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hapter43 (2)

過去把浴巾挂起來,坐在梳妝臺前慢吞吞地擦水乳,察覺到身後那兩道若有若無的視線,手腳都僵硬得不知道怎麽用了。

“怎麽擦這麽久?”白經池等了半天,終于開口問她。

“馬上就好了。”餘爾是故意在磨蹭,一想到今天甚至接下來的幾天都要跟他同床共枕,哪怕各自一個被窩,也足夠令她心慌意亂了。

她拍拍臉,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

往床邊走了兩步又頓住,先伸手關了燈。屋裏黑漆漆一片,她摸索着上床,努力地遠離另外那一半地盤,生怕不小心碰到他。往被窩了鑽的時候,聽到白經池幽幽問了一句:“不擦身體乳嗎?”

餘爾動作一僵,腦海中自動跳出以前他幫她擦身體乳的畫面,手一哆嗦差點栽下床。

“不擦!”她飛快滑進被子裏,蒙上了腦袋。

☆、Chapter 46

有多久沒有這麽舒心地睡過一覺了?白經池早晨醒來睜開眼,看到近在咫尺的白嫩小臉,茫然勁兒還沒過去,已經不自覺翹起了嘴角。條件反射地伸手想要抱她,手被兩人中間隔着的被子擋住,才反應過來,她現在沒在他的被窩裏。

那點淡淡的不爽很快被別的想法掩蓋掉,他的手還是伸了出來,輕輕撥開她額前落下來的碎發,露出裏面光潔的額頭來。手指落下來,沿着熟悉的弧度,很輕很輕地撫過,從額頭到眉心,途徑小巧的鼻梁,到達睡得微微發紅的臉頰,最後是兩片紅潤的嘴唇,和越來越尖的下巴。

這麽漂亮的小娃娃是誰家的呀……白經池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了老媽第一次見到餘爾時逗她的這句話,不由得彎了彎嘴角。

他家的。以前是,以後還會是。

還是睡着了比較乖,不會跟他鬧,也不會躲開他。這樣的早晨心情真是舒爽,白經池摸夠了又俯首過來,在她額頭吻了一下,怕把她驚醒,動作格外小心。

嘴唇與她肌膚貼合的一瞬間,心裏升騰起來的那股濃濃的滿足感讓他自己都驚異,就那麽小心又緊張地一寸一寸吻着,不舍得離開。

時間在這一剎那似乎都慢了下來,世界裏仿佛只剩下他們兩個,他已經完全忘掉別的事,吻着她的鼻尖和臉頰,姿态小心得近乎虔誠。

“小池——起來吃飯!”周女士在外面中氣十足地喊了一聲,白經池冷不丁被驚了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離開她的臉躺了回去,并且下意識閉上了眼睛,裝睡。

所幸周女士只抽了那麽一下風,沒再扯着嗓子喊,白經池等了好一會兒,身邊還是沒有動靜,才慢慢睜開了眼睛,見餘爾依舊維持剛才的姿勢睡着,悄悄松了口氣。

原本曼妙的氣氛已經破壞得一幹二淨,白經池幫她掖了掖被角,輕手輕腳地穿衣下床。

他出了房間,周虹正站在客廳裏做老年操,看到他一個人出來,就知道餘爾還在睡,聲音立刻低了下來,“都九點了還不起,也不知道早點起來幫你爸做飯,你幾歲了!”罵完他轉而又說,“把門關嚴,別吵到餘爾睡覺!”

這待遇差別有點明顯吶。

“才八點二十。”從小周虹就老這麽吓唬他,白經池早習慣了,只是一大早就被她壞了好事,還是有點小小的郁悶,忍不住就回了一句,其實說完就後悔了。

然後周女士就炸了,很生氣但是又刻意壓低着聲音,數落了他半天。洗漱完出來她還在絮叨,白敬池都無奈了,過去很輕地抱了一下她,說:“今天精神真好。”

男孩長大了就不愛撒嬌,白經池又是典型的心思不外露的性子,已經很多年沒有抱過她了,周虹一下子都愣住了,還沒反應過來,白經池已經迅速松開了她,走到吧臺倒了杯水喝。周虹盯着他看了會兒,突然沒頭沒腦地問:“餘爾懷孕了?”

