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姑六婆看齊了,有點煩躁,卻還是沒忍住又多說了一句,“你如果不想離婚,至少要讓餘爾知道你的想法。有些事兒不跟我們兄弟幾個說也就算了,你們畢竟是夫妻,餘爾又那麽敏感,兩個人一起過日子,靠猜來猜去多沒意思。”
白經池終于擡起眼皮瞅了他一眼,卻是有些無奈的一句:“你完全可以去搞一個情感欄目了。”
翟域拉開門,有股子破罐破摔的意思:“我也這麽覺得。”
小公寓裏已經提前請家政打掃過一遍,餘爾花了半天時間,把帶過去的東西整理了一下。換上新被褥、衣服挂進通過幾天風的小衣櫃裏、鍋碗瓢盆之類的安置到廚房、各種日用品擺到各自的位置上,房子就基本可以住人了。
白球球的窩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安置在卧室一角,整個卧室、書房,包括客廳沙發處的一小塊區域,全部都鋪上了厚實的羊毛地毯。南方沒有暖氣,這個住宅樓已經有些年份,電路負荷不了地暖,取暖只能靠卧室的壁挂空調和客廳裏她新添置的立式空調。
進來的時候她就把空調都打開了,各個房門打開,窗戶關緊,一下午的時間,屋子裏已經熱了起來。整理屋子還是很累人的,她只穿了一件毛衣,這會兒已經出起汗。
收拾完的時候,外面天已經暗了下來,她早早把客廳和卧室新挂上的窗簾都拉上,抱着白球球窩在沙發上休息了一會兒,準備做晚飯。
食材是從家裏一塊帶過來的,量不多,湊合幾頓飯還是沒問題的。
也許是因為搬到新地方心情好,雖然忙活一下午已經很累,做飯的時候還是挺有幹勁兒。
這是一個新的開始,她把打勻的蛋液倒進熱油裏,聽着噼裏啪啦的油爆聲,在心裏對自己說了一聲:加油。
看吧,沒有爺爺,沒有白先生,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好好的,不是嗎?
幹勁十足地做了一頓飯,三菜一湯,米飯蒸了小半鍋,恩,做多了。習慣真是一個讓人又愛又恨的東西,一順手就做成了兩人份。
把菜往外端的時候才想起來新買的餐桌布還沒有拿出來,她連忙把盤子放到一邊,拿出白底印着藍色風鈴草的田園風桌布,端端正正地鋪好,重新把飯菜擺上來。
餐具是從家裏帶過來的,她最喜歡的那套歐式骨瓷碗碟。這幾年的鑽研練習,她做菜味道不一定有多好,但是擺盤絕對稱得上漂亮,這會兒幾道菜往一塊一擺,自己都覺得漂亮得不忍下手。
美食是要分享的。她拿手機拍了照片,發到自己有段時間沒打理、已經快要長草的微博上,然後才美滋滋地開動。其實是想再喝點小酒的,可惜家裏白先生收藏的那些紅酒她一瓶都沒帶過來。
沒過幾分鐘,手機就響起了提示音,打開一看——“餘氏集團總裁”贊了你的微博。
一剎那心跳似乎都停了一下,下一秒才又反應過來,這個微博是方碩在打理呢,白經池離職之後,他的名字都已經被删去。
酸酸澀澀的感覺又從心裏冒出頭,餘爾放下手機,看着滿桌菜色,一下子沒了之前的興致。
夜色蒼茫,幾個街區之外的另一棟高檔公寓樓裏,白經池坐在冷冷清清的餐桌前,看看手機裏照片上精致誘人的菜肴,再看看自己面前清清淡淡的青菜雞蛋面……
