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說

李麗質拿起茶杯,細細品着,此茶初入口微苦,待到唇齒間輾轉一二,吞咽入腹後,留下的便只剩一抹甘香。

茶味清爽,來時不急不躁,溫溫吞吞;去時也慢慢悠悠,韻味悠遠。就如眼前這個人一樣。

她小口小口地抿着茶,看似在品味茶的味道,實則心裏正在思索,今天發生的事情太過繁雜,她的大腦試圖将它們串聯在一起,勾勒出一幅完整的思路。

當然,李麗質也在考慮着如何出聲與劉垲搭話。

劉垲剛剛泡好茶後,并未急着喝,而是用手摩挲着茶杯外側,看着對面的李麗質。

看到李麗質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輕笑出聲:“姑娘可是覺得這茶味道不好,怎麽一副濃眉深鎖的樣子?或者,有什麽煩惱積埋在心中?姑娘若是願意傾訴,劉某随時洗耳恭聽。”

李麗質又怎麽可能真将心事說給一個才認識沒多久的人呢?

于是,她只是回答道:“茶水極好,并無不妥,多謝公子割愛,讓小女一品這美味。小女并無心事,只是離家一月,有些思鄉罷了。我見公子今日邀請,似乎是有一番話要說,不如你我不必客套,暢所欲言罷了。”

劉垲聽了李麗質的話,笑意漸深,顯在他那雙俊美的臉上,越發光彩奪目。

他道:“在下素來愛茶,游歷大江南北,也算是收集了不少名茶,此次來到信陽,其一目的,也是為了一睹茶商盛會。”

他頓了頓,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看了李麗質一眼後,接着說道。

“誰知最負盛名的‘霜花’之茶卻無緣得見,不僅叫我心中嘆惋,也讓整個茶商大會黯然失色了。”

“話說這‘霜花’,乃是北地最為聞名的茶之一,長于極寒之地,冷氣凝結于葉片之上,呈現出美麗的白色冰霜,故為‘霜花’。此茶口感清爽,天生有清火解毒之效,溶于熱水,更是冷熱交融,浸出精華,可以調理氣息,精進武功。”

“在下本想借此機會,藏之一二,只可惜——”他拖長了聲音。

“只可惜半月前,丹陽以北通往南方的商路,便斷了。”

李麗質聽到這兒,不由得蹙了蹙眉。

劉垲接着說:“不止是‘霜花’,無數北邊的奇貨都無法運送至南方,長此以往,必會影響東梁的商業,對兩地民衆,可都不是一件好事。”

“只怪那前不久在丹陽起事的糧草押運官楊玄呀,攪動了整個北方局勢,現在那邊亂作一團,別說是商隊來往了,便是普通百姓,也是四處逃難。真是民不聊生啊。”

他似有似無地嘆了一口氣:“真遺憾,此次來東梁一游,卻是不能好好游覽一番了,此地再往北的行程,只好作罷。”

接着,似乎是為了解釋他前一句話,他将目光投向李麗質:“方才忘記說了,在下是大魏人士,心慕大梁風情已久,得空便來一游,此行收獲頗多,但玉壁終有瑕,圓滿終有缺,下次再來東梁,一定要去北地一游。”

“會有機會的。”李麗質接話道:“等到公子再次來到這裏,東梁的全境一定已經恢複安寧,甚至是整個大梁,也可能那時候已經重新統一。”她的話語中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劉垲笑了笑,卻沒有對她的話提出質疑,為何一個小小的不知名的女子對整個大梁局勢有着這樣的堅定判斷。

“垲自是相信的。也希望那一日能再次遇到姑娘,相信一定是一次美好的相見。”劉垲不知何時換作以自己的名作為自稱,話語中自然地帶上了一絲親近。

他說這話的語氣倒是和李麗質一樣的自信。

李麗質同樣沒有出聲質疑他的話,她哈哈笑了起來,覺得劉垲這人真是有趣,很多地方都極合她的胃口,真是相見恨晚。

這麽多天伴随她的陰霾暫時地被一掃而空,她的心情也變得愉快輕松了起來。

于是她也忍不住問劉垲:“那公子是如何看待此次楊玄事件的呢?”

李麗質也并非是想從劉垲那裏得到什麽答案,無非是想聽聽這個眼前這個有意思的人是怎麽想的罷了。

“楊玄?”劉垲說到這人的名字時,輕嗤了一聲,“不過是一跳梁小醜罷了。”

“哦。”李麗質發出一個上揚的聲調,“願聞其詳。”她也想聽聽劉垲這個大魏人的看法。

“我說這楊玄為一小醜,原因有二。一是他欲引兵北進,顯然是想和東突厥兩面夾擊北疆邊軍,站穩腳跟。可是,北軍常年征戰,戰鬥力可不是一般的後備軍所能比拟的,更別說楊玄麾下都是一群臨時招募的民夫罷了。練兵非一日之功,楊玄的兵,首先就輸在了經驗上。”

“如今看來,楊玄唯一自信的便是他的士氣,畢竟剛剛起事,又連下幾城,士氣正是最旺的時候。可這士氣,乃是一個充氣的皮囊,氣足時可以充得很大,一但遇到什麽硬釘子,就會迅速洩氣,一蹶不振。”

“他與北軍,只怕是一場硬仗,他的優勢能否繼續維持,實在要添上幾分疑慮。”劉垲說道。

再者,劉垲頓了頓,“在下聽聞定遠大将軍不日即将帶領大軍趕赴北疆,此人在北疆經營多年,熟悉地形氣候,又是北軍主帥,北軍軍心所依。他的到來,定會嚴重影響到将來戰局。”

“當然,在下對未來局勢最期待的便是東梁長公主将會扮演的角色。”劉垲說這句話的時候,将目光投向她。

“是嗎?”李麗質猝然聽到自己名字,還有幾分驚奇,她用一種看似随意的語氣笑道:“這長公主不過一屆女流,又沒有行軍經驗,此次前來,不過是那東梁少帝實在選不出什麽人選,讓她來監視顧行雲罷了。”

她的語氣聽起來好像說的不是她自己一樣。

“不。”誰知劉垲聽到這兒,竟端起杯子搖了搖,用一種認真的語氣糾正她道:“垲可不這麽想,那位長公主當年不過豆蔻之年,孤身被劫至西梁,能平安度過幾年,又一路破關斬将回到東梁,就已不是尋常人可以企及。”

“世間多數男兒,也只能望塵莫及。”他說這句話時,深深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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