白經池差點嗆到,這都什麽跟什麽,女人的思維都這麽跳躍嗎?“沒有,怎麽突然這麽問?”

周虹一臉懷疑地盯着他,嘟囔道:“那你心情這麽好幹啥?”除了這件事還有什麽值得這麽開心的?

白敬池挑了挑眉:“你哪看出來的?”心裏其實默默琢磨着,他心情好表現得那麽明顯嗎?

周虹“切”了一聲,很不屑又有點得意的樣子,“這有什麽看不出來的,我是你媽,你撅個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麽顏色的屎!”

“咳——”這下白經池是真的嗆到了,他連忙抽了張紙巾擦嘴,把杯子擱下,無奈得不行,“媽,我不是小孩兒了,你跟我開這種玩笑合适嗎?”

“不用理你媽。”白謙在廚房顯然是聽到他們倆的對話了,一邊切菜一邊說着,“她今天一起來就開始抽風,孩子都這麽大了,說話還沒個正經。”

周虹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真的有點反常,一邊小幅度地繼續扭腰,一邊若有所思地說:“我昨天好像夢到觀音菩薩了,菩薩說什麽我不記得了,但是我今天真的精神好好啊!”說着看了一眼白經池,“你也心情很好,還真是菩薩顯靈了!”

鬼神之說白經池是不信的,不過還是笑了:“那是好事兒。”

周虹又說:“你快給我查查,夢見菩薩怎麽解。”

“吉兆。”白經池說着進廚房幫忙去了。

“吉兆好,吉兆好。”周虹一邊扭一邊往餘爾的房間瞅了一眼,小聲樂呵起來,“今年估計就能抱上孫子了哈哈。”

年三十很熱鬧,這天幾乎家家的兒孫都回來了,忙着團圓。

周虹午睡起來,和幾個老太太在院子外聊天。這個小區裏住了不少老人,鄰裏之間都熟識,遇到了常常會聊幾句。這個時候子女能回來的都回來了,老人家難得都很高興。小孩子也多,一群群聚起來外面跑來跑去地鬧,在家裏都能清楚地聽到外滿的歡聲笑語。

餘爾閑着無聊,坐在院子裏看熊孩子們鬧。

男生們聚在一塊放炮,小女生們也想玩,被男生嫌棄膽子小礙事,只好在一邊心不在焉地玩着小游戲,眼神老往男生那邊溜。後來到底是耐不住了,幾個人也去買了一些摔炮和一把“狗尾草”回來,都沒什麽危險性。

有個兩三歲的小男孩跟在姐姐後面,鬧着也要玩,那姐姐是個心大的,直接攤開手心給他拿,小家夥兒手小又笨,好不容易捏了一顆起來,太用力,直接捏爆了,先懵了一下,然後看看自己的手指,哇哇哭起來。那姐姐連忙看了看他的手,什麽事都沒有,但小家夥哭個不停,怎麽哄都哄不住,另外一邊小夥伴們已經準備要點狗尾草,把姐姐給急得不行。

餘爾看得直發笑,走過去把那小男孩抱了起來,他哭聲一停,盯着餘爾看了看,不認識,扁着嘴巴又開始嚎,不過勁兒明顯小了不少。

這對姐弟就住在這單元的三樓,前幾年見過很多次,姐姐叫晶晶,弟弟叫天天,她還抱過他幾次呢。天天年紀太小不記得,晶晶對餘爾是有印象的,為難地看看小夥伴再看看弟弟,跟餘爾說了聲“謝謝姐姐”,就跑去找小夥伴們去了。

幾個女生分好了狗尾草,準備點的時候發現沒火,那邊男生們已經跑得很遠了,正在放從鞭炮上摘下來的小炮,點燃了随手一扔,有點吓人。幾個女生猶猶豫豫地不敢過去,最後有人看見了倚在門邊抽煙的白經池,晶晶壯着膽子跑了過來,禮貌地問:“白叔叔,能借個火嗎?”