不想吃了。
餘爾跟寇茵那一場官司打的低調,競相報道的媒體卻不少,雖然有不少新聞被餘氏公關部攔下,還是有一部分消息漏了出去,畢竟牽扯到上層社會隐秘的恩怨,大衆茶餘飯後都愛聊上幾句。
尤其因為跟公司有最直接的利害關系,消息早在內部傳開了。一審結束之後,公司裏的風言風語簡直達到了一個頂峰,餘爾每天來上班都會接收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異樣眼光,有同情有八卦,當然也有說風涼話的。二審結果出來之後,倒是沒人再說什麽了,大家像是真正确認了她“最高領導人”的身份一樣,面對她的态度竟然比之前還要恭敬許多。
不過別人的想法和态度倒是對餘爾沒有什麽影響,該上班上班,該開會開會,也終于慢慢學會了以上司的身份罵人。
被罵的是南嘉所在的整個項目組。
修改過後的項目方案剛遞交上來,對手公司就發布了一模一樣的設計方案,并且先一步放出了比他們更完備的概念圖。公司立刻召開緊急會議,相關高層和該項目組的所有成員均出席。
會議室的液晶屏幕上同步播放着關意地産新聞發布會的實況,餘爾盯着屏幕中央關衡那張嚣張的臉,面色愈來愈沉。
設計部負責人王锴背上已經冒出一層冷汗,相比之下,坐在他另一側的南嘉顯得淡定很多。
餘爾的怒火蹭蹭蹭地往外冒,冷着臉掃了一眼設計部一衆人,擡手直接把桌子上的遙控器拿過來,關掉。然後往桌子上一扔,“啪”地一聲落在王锴前頭,“王總監,解釋一下。”
王锴擦了擦腦門上的冷汗:“這個……”他也不清楚啊!
坐在餘爾左邊的申逸突然俯首過來,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什麽,餘爾抿抿唇,擡眼看向王锴:“王總監,給你一天的時間,我要知道資料是從哪兒洩露出去的。”
她已經氣到極點,但因為二十多年說話的習慣在,雖然自以為語氣已經足夠冷酷,但其實聽在其他人耳朵裏,并沒有多少威懾力。王锴的緊張更多是出自于對這件事本身,從事設計工作的,抄襲和方案洩露都是大忌。
前一天下午方案才修改過一個小細節,而關意地産放出的方案和概念圖都跟修改過後的一致,也就是說他們拿到的是前天下午剛剛修改過的最終版。而項目組裏,包括參與過該項目的高層人員,能拿到最終版設計方案的人,并不多。
公司各個樓層都有監控,王锴跟安保部門協商合作,暫時将嫌疑較大的幾個人單獨帶到一個房間,挨個進行排查,無果。接着調出了公司最近幾天的監控,毫不費力地發現了嫌疑人員——請假沒來的陳勇。
監控顯示前一天晚上十一點左右,五點就下班離開的陳勇折返回來,刷卡進入公司,到了17樓設計部的辦公室後,越過自己的座位,直接到了南嘉的辦公桌前,打開了她的電腦。
每個人的電腦都有自己的密碼,陳勇甚至沒有帶什麽工具來破解,直接試了兩次之後就登陸成功,不到三分鐘就盜走了南嘉電腦裏的文件。
輕易得讓人難以相信。
南嘉自然也看到了這段監控,短暫的驚詫過後,她平靜又歉意地說:“我很抱歉,資料竟然是從我這裏洩露出去的。”
餘爾盯着她一言不發,王锴忙為她開脫:“這事是陳勇那王八蛋幹的,你先別往自己身上攬,不過他怎麽會那麽容易就試出來你的密碼?”
