是慣偷,便是內賊。如果是小偷,為什麽偷這些工程料,這些東西體積大難搬運,還要轉賣,辛苦半天也賣不出多少錢,似乎并不合理。
那麽就只有一種可能,內賊。包大海帶工程隊多年,人雖滑了點,也不至于做這樣的事。淺淺看了看屋裏的工人,問道:“昨晚誰最晚走,誰鎖的門?”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做聲。
包大海說:“這什麽意思?你懷疑我的人?”
“我只是照例問問,這些材料說白了也就千來塊錢,我也不想驚動警察。可是屋裏門鎖沒換,如果不是內賊,定是昨夜門沒鎖好,我問一問,也好讓大家下回關門的時候當心。”
包大海便大聲說道:“昨晚誰關的門?”
工人們還是不吱聲。
這下連包大海也覺出問題了:“滾犢子的!誰關的門都說不了?再不說,昨天工資全扣了!”
終于有人支支吾吾開了口:“我不知道,昨天我有事走得早。”
過了一會,又有人開口:“我也先走了。”
…
終于只剩下一個怯生生的男孩子,低聲說:“我昨晚确實關好了門,也沒有偷東西。”
包大海一看,這個男孩看起來不到二十歲,是剛剛跟着老鄉出來打工的,剛來沒多久,膽子不大,也挺乖的,諒他也不敢做出這種事。
于是,他看向淺淺:“這孩子來不多久,也挺老實的,就是他想賣,也沒有門路。應該不是他。”
淺淺在幾個人中掃了幾眼,發現站在後面的一個男人瑟縮着肩膀,低着頭,用手一點:“你,出來一下。”
大家順着她的手一看,是隊裏的老實人吳那,他畏畏縮縮地往前挪了一點,口裏斷斷續續地說:“不,不是我,不是我。”
淺淺看了包大海一眼,包大海眼神裏滿是驚訝,但他定了定神,說:“老吳是老人了,老實得很,不會做這樣的事。”語氣中卻有些輕搖。
隊裏其他人都靜靜地不說話,只有那個孩子站出來說:“不是吳叔,他昨天是先走的。”
淺淺說:“這樣吧,明天如果那些東西自己回來,我就不追究了。如果明天早上我來的時候還是沒有東西,就報警了。”說完,轉身走了。
包大海抽了支煙出來,一邊點上一邊似乎随意地說道:“大家都不容易,要是有什麽難處,就說出來。偷東西這事可大可小,要是傳了出去,以後大家可難找活了。”說完,抽着煙走了。
第二天,淺淺再來到工地時,材料雖然送了回來,可是只有先前的一半。淺淺看了看包大海:“包老板,你看怎麽辦吧?”
“既然送回來了,就算了吧?”包大海賠笑道。
“要是我沒估計錯,應該只有一半,剩下的一半呢?”淺淺面色如鐵,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看來還是要報警了。”說着掏出了手機。
“羅姐,再寬容兩天吧。”包大海出聲求情,“老吳是個老實人,跟着我好幾年了,如果不是遇到難處,不會這樣的。”
“我可以寬容,但是材料怎麽辦?”淺淺看着包大海。
“實在不夠,我這邊先買着吧。錢我在後面的工資裏扣。”包大海一心要袒護吳那,“放心,一定不會影響工程進度。”
淺淺看着一反常态的包大海,收起手機問道:“那個吳那到底什麽情況,你竟然這麽幫他?”
“唉,他是我村裏的,很早就跟着我出來了。家裏有個老娘和一個弟弟,老娘癱在床上多年,光是藥錢就不知花了多少。二十多年前他父親病重,花光家裏所有錢。他為了錢,替人頂罪,進了局子,關了幾年才出來。家裏窮得揭不開鍋了,他和他弟弟都四十好幾的人,全打着光棍,這回估計是老娘不行了,他也是沒辦法。說到底,他是個孝子,也是可憐人。”包大海嘆息道,“羅姐,這件事我扛了吧,求你手下留情,不要聲張。否則以後誰還敢讓他做活啊!”
淺淺心也軟了,搖搖頭說:“雖然是可憐,不過工程不能耽擱。既然你替他扛了,我就不追究了。不過,這種事決不能再發生,否則,我也不敢通融了。”
“行,我一定看得緊點。”包大海又是一張笑臉。
淺淺看了那個男人一眼,才注意到他的耳朵似乎被咬掉一角,他瑟縮着蹲在那裏,默默做着活。他的背影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
淺淺沒有說什麽,轉身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