白經池笑了笑,拿打火機給他們點燃了一根,耀眼的火花亮起,幾個女生立刻把各自的湊上來點燃,跑遠幾步興奮地揮舞起來。

晶晶還惦記着自己弟弟,拿了一只剛點燃的跑回來塞到他手裏:“天天,給你這個,拿好了!”

小家夥立馬不哭了,拿着小煙花,怕燒到自己,小胳膊伸得筆直。他還回頭看看餘爾,指着漂亮的火花給她看,高興地跺了跺腳:“呀!”

他笑起來露着稀稀疏疏的牙齒,非常可愛,把餘爾給萌壞了,捏捏他的小臉蛋,喜愛得不行。

年夜飯可以算是一年裏最重要的一頓飯了,很多家庭只有這個時候才能全員湊齊,吃一頓真正意義上的團圓飯。特殊日子,晚上的廣場舞都取消了。

不管人多人少,年夜飯大家都習慣準備得很豐盛,白謙平時不喜歡浪費,這天也破例各種大魚大肉地上,客廳裏瓜子糖果水果擺了好幾盤。

白家這頓飯幾乎是全員出動,周虹負責戰略指揮,基本沒怎麽動手,白謙也是最近幾年周虹生病了才開始做飯,比不得周虹下廚幾十年的經驗,所以有些時候拿不準了還得跟她請教。

餘爾也只時洗個菜削個皮打打下手,白經池和白謙兩個男人在滿是油煙的廚房忙活着。這好像是他們家裏老一輩傳下來的規矩,不論平時在家如何,過年的時候一定是男人掌廚,好讓辛勞了一年的女人可以休息幾天。

麻煩的食材一早就處理過了,其中又有許多涼菜,做起來其實并不費力。餘爾和周虹幫了一會兒忙就在客廳磕着瓜子看電視,很快年夜飯就上桌了。

吃飯的時候白謙把白經池帶回來的好酒拿了出來,爺倆邊聊邊喝着。白經池的性子其實是随了白謙的,爺倆一樣不愛說話,不善表達,不過這幾年不知道是不是照顧周虹的緣故,白謙開始變得有點唠叨了,不過也僅僅是對于周虹和餘爾而言,對白經池,他基本還是老樣子。他很少跟白經池談心,以前是性格使然,後來是因為孩子很優秀,自己有主意也有分寸,根本不需要他們操心。也只有偶爾一起喝酒的時候,他才會跟他多說幾句。

家長關心的,無非就是孩子的事業和人生大事,白謙先問了幾句他的工作,白經池似乎還沒把離開餘氏的事情告訴他們,只說一切都好。人生大事上,他已娶妻,能問的也只剩生子了。

“你們倆打算什麽時候生孩子?”白謙問,“有計劃嗎?”

餘爾咬着一顆花生米,下意識看了白經池一眼。他剛好也在看她,平靜地收回視線,拿酒瓶給白謙添酒:“還沒有。”

白謙端起酒杯:“你年紀也不小了,這事該計劃一下了。”

白經池“嗯”了一聲:“我有分寸。”

他自己有主意,別人也幹涉不了,白謙便沒再說什麽,倒是周虹不滿地說他:“你有什麽分寸?我知道你們年輕人現在流行什麽丁克,但是我提前把話給你說明白了,你別跟我整這套,什麽丁克甲克的我們拒絕接受!昨天菩薩可是給我托了夢的,我今年一定能夢想成真抱上孫子,你要是不給我生一個娃出來,就是對菩薩不敬,菩薩不會放過你的!”