南嘉有些羞愧地說:“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的密碼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的一組數字,他不可能猜得到的。”
王锴嘆了一口氣,陳勇這小子,看起來窩窩囊囊的,沒想到膽兒還挺大。
餘爾還沒說要怎麽處置南嘉,她自己站了起來:“雖然我清楚自己跟這件事無關,但資料畢竟是從我這裏洩露出去的,我必須負責。接下來的調查我都會配合,等抓到陳勇,這件事調查清楚之後,我會辭職。”
另一位資歷不淺的老員工也站了出來:“陳勇是我的徒弟,也是因為我的關系才能進項目組,這件事我也有責任。”
餘爾沒表态,跟申逸低語了兩句,讓他直接報警抓陳勇。至于南嘉……
她站起來,看了她一眼:“等調查結果出來再說吧。”
她不相信南嘉跟這事兒沒關系。
☆、Chapter 41
在工程即将動工之際發生這樣的事,對公司造成的損失難以估量,重新趕制方案需要一定的時間,工程開工的日期勢必要往後延,建材和工人都已經就緒,每耽擱一天都是一筆不小的損失。
設計部的副總監劉運達提出重新成立項目組來接手這個項目,王锴不同意,論對項目內容的熟悉程度,沒有人比得上原項目組的成員,現在換人,重新上手了解會浪費更多的時間。
兩人在會議室争論半天,餘爾最終拍板決定,這個項目還是由王锴負責,原項目組不解散,稍作整頓,盡快做一個新方案出來。
他們之間的勾心鬥角她并不關心,只是綜合現在的情況考慮,由王锴繼續負責是最合适的。最重要的是王锴是白經池一手提拔上來的,他和劉運達到底誰能力更強她其實并不清楚,但她相信白經池的眼光。
關意地産的這種卑鄙手段确實對餘氏造成了一定損失,但也只是小小地損了一些元氣,還不至于傷及根本,休整一段時間,很快就能恢複。
方碩偷偷問過餘爾,被關意這麽擺了一道,不追究嗎?餘爾笑了下,說:“慢慢來,不急。”
另一方面,關衡搞完這一出,暫時沒有其他動靜了。封淼淼不樂意了,她讓關衡替她報仇,是想讓餘爾付出代價,而不是這種不痛不癢的商場争鬥。心裏不滿,卻不敢對關衡抱怨,正好這兩天南嘉閑了下來,封淼淼拉她出來逛街。
她只知道南嘉在餘氏工作,卻不知道南嘉跟這件事也有關系,逛街的過程中就一直在跟她抱怨。南嘉對她的這些龌龊心思其實反感的很,要不是牽扯到餘爾,她根本聽都不會聽一句。
封淼淼說起來沒完沒了,南嘉厭煩了,又給她出主意:“你多吹吹枕邊風啊,你不是說關衡對你有求必應嗎,想怎麽收拾餘爾,直接跟他說呗。”
“哎呀這個怎麽能直接跟他說啊!”封淼淼皺着眉,“我可不想在他面前做惡人。”
南嘉啧了一聲,“不能跟他說,那就自己動手呗。”
封淼淼還想說什麽,南嘉的手機響了,擺擺手示意她安靜,把手機拿了出來。看到來電顯示怔了一下,站起來走到一邊去接聽。
“喂,經池。”
白經池戴着藍牙耳機,語氣疏淡地“恩”了一聲,“陳勇的事我聽說了,南嘉,你老實告訴我,這件事真的跟你沒有關系嗎?”
“你什麽意思?”南嘉自嘲地笑了下,“經池,你懷疑我跟陳勇是一夥兒的?”
“我懷不懷疑不重要,我在問你事情的真相。”白經池熟練地打着方向盤,拐上通往江畔別墅的馬路。“你不是大意的人,密碼怎麽會被陳勇知道?”
南嘉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努力壓制着火氣:“經池,你這是在質疑我的人品和職業道德!我沒那麽無恥,也不缺那點錢!我跟陳勇那種傻逼同流合污,我圖什麽呀?”
白經池簡簡單單一句反問:“我只問你,跟你有沒有關系?”
南嘉咬了咬唇:“沒有關系!”
“好。”白經池直接挂斷電話,開車回家。
回家……這兩個字自然而然地從腦海中蹦出來,白經池握着方向盤,扯了扯嘴角。路邊的一花一草都是熟悉的,只是這條路好像已經有很久沒有走過,不知道這裏還算不算是他的家。
家裏的別墅黑漆漆一片,白經池下車的時候看了一下手表,已經七點多了,她還沒回來嗎?
家門的鑰匙就在他口袋裏放着,沉甸甸的,已經被他的手掌握得發熱,但始終沒拿出來。他站在鐵門外,來來回回踱着步,猶豫要不要給餘爾打個電話。
用什麽理由呢……回家拿東西?
