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高臺上好像走下來兩個人。
是兩個保镖, 估計是這家格鬥場老板身邊的,剛剛放槍的就是他們其中一個。
他們走過來疏散了圍堵的人群,然後帶走了方胥和37號, 走前還不忘施威, “六爺的場子,誰要敢砸, 後果自負。”
方胥頭一次見黑社會這麽嚣張的,忍不住就在腦子裏回顧起了某些電影片段。
然後就開始腦補自己被帶到黑社會頭子那裏,接着被人查出真實身份,然後被各種折磨,死無全屍。
胡思亂想戰戰兢兢了半天, 方胥一拍腦門,終于想起自己還有個在道上聲名遠播的老公,瞬間就跟吃了定心丸一樣, 乖乖被人帶着走。
被帶進VIP室的時候,方胥只看見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在沙發上坐着,沉肅莊嚴,和她想象中的黑社會頭子不太一樣。
要命的是,這尊大佛一張口就是一句, “方警官……”
方胥打了個寒噤,低着眉眼搶先開口, “在這裏哪能讓您喊警官呢, 現在只是我的私人時間,您喊我小胥就可以。我平時最愛散打, 這次是聽我先生說您這裏有一家格鬥場很刺激,所以才來體驗一把。”
韓六爺挑了挑眉,“體驗?方小姐來體驗做侍應生嗎?”
方胥暗叫糟糕,這才記起自己這身侍應服還沒換。
韓六爺倒也不惱,順着她的話給臺階,“您的先生是……”
“您應該聽說過他的名字。”方胥強繃着一張臉面不改色,其實心裏已經快哭了,央求,“六爺,如果不介意的話,能不能借您的電話打一下。”
韓六爺慢悠悠的拿出自己的老年機,說:“當然可以。”
方胥接過去,戰戰兢兢的撥號,等待。
韓六爺像是預知到什麽,帶着屬下不着痕跡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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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方胥聽到一串單調又熟悉的系統鈴聲,這鈴聲她在家的時候每天都能聽到。
她有點懵,還沒反應過來。
幾秒鐘之後,她才意識到什麽,瞪大眼睛往後退了兩步。
遠處靠窗的位置,一個轉椅慢慢轉了過來,陸忱背對着光線坐着,一身銀灰色西裝,衣冠楚楚,靜谧端正的像一座月下的雕塑。
他沒說話,深黑的眼眸靜靜注視着她,方胥莫名就感受到了某種逼近危險的壓迫感。
然後她看見他揚了揚手機,輕描淡寫的說:“你只有這種時候才會想起我嗎?方胥。”
方胥愣住,“你怎麽在這——”
“這話該我問你。”他起身走過來,視線慢慢的,一點點落在她布滿腳印和淤傷的身上。
他的目光很深,冰冷,異于常人的平靜,讓人戰栗。
她知道他從來不會在她面前撕下溫和斯文的表象,但比起他生氣發火,方胥更怕他這樣。
靜悄悄的,沒有聲息的威脅,冷到好像能把她凍住。
“你說去出差,就是來這種地方?”
方胥趕緊解釋,“不是的,我是怕你擔心才沒有說。”
她埋着頭,忍住想瞄他一眼的沖動,補充,“其實我也很想早點回家的。”
“是嗎?”男人垂下眼簾,修長如玉的手指在她的下颌輕輕滑動,指腹一寸寸描畫她的唇瓣,自嘲的笑笑,低喃,“我們明明結婚了,卻還是要通過這種方式才能見面,老實說,我覺得自己很失敗。”
方胥聽了有點心疼,一把摟住他的脖子重重在他嘴唇上親了一口,“這就回家陪你。”
陸忱的眼神變了變,近乎粗暴的把她壓在沙發上吻,溫和斯文的面具裂開一條縫。
吻完一遍,他眼底情緒就很少,聲音也淡下去,“我給你兩個選擇。”
方胥完全不敢動,弱弱的說: “什麽啊……”
……
競技場下,一個戴着黑色帽子的年輕人正腳步匆忙的低着頭趕過來,他顯然是看到方胥被人帶走了的,然而走到VIP室外,卻不見有保镖在這裏巡視,只聽到房間裏傳來一個女孩壓抑的細微呻-吟。
還有她嬌軟的聲音,“輕點啊……陸先生。”
戴着帽子的身影愣在那裏,他幾乎瞬間就想到了什麽,挺拔的身形似乎晃了一下,良久,不發一言的離去了。
只是他前腳剛走,後腳另一個人也跟着找過來了。
隊長顯然也惦記着方胥。
沒一會兒,方胥就看見她家隊長一手亮着證件,一手握着上了膛的槍踹開了貴賓室的門——但警察兩個字還沒來得快說出口,他臉就已經紅透了。
隊長畢竟還單身,見此情況十分尴尬的說了句,“走錯了,抱歉。”就關門出去了。
他瞧見了方胥被她家先生按在沙發上衣衫不整的樣子,屋子裏好像還彌漫着一股淡淡的雲南白藥的味道。
她家先生穿的倒是整整齊齊,端正斯文,身上連條褶皺都沒有。
雖然兩人姿勢引人深思,但應該只是在幫她按摩上藥吧——純潔的隊長心想,一定是他誤會了。
事實上确實是他誤會了。
陸忱确實是在幫她擦藥,女孩時不時抽氣,哀嚎,“輕點揉……輕一點兒啊……”
但似乎這樣的哀嚎沒什麽用,她家先生臉色越來越難看,手上動作更沒輕,冷淡的笑說:“你也知道疼?”