白經池無奈地捏了捏眉心:“行了,我知道了。”

周虹哼了一聲,一轉頭發現餘爾臉色不太好,立刻伸手摸了摸她額頭,沒發燒。“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臉色怎麽這麽差?”

“可能吃多了。”餘爾安撫地沖她笑笑,放下筷子,“我出去轉轉消消食好了,你們慢慢吃。”

“也沒吃多少啊……”周虹沒多想,只交代她:“不要走太遠啊,一會兒春晚就開始了。”

餘爾點點頭:“我走一走就回來。”

等她出了門,周虹瞅了一眼白經池:“你怎麽還在這兒坐着,陪她出去扭扭呗。”

“讓她靜靜吧。”白經池很清楚是怎麽回事,垂着眼給自己空了的酒杯滿上。

年夜飯通常會持續很久,大人喜歡邊吃邊聊,男人們還要喝點小酒,小孩兒卻是坐不住的,過年期間孩子多格外熱鬧,在家長的監督下吃飽了就跑出去找小夥伴玩耍去。

餘爾在小區裏轉了一會兒,遇到了一群小孩,樓上那對姐弟也在其中。晶晶牽着天天跑過來甜甜地喊人:“餘姐姐好。”

“你們好呀。”餘爾笑着摸摸她的頭。

“晶晶快跟上!”前面有小夥伴在喊,晶晶應了一聲,對餘爾說,“餘姐姐,我們要去放煙花,是那種大煙花,你跟我們一起去看吧!”

反正閑着也沒事,又不想回家,餘爾答應了:“好啊。”

天天還記着餘爾呢,她伸手要抱,他一點沒猶豫地乖乖張開手臂。

似乎是某家大人開車拉了幾箱煙花回來,搬到了小區的小廣場上,現在已經聚了很多孩子,領頭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一邊擺煙花筒,一邊指揮最大的兩個男孩:“你們倆快喊人去,看哪家吃完飯了讓過來看煙花,挨家挨戶給我喊。”

那兩個初中生模樣的男孩就蹦着走了,過了一會兒騎着電瓶車開始滿小區亂竄,後座上那個跪在座椅上,一手扶着前面人的肩膀,一手拿着不知道從哪搞的喇叭,滿世界吆喝着:“看煙花咯!免費煙花!安樂小區第一屆煙火晚會!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

很快全小區的小孩兒基本上都在小廣場聚齊了,不少吃過飯的大人也跟過來湊熱鬧了,白謙陪着周虹也過來了,白經池慢吞吞跟在後面,眼睛四處張望着,不知道她跑去哪了。

走到小廣場上遠遠就看到跟姐弟倆待在一塊的餘爾,晶晶很有禮貌地挨個叫人:“爺爺奶奶好,白叔叔好。”

周虹笑眯眯地誇她乖,晶晶不好意思地笑。

周虹逗了逗餘爾懷裏的小天天,問她:“好點沒?還難受不?”

“沒事了。”餘爾說。

幾個人站在一塊等着前面放煙火,然後聽見晶晶對餘爾說:“餘姐姐你不用一直抱着他,他長胖了,抱着可累人了。”

叫白經池叔叔叫餘爾姐姐,這什麽輩分!周虹樂了,指了指白經池糾正他:“晶晶,他們倆是兩口子,你叫叔叔和姐姐是不對的。”

餘爾聞言抿了抿嘴唇。

“哦。”晶晶看了看餘爾,又看看白經池,猶豫地改口,“白哥哥。”

這不情不願的語氣,他已經老到小孩子叫聲哥哥都這麽為難了嗎?白經池有點心塞又覺得好笑,說:“還是叫叔叔吧。”

第一聲巨響把毫無防備的大家都驚了一下,晶晶吓得叫了一聲,立馬捂上耳朵,然後飛快地跑上前看熱鬧,直接把弟弟丢給餘爾就不管了。天天被吓得在餘爾懷裏都抖了一下,表情又有點懵,餘爾連忙把他放下來,幫他捂住了耳朵。