用倒是可以用,他上次走的時候只拿了幾件常穿的衣服,很多東西都沒帶走,只是這樣的理由說出口,是不是就代表這個地方真的不再是他的家了?
身後有車鳴了兩下喇叭,白經池轉身,黑色勞斯萊斯的後車門打開,裹着一件長款羽絨服的女人動作緩慢地下了車,手扶着腰,慢吞吞地朝他走過來。
“白先生。”
臃腫的羽絨服長到腳踝,将她的身形都遮掩起來,腹部幾乎看不出來隆起,不過還是能從走路的動作中分辨出是個孕婦。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白經池還記得,向她走過來:“喬太太,有事嗎?”
喬太太看起來比上次瘦了一些,臉色有些憔悴,說話的聲音很輕:“你……找餘爾嗎?她搬走了,也就前幾天的事。”
為什麽會搬走……白經池斂眸,“你知道她搬去哪裏了嗎?”
喬太太搖頭:“這個我不太清楚,我預産期快到了,這段時間跟她聯系得都不多。”
白經池點點頭:“謝謝你。”
“沒什麽。”喬太太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轉身扶着腰慢慢往回走。後車門一直開着,一雙長腿邁下來,眉眼冷峻的男人下了車,快步走過來,攬住她,朝白經池點了點頭,扶着她慢慢走回去。
喬太太的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我不想坐車,就幾步路,走回去吧。”
男人沒吭聲,攬着她默默轉了方向。
他們離開之後,白經池立在門外,點了支煙。她為什麽要搬走?想徹底跟他斷絕關系,所以連一起生活過幾年的家都不想要了嗎?就那麽迫切地要跟他劃清界限嗎?
臘月的風冷冽刺骨,白經池卻好似感覺不到一樣,在風裏駐足良久。
最終他還是給餘爾打了電話,可惜他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電話接通時聽到的卻是方碩的聲音:“白、白總嗎?”
“恩。”白經池坐在車上,夾着香煙的手架在窗戶上伸到外面,紅色星火明明滅滅。“電話怎麽在你這兒?”
“夫人還在開會。”方碩戰戰兢兢地解釋道,“這幾天每天都加班。”
“我知道了。”白經池挂了電話,将煙掐滅,調轉車頭,往公司的方向開去。
從家到公司的這段路,以往的每天都會經過,白經池熟練地開過去,停在公司樓下。正打算下車的時候,看到一輛眼熟的紅色沃爾沃從停車場開出來,他重新扣上安全帶,跟了上去。
尾随的事幹過一次兩次就得心應手了,白經池也說不清楚自己怎麽想的,一路跟着,中間路過菜市場,還在外面等餘爾進去買了個菜。直到前面的車子停在一棟住宅樓下,他也遠遠地停下。
餘爾從副駕上下來,對車裏的人擺了擺手,拎着菜和包上樓。白經池沒動,前面的車子笨拙地在狹窄的空地上掉了個頭,從白經池旁邊駛過,他偏頭看了一眼,是方碩。
竟然小小地松了一口氣。
從車上下來,他立在樓下,仰頭看了看這棟半舊的樓,最後視線停留在七樓的窗戶上,一時間心情頗為複雜。幾分鐘後,像是印證他的猜測似的,七樓的燈亮起,而他心裏面似乎有個地方一瞬間也随之點亮了。
這個地方他熟得很,跟餘爾結婚之前,他曾經在這裏租住過兩年,就在七樓的那套房子。
她專門從家裏搬出來,大老遠來這個舊房子住,為的什麽?若是想跟他劃清界限,為什麽又要特地搬到他曾經住過的地方?