她只好咬他的虎口,情急之下也沒有輕重,咬完就有點後悔,下意識的又舔了兩口。
陸忱垂眸,眼神有點奇怪,扣住她的下颌骨低聲說:“方小姐,我自制力也不是那麽好……”
方胥立刻安分了。
他動作到底輕了些,埋頭靜靜的問:“蜜月的時候你說喜歡維也納,我訂了兩張機票,後天出發,走嗎?”
方胥一點也沒察覺到什麽,只是覺得奇怪,“這麽急?快過年了,去維也納做什麽?”
陸忱不答,替她整理好衣服,攏了攏她的頭發,只是重複,“去嗎?”
方胥一臉霧水的點頭,“你想去就陪你呗,咱們什麽時候回來?”
陸忱把她抱起來,埋首安靜的吻她的掌心和手腕,細致專注,語調平靜,他這樣有些魔怔,“不回來了……”
方胥一下子從他懷裏掙出來,“什、什麽意思?”
他握住她下意識抽離的手,擡頭的時候,一雙眼睛漆黑分明,似乎又很清醒,她懷疑自己看錯了,“你一個親人也沒有,和我去一個你喜歡的地方生活不好嗎?”
方胥皺着眉說:“我沒有親人,可你有啊……”
“你說我爺爺?”陸忱低頭,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我在這裏一天,就擺脫不了陸家那些事情,你不是很希望我遠離那些?”
方胥沉默很久,說:“可是海外定居程序很多的,後天就走是不是來不及。”
他沒擡眼,表情很淡,“已經在辦了,我們先過去,不耽誤。”
方胥終于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整個人都呆住了,她搖着頭,有些慌張的說:“可是我沒有學過德語,去了那裏能幹什麽呢?我不想做一個只會呆在家裏靠你養的廢人,再說維也納雖然很美,但是長居的話,萬一适應不了那邊的環境怎麽辦呢?”
陸忱看着她,“是适應不了,還是這裏有舍不得的人?”
方胥沒反應過來這句話的弦外之音,還在死死掙紮,“……何姨那麽照顧你,我們走了她怎麽辦?”她以為他終究還是受不了她工作起來不顧家的态度,不停的保證,發狠誓,“過完年,我就申請調回文職,每天按時回家,不加班不夜不歸宿,真的,我保證……”
她說了一堆,陸忱只是撫了下她的臉,輕聲說:“如果真的不願意,那就不去了。”
方胥松了一口氣。
她從小就在這個地方長大,夢想就是警察,她沒辦法脫下這身警服然後遠離故土去另一個語言不通的地方毫無價值的活到死,何況還是說走就走。
好在陸忱沒有逼她,他們各自都讓了一步。
……
轉眼到年關了,往年都是她一個人過的,今年的感覺便格外不同。
但陸忱這陣子總是格外的忙。
她好不容易老實了,每天勤勤懇懇工作完踩着點下班回家,結果總是看不到他的蹤影。
何姨倒是隔三差五的提議,問什麽時候去市中心的各大商場辦年貨。
方胥每次聽到她這樣問,都垂頭喪氣的搖頭,答非所問的嘆息,“天道好輪回啊……”
也不知道陸忱是不是有意懲罰她,越到年關回來的越晚。
鬼知道他在忙些什麽。
後來有一次她窩在沙發上等他,等的都睡着了,半夜才聽見玄關的門被人擰開,她揉着眼睛去接時,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怎麽最近回來的越來越晚?”
他脫下外套,輕描淡寫的說:“公司有年會,最近應酬也不少。”
方胥覺得奇怪,“何姨不是說這些應酬你向來都是推掉的麽。”
陸忱抿唇,不以為然,“回來的早也不見家裏有人,索性就不推了。”
“……”
一句話落下來,方胥心裏頓時就有些不好受。
她覺得自己好像也沒什麽資格去要求他什麽,只好保持沉默,但還是會在廚房給他做好夜宵然後老老實實呆在一樓的沙發上等他回來。
但是漸漸的,他回來時開門的動作變得很輕,她常常在沙發上睡着,根本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了。
電視和燈明明都開着,但等她再次睜開眼後,眼前卻變得一片漆黑,她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什麽時候躺在了床上。
方胥總是幹這樣的事情,每次都會看着電視睡過去,他什麽時候回來的,又是什麽時候把她抱回卧室的她一點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