幾個大人帶着膽大的男生在前面點火,點完了大笑着飛快往回跑。

一顆一顆的煙花接連炸響,在黑墨一般的夜空綻放出漂亮璀璨的火花,一聲聲巨響中夾雜着孩子們興奮的尖叫,餘爾和天天一塊仰着腦袋看。其實她對煙火并沒有多大的興趣,不過這樣熱鬧歡欣的氣氛她很喜歡,很有過年的感覺,比以前他們家冷冷清清的新年要有趣得多。小家夥身上暖乎乎的,餘爾靠着他,還挺舒服的。

耳朵上忽地一暖,有溫熱的手掌覆了上來。

她回頭,白經池虛環着她的肩膀立在她身後,正微微仰頭望着天空。火光乍亮,将他臉上清清淺淺的笑意照得分明。

☆、Chapter 47

恍惚之間好像回到了12歲那年,白家房子的樓梯間裏,她整個人趴在臺階上,捂着耳朵看外面絢爛的漫天煙火。白經池就坐在她身旁,一雙大手罩在她小手外面,手心溫熱,讓她很有安全感。

那個時候他像孩子王一樣,長得好看脾氣又好,什麽都懂,什麽都會,所以身邊永遠圍繞着包括她在內的一群孩子,他們都很崇拜他。只是從一開始她對他的喜歡就奠定在崇拜的基礎上,以致于後來一起生活的很多年裏,也一直改變不了仰望的姿态。

有則雞湯這麽說過:“對崇拜的人動心很危險,一旦愛上,就很難脫身,因為會讓你絕望地以為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優秀的人。”1

餘爾在這一刻突然很透徹地理解了這句話,她突然發現,不管當初是抱着怎麽的想法決定離婚,哪怕已經做好了有一天他會另娶她人的心理準備,自己也從來都沒有想過在離開他之後要再找一個人共度餘生,因為潛意識裏就覺得,他是無可替代的,再也不會找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難道要一個人孤獨終老嗎?想到那種凄涼的景況,其實挺難過的。

而他現在站在她身後,她已經本能地想要靠過去。

能不能,不要再靠近她?她自制力沒有那麽厲害,真的會忍不住的……

她漫長而掙紮的心理鬥争,事實上也不過半分鐘的時間,最後還是掙開了。

白經池心裏其實并沒有表面上那麽淡定,現在他都有點怕她了,明明看起來是只小綿羊,犟起來卻像頭牛。怕她躲開,更怕看到她冷淡疏離的眼神,所以沒敢看她,假裝望向天空。然後在他覺來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她果然就躲開了他的手。

更讓他心塞的還在後面,這下之後,餘爾再沒跟他說過一句話,甚至沒拿正眼看過他。

看完煙花大家就都散了,或者回家看春晚,或者出去逛一逛。他們四個回了家,正好在播一個挺有意思的小品,演員是最近幾年紅起來的,表演風格很幽默,餘爾和周虹都挺喜歡他們的,抱着一盤瓜子一直在笑。

白經池去切了一盤水果出來,坐在一旁跟着一塊看起來,不過他笑點沒那麽低,最多也就扯扯嘴角。以前周虹就老愛說他笑點被狗吃了,餘爾每次都跟着附和,說他看什麽都不笑,很無趣。

後面的時間一直在看春晚,他本來話也不多,偶爾找個借口跟餘爾說句什麽,她都不搭理。起初他也沒多想,以為她只是看電視看得太入迷。

零點倒數的時候,家裏各種短信鈴聲此起彼伏地響起,白經池等到主持人數到0,轉頭想對她說聲“新年快樂”,她拿着正在震動的手機走開去接電話。

白經池看着她走去陽臺,靠在沙發上,把響了半天的手機摸出來,已經有了幾十條未讀短信,鎖屏界面上消息提醒還一直在跳。拜年的短信幾乎都是群發的,他懶得挨個回,只挑了一些重要的人回複。