這個地方對他們來說也有不少回憶不是嗎,他在這裏住的那兩年,她沒少過來,外面那條種滿梧桐的街,是他們散步的首選;剛剛買菜的那個菜市場,他也曾經帶她轉過無數次。就連确定關系之後的第一次親熱,也是在這個地方。
那個時候媽媽剛剛做完手術,恢複的情況還不錯,他壓力輕了不少。公司的事務也漸漸得心應手起來,那天談成了自己的第一筆單子,挺高興的,晚上回來的時候餘爾已經做好了飯在等他,那時候她的廚藝爛的很,一桌子菜都黑糊糊的,好在都是按着他的口味來的,雖然賣相很差勁,倒還勉強可以下咽。
他身上穿的正裝還是老爸知道他要去餘氏工作之後買來送他的,花了幾千塊,比起現在自然不算什麽,但在當時負債累累的情況下,已經是一筆會讓老爸心疼很久的開支了。出門談生意的時候,還戴上了過生日時餘爾送他的那對藍寶石袖扣,那是他當時最貴重的財産了,不過那天之後就不見了。
他心情很好,吃飯的時候跟餘爾一起喝了一點小酒,喝着喝着,不知怎麽就滾到了床上去。
他其實沒醉,那天的事仿佛早遺忘在了記憶深處,過去的幾年從未記起過,只是今天想起來,發現依然清晰得歷歷在目:那晚帶着鮮明夏季特色的悶熱、從卧室窗戶漏下來的月光、海藍色的床單,還有她黑亮柔軟的頭發、身上清清淡淡的水果香、以及青澀而敏感的反應……
畫面反反複複,最後定格在早上醒來時她的盈盈淺笑。
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過去的幾年裏被自己遺忘掉了,白經池忽然想起她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那一條項鏈,細細的鏈子,小小的藍寶石……
她把他的袖扣做成了項鏈?
白經池扶着車門,忽然抑制不住地心頭發酸,他到底有多忽視她,到今天才發現……
手機響起短信鈴聲,他拿出來點開,是宋清微發過來的。
教授難得來中國一趟,想趁此機會多在中國轉一轉,這段時間一直忙着天南海北地跑,宋清微和幾個學生都跟着。現在玩得差不多了,已經準備出發回美國,宋清微是替教授問他,考慮好了沒有。
這已經不是宋清微第一次催他,之前他一直在猶豫,想追尋的和放不下的,無法做出抉擇。
不過現在,看着樓上那淺淺的橘色燈光,心裏糾結很久的事情,好像一下子豁然開朗了。凜冽的風從手上刮過,他似乎毫無所覺,一字一句認真按下。
——抱歉,請替我向教授轉達,很抱歉辜負了他的厚愛,我永遠熱愛建築,但是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Chapter 42
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餘爾正拿着面條往鍋裏下,熟悉而久違的音樂,是某人的專屬鈴聲。餘爾的反應慢了半拍似的,動作一僵又聽了幾秒鐘,才恍然回神,放下面條擦了擦手,跑出來把擱在桌子上的電話拿起來。
咬了咬嘴唇,有些猶豫地接起來,說話的聲音都沒什麽底氣:“喂……”
白經池聲音淺淺“恩”了一聲,沒再說話,一時間電話中只有兩人輕微的呼吸聲透過電流彼此交纏,餘爾連出氣吸氣都小心翼翼的,唯恐驚吓到什麽似的。
過了一會兒白經池才又開口:“你,沒在家嗎?我回來拿點東西。”
餘爾下意識扭頭瞅了瞅房子,不知道為什麽有些心虛,“那個,我搬家了。”
“是嗎?”白經池問,“搬哪兒去了?”
“就潭撫區這邊的一個公寓。”
她明顯不想讓他知道她現在的住址,白經池也沒戳穿,“哦”了一聲之後又問:“怎麽突然想起來搬到那邊去?家裏住着不舒服嗎?”
餘爾拿着電話走回廚房,一手拿着電話,一手拿筷子攪了攪鍋裏的面條,“沒有,我就是想換個小點的房子住。”
“那住得還習慣嗎?上班方便嗎?”