等他挑着回複完,然後把短信列表直接清空,餘爾還沒回來。周虹也拿着手機興致勃勃地在打字發祝福信息,白謙坐在她旁邊看着,偶爾給她指一下哪個字打錯了,标點符號又不對了。

白經池又等了一會兒,站起來往陽臺走,半路碰到回來的餘爾,他停住腳步看着她,說:“新年快樂。”

餘爾明明看到他了,又飛快移開視線,跟沒看到似的,繞過他走了。白經池盯着她邁得飛快的小碎步,完全摸不着頭腦。

這是跟他鬧脾氣呢?

倒計時結束,後面的節目也沒什麽看頭了,周虹被白謙趕回去睡覺了,白經池洗了個澡,回來的時候餘爾已經睡下,房間裏燈都關了。白經池上床進了被窩,頭歪到她那邊,黑暗中可以聽到她輕柔的呼吸聲。

“你睡了嗎?”他問。

她沒有回應。

白經池很輕地嘆了口氣,閉上眼睛。

大年初一要回鄉祭祖,一大早大家就起來了。早飯白謙已經做好了,除了餃子,還煮了湯圓,芝麻餡兒水果餡兒的都有,餘爾吃了餃子又吃湯圓,被喂得飽飽的。

需要帶的東西都已準備好,吃完飯休息了一會兒,他們就出發了。

白經池開車,餘爾往年都是坐在副駕,這次跟在周虹後面上了後座,白經池回頭瞅了她一眼,沒說話。白謙鎖上門過來,看到她跟周虹坐在一塊說話,就自覺上了副駕。

從這裏到月湖村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中間有一段相當曲折的盤山公路,進了山之後路也變得沒那麽平坦,不知道是不是早上吃得太撐的緣故,餘爾有點暈車,過盤山公路的時候就開始犯惡心。下了盤山公路,白經池從後視鏡看到她臉色發白,立刻把車停到了路邊。

她把頭抵在前面座椅上,白經池回身抓住她的手:“哪兒不舒服嗎?”

她搖搖頭,把手抽了回來:“有點暈車而已,沒事兒的。”

已經睡着有一會兒的周虹醒了過來,拉着她的手拍拍自己的腿:“趴我腿上睡會兒吧,睡着了會舒服一點。”

還有半個小時才能到,餘爾也沒堅持,躺下來枕在她腿上,确實舒服很多。白經池重新啓動車子,速度明顯更慢了些,偶爾扭頭看看,見她沒那麽難受了才放下心來。

老家的房子已經挺久沒住人了,車子在白家門口停下,餘爾下了車,望向自家牆面已經有些斑駁的小洋樓,又想起爺爺來。

餘爾暈車勁兒還沒過去,整個人有氣無力的,上墳又要走一段土路,白謙和周虹就沒讓她去,把家門鑰匙給了白經池,讓他陪着她在家休息。

白經池見她老盯着餘家的房子看,就領着她走了過去。自家房子的鑰匙餘爾沒帶回來,在門外轉了轉看了看,花壇的月季還頑強地活着,不過現在氣溫太低,開得有些頹敗。

“好點了嗎?”白經池立在她身後問。

餘爾回頭瞥他一眼,不說話,伸手拽了一片葉子下來。把白經池氣得牙根癢癢。

“走吧。”他轉身往家走,故意逗她似的說,“中午沒飯吃怎麽辦?”

白謙和周虹上完墳還要去兩個叔叔輩家裏走親戚,下午才會回來,中午飯他們得自己解決。家裏什麽東西也沒有,要麽上別人家蹭飯去,要麽去幾百米之外的小賣部買點吃的填飽肚子。

餘爾跟在他後面,聽了這話還是沒什麽反應,手裏捏着一支剛摘下來的花骨朵,低頭把玩着。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這麽做有什麽意思,但就是不想搭理他,好像不跟他說話,就不會再被誘惑似的。

白經池兩手插在口袋裏停了下來,看着她的黑腦袋,決定還是靠自己了。

他回家把釣魚的工具翻了出來,一手提着漁具包一手拎起一個小板凳,準備出門。“你拿個凳子,出來關上門。”

餘爾其實不想跟他去,看着他出門,猶猶豫豫地。白經池在外面等不見人,叫了一聲,她還是拿起板凳乖乖跟上去了。

他們去了以前常去的小池塘邊,白經池挺喜歡釣魚的,也很擅長,最開始用的很簡陋的魚竿,後來有條件了就買了整套的專業漁具。他烤東西的手藝一級棒,玉米、紅薯、魚都烤的很好吃,前兩樣是自己家裏種的,魚都是他自己釣的。

他本來就不怎麽說話,釣魚的時候又尤其有耐心,往那一坐就是大半晌。餘爾搬着板凳坐得遠遠的,低頭玩手機。

過了一會兒白經池叫她:“過來幫忙。”

餘爾擡頭,發現他已經成功釣到一條魚,大小跟他手掌差不多,這裏的魚不是專門養殖的,都長得不肥,能釣到這麽大的已經很不錯。餘爾過去幫忙把亂撲騰的魚取下來,看着白經池重新裝上魚餌抛進水裏,站起來坐回去。

“坐過來。”白經池盯着水面說,見她半天不動,才又擡起頭來,表情有些無奈,“一會兒還要過來,來回跑不嫌麻煩嗎?”

餘爾就慢吞吞挪了過來。白經池看看兩人之間足夠停輛車的距離,瞅瞅她:“再過來點。”

餘爾小幅度斜了他一眼,沒動。白經池妥協。

月湖村的風景很好,青山綠水,也有幾處小有名氣的景點,最近幾年來這裏旅游的人已經越來越多,不過因為管理不規範,一直沒成什麽氣候。早幾年就聽說有開發商有意把這裏開發成大型旅游景區,不過消息傳了很多年,到現在還沒什麽動靜。

如果真的要開發,理論上這裏每一戶人家都能拿到一筆不菲的補償金,最近因為拆遷一夜暴富的人不在少數,不過按照開發商吃人不吐骨頭的尿性,村民最後不一定能拿到多少好處。餘爾默默盤算着,要不然讓餘氏把這個項目接過來?

正琢磨着呢,耳邊又響起白經池的聲音,男人清朗的聲音在青山綠水的映襯下仿佛更加悅耳了,只是語氣裏那輕微的控訴和委屈讓餘爾有點驚詫,一時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麽?”她下意識反問了一句。

白經池看着她,重複:“我問你,為什麽不理我?”

☆、Chapter 48

白經池看着她,重複:“我問你,為什麽不理我?”

“我哪有。”餘爾不承認,眼神四處游移,“又不是小學生,什麽理不理的,多幼稚。”

幼稚……白經池抿唇,都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其實那話問出來他自己也這麽覺得,可這件事中真正幼稚的不該是故意不跟他說話的她嗎?被做了幼稚事的人說幼稚,有一種有理說不清的感覺。

餘爾低頭專心擺弄手機,白經池一時也沒話說,人家死不承認,他想解決問題也無從下手。

沒一會兒白經池又釣上來一條大一些的魚,他還打算繼續,餘爾把取下來的魚丢進桶裏,舉着兩只濕漉漉的手說:“我們回去吧。”她不想再在這裏待了,太無聊,以前能陪他一坐就是一下午,現在做不到了,心緒不寧,坐不住。

白經池原本伸出去拿魚餌的手收了回來,将釣線往回收:“餓了?”