“方便的。”餘爾說,“都挺好的。”
白經池一時就找不到什麽話題說了,沉默了一會兒,身後響起三輪車“突突”的聲音,他回頭,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先生開着一輛電瓶三輪車,停在另一個單元樓下,下了車繞到後面去扶坐裏面的老太太。
老太太行動不太利索,笨拙地下了車,然後指揮他去拿裏面的年貨,“小心點雞蛋,別磕壞了,給我們小猴子買的。”老先生提了兩大袋子東西下來,走在前面,老太太慢悠悠地跟在後面上樓,依稀能聽到她說,“小猴子今天放假,大成說明天就送他過來……”
話音裏滿是即将見到孫子的欣喜。
馬上就要過年了,小學生都放假了。
白經池心思一轉,對着電話叫了一聲:“餘爾?”
“我在。”他低沉溫潤的嗓音仿佛就在耳邊響起,溫柔纏绻地叫着她的名字,餘爾耳朵一熱,手上的動作也不自覺停了下來。
“過年跟我回爸媽那兒吧,到時候我來接你。”
餘家已經沒有長輩在,以往過年都是在白家過的,最多初二的時候回來跟寇茵一塊吃一頓象征意義的團圓飯,不過今年她跟白經池都離婚了,還要回白家過年嗎?
餘爾猶豫着,聽到白經池又說:“媽身體不好,我不想讓他們擔心,還沒說我們倆的事,離婚的事慢慢再告訴他們,好嗎?”
這樣餘爾果然沒什麽話說了,猶豫猶豫地答應下來。
白經池心裏一輕,糾結了很多天的眉毛終于平展了一些。
周末的時候,餘爾去超市買米面糧油,叫上溫哲陪她一起。超市提供送貨上門的服務,不過她喜歡自己購置一堆東西帶回家的感覺,以前在江畔別墅住的時候都是自己來采購,購物車可以推到停車場,東西裝上車拿回家,到了門口就喊白經池來接。
現在住在七樓,得自己把東西扛到電梯再扛進家,是個力氣活兒,不過有免費勞動力,也不用操什麽心。
溫哲推着手推車,看着她拿起一袋一袋的米、一桶一桶的油往裏放,“啧”了一聲,時不時伸手幫她把東西擺得整齊一點,一邊說着:“悠着點啊大哥,這些東西待會兒都得我背呢,心疼一下我成不成?”
“哎呀,你能行的啦。”餘爾反手拍拍他的手臂,态度敷衍。
溫哲誇張地搖頭嘆氣,一邊嘀咕着一邊順手拿了紅棗、紅糖、阿膠等補品扔進車裏,路過姨媽巾區域的時候還面不改色地提醒她:“你還有存貨嗎?要不要買點?你用什麽牌子的?”
餘爾瞅瞅他,笑得揶揄:“老實說,你是不是經常幫你女朋友買?”
溫哲斜了她一眼,慢悠悠推着車子走開,沒說話。
買完回家,溫哲也不嫌髒,把兩袋米和兩袋面直接扛到兩邊肩膀上,索性都是小袋裝的,還不算太沉。餘爾二話不說把剩下的兩桶油和一大袋雜七雜八的東西拎起來,兩個人低頭往電梯的方向沖。
這個點下班回來的人不少,電梯裏有些擁擠,已經沒有空間可以放東西,只能提在手上。東西沒沉到拿不起來的地步,但一直舉着還是很吃力的,電梯本來運行得就慢,又幾乎每層都要聽一下,溫哲的手臂已經快要支撐不住。
好在下去幾個人後有了空間,溫哲連忙把東西放下,站在他身後的男人幫着扶了一把。餘爾也把手裏的東西擱下,手心已經被勒出兩條用印,她也沒管,連忙幫溫哲捶捶胳膊:“對不起……”
溫哲看着她愧疚的表情笑了下:“恩,你是對不起我,先記着哈,以後可是要還的。”
“還還還,加倍還。”餘爾一臉狗腿地笑。
身後那個男人被逗笑了,餘爾不好意思地看他一眼,那人說了句:“你們小兩口真有意思。”
“我們……”餘爾剛想解釋他們不是小兩口,溫哲直接攬住她肩膀對那人笑了笑,“這叫情趣,情趣。”
然後轉頭在對方看不到的地方給她使了個眼色,餘爾瞅他一眼,閉嘴默認了。
她明白溫哲的意思,讓別人以為他們是兩夫妻,知道她家裏有男人在,會安全很多。
到了七樓那人還熱心地幫他們把東西拖出了電梯,餘爾連聲道謝,對方擺擺手一臉和氣。
餘爾拎着東西先過去開門,溫哲在後面把米面重新扛起來,經過隔壁門口的時候,問了一句:“隔壁有人住嗎?”