“恩。”餘爾順着回答。

“那就回吧。”白經池說着,語氣有點小小的遺憾。才釣這麽一會兒,哪裏會盡興。

他提着魚桶和漁具,餘爾搬着兩個小板凳跟在後面,鄉間小土路曲折不平,空氣卻是極清新的,耳邊能清楚聽到哪家小孩兒嘹亮的哭聲,還有媽媽的低聲誘哄和爸爸的不耐斥責。

餘爾撅了撅嘴,這樣的爸爸真是不合格,那孩子聽起來也不過三四歲的樣子,正是應該好好教導的時候,這樣大聲叱罵怎麽舍得。

白先生以後一定會是一個很溫柔的爸爸吧,餘爾默默想着,只是她沒有福氣跟他一起生寶寶了。

冷不丁腦袋撞上一堵肉牆,她驚呼一聲連忙退後兩步,白經池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想什麽呢,也不看路。”

“沒什麽。”兩手都被占着,沒法揉額頭,餘爾就晃了晃腦袋。

白經池繼續往前走,一邊問她:“魚你想怎麽吃?”

“烤啊。”餘爾說,“不然還能怎麽做。”家裏已經很久沒住人,煤氣早空了,根本沒辦法生火做飯,只能架個火堆烤着吃,調味料也沒有,一會兒還得上鄰居家去借呢。

白經池腳步一滞,回頭瞟她一眼,最近噎人的功夫見長啊。

回到家,白經池撿了一些樹葉和柴火回來點火,餘爾去鄰居家借鹽,回來的時候還被熱情附贈了兩個大紅薯。她把鹽和紅薯一道遞給白經池,“王奶奶送給我的。”

白經池笑着看她一眼,不太走心地誇了一句:“真厲害。”

餘爾:“……”她又沒有邀功求表揚。

白經池烤魚的手藝真是沒話說,香味勾得她直咽口水,等得很捉急。烤魚還沒好,已經有兩個半大小孩兒聞着味過來了,都已經吃過了午飯,還是被饞得不行。兩條魚其實都沒多大,還不夠他們兩個吃的,餘爾又不忍心只讓人看不讓人吃,想了想跟他們打商量:“你們也想吃魚嗎?”

兩個小孩把視線從香噴噴的魚轉移到她臉上,兩眼放光地猛點頭,“想吃!”

餘爾大方地說:“那我們一起吃好了。”白經池瞥過來一眼,她沒留意到,繼續說,“你們家裏還有沒有什麽可以烤的東西啊,拿過來我們一起烤着吃。”

“我們家有紅薯!”

“我家也有!”

“紅薯可以啊。”餘爾笑咪咪地,“還有沒有別的?”

“還有燒餅……”能烤的東西不多啊。

“行,快去拿吧。”餘爾說。

兩個小孩兒立刻飛奔回家,沒一會兒就拿了紅薯、燒餅、柿餅一堆東西過來,還帶了筷子過來,往柿餅一紮,一人舉着兩根,伸到火上去。

柿餅熟地最快,小孩兒很自覺一人分一個,把另外兩個遞給餘爾:“你們的!”

白經池在忙着烤魚,兩手都騰不出來,餘爾就先拿在手裏一個,迫不及待地啃起來。白經池瞅她好幾眼,她都毫無所覺,三個人美滋滋吃着,把白經池都看饞了。

有個小孩先注意到他巴巴的眼神,捅了捅小夥伴,在他耳邊低語兩句,兩人就捂着嘴偷笑起來。白經池知道他們在笑自己,無奈又丢人,最後忍無可忍叫她一聲:“小魚。”

“恩?”倆小孩兒立刻支棱起腦袋,兩眼亮晶晶地盯着魚,“魚好啦?”

白經池樂得直笑:“沒有。”

餘爾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這才反應過來,咬着柿餅瞪了他一眼,“叫我幹嘛?”

“給我吃一口。”白經池往她手裏的柿餅示意,餘爾愣了愣,手下意識往回縮了一下,這個已經被她咬得面目全非了。

“快點。”白經池催她,“我餓了。”

餘爾想了想,拿着另外一個沒動過的柿餅舉到他面前,白經池就勢咬了一小口,慢慢吃起來。餘爾為了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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