“沒有吧。”餘爾說,這裏的隔音效果一般,但是她搬來幾天了,什麽動靜都沒聽到過,而且那家的防盜門一直灰撲撲的,像是很久沒有開過。不過轉頭看過去的時候倒愣了一下,那扇門明顯被擦試過了,看起來比之前幹淨許多。
溫哲吭哧吭哧背着幾個袋子走過來:“我怎麽覺着有人呢?”
“從哪看出來的?”
“磁場。”溫哲長腿跨進門,快走兩步把東西卸在廚房門口,直起腰拍了拍手說,“這是男人的第六感。”
餘爾不以為意地在他身後關上門,走過去指揮他把東西挪到廚房下面的櫥櫃。“有什麽想吃的菜嗎,我做給你吃啊。”
溫哲四處轉悠着看了看,鍋碗瓢盆一應俱全,一看就知道家裏經常開火。“喲,現在都學會做飯了啊?你都會做什麽呀,說來聽聽,讓我挑幾個。”
餘爾洗完手,倒了杯水給他,大言不慚道:“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我不會做的,嘿嘿。”
溫哲樂了,接過來笑道:“哎喲,口氣不小呢!”
餘爾自己也倒杯水咕咕咚咚喝了一大半,把牆邊挂着的圍裙摘下來帶上,拿了兩顆番茄出來在水管下沖着:“吹吹牛皮還不讓嗎,你先別小瞧我,我跟你說我現在廚藝可不錯了呢,我微博上的米分絲都是沖着我做的菜關注我的呢。”溫哲倚着冰箱直笑,餘爾笑嘻嘻地說,“你到底想吃什麽呀,不說我就随便做了啊。”
“随便做吧。”溫哲抻了抻腰走到沙發旁一倒,“你做什麽我都吃。”
“那行。”餘爾把洗好的番茄放到案板上,從刀架上抽了一把刀出來,熟練地切成幾瓣,捏了一瓣塞到嘴裏,“看我給你露一手,今天教你一個成語——士別三日,就得刮目相看。”
溫哲躺在沙發上樂着:“恩好,你教吧。”
一牆之隔的走廊裏,隔壁的防盜門打開,灰色西裝紅色領帶的小夥兒走出來,撫了撫鼻梁上的眼睛,繼續剛才的話說道:“這房子去年才重新裝修過,你看那木地板都是新鋪沒多久的,要不是房主急着出國,可不是現在這價兒了。”
他站在門邊看着手插口袋慢慢走出來的男人,再接再厲道:“我看您也不是差錢兒的人,這房子雖然不大,但是幹淨,房主是個挺年輕的女孩兒,c大的研究生,學歷高、生活習慣也特別好,房子每個地方都保持得很好……”
這男人話不多,但穿着打扮和身上的氣度一看就是有錢有地位的人物,來這看這種二手房子十有八.九是因為什麽情結,剛才在陽臺那兒停留很久,興許是曾經在這兒住過,懷念這種擁擠接地氣的感覺?他還想再說什麽,看到男人點點頭,問:“合同準備好了嗎?”
眼鏡男心裏一喜:“準備了準備了!”一邊迅速在手提包裏翻找着,一邊還有些難掩驚訝地問,“您這就決定了?不看看別的地兒了嗎?隔壁單元還有兩套呢,樓層要低一些……”
“不用了。”白經池立在門口,看了看對面緊閉的房門,帶上手套,“合同發到我郵箱。”
眼鏡男把剛翻出來的額合同又塞回去,心情愉悅地應了聲:“好嘞。”
有錢人就是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