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節

入師父所說,蘭青變回本性了。平常紙伯伯他們說蘭青壞話,她一直都在聽,卻是不信居多。

他們疼她,卻毫不留情把蘭青拒于門外,那是因為他們沒跟蘭青相處過,她跟蘭青處了十年,她用眼睛看了蘭青十年,所以,蘭青的本性是什麽她最清楚。

現在,終于相見了,她依舊緊張又害怕,再加手足無措感……面前這蘭青跟她記憶裏那個溫暖的蘭青不同了,是以前蘭青都在騙她,還是當年她人小以致記憶有所出入?

「就此別過吧。」

她眼裏映着的陌生蘭青如此說着。他自始至終都很和氣,和氣裏卻沒有任何感情,難道真是她當年太小,沒有識破蘭青在做戲?

她對上那雙美麗冷豔的水墨眸子。那美麗的眼眸迅速移開,轉身即走,紅袍揚起,她直覺伸手,卻抓了個空。

就此別過!

「蘭青在河岸被人帶走時,東西散了一地,裏頭正有一匹少女用的柳色布,我想,他是回程想給你的驚喜。」李今朝柔聲說着。

「嗯,今今,我等蘭青回來時穿給他看,他看了一定歡喜。」她垂頭低看包紮在雙手的柳色布。蘭青根本不記得了,那柳布,她一直收在箱子裏,她想讓蘭青看他親手送她的布穿在她身上的模樣,可是……他完全沒有印象!就這麽無情地走了!

江無浪輕咳一聲,摸摸她沒紮辮的長發。「關長平,不是都說好了嗎?你答允你師父,只要蘭家家主認不出你,你就回莊裏。現在可好,你自己先洩密了,這樣吧,我替你保密,但你得先陪我繞一繞,玩夠再回去,好吧?」

他等了等,沒等到她反應,他暗聲嘆息,柔聲道:「你承認另一把劍在你身上,依他個性,沒有當場殺你取劍已算是念舊情。長平,你也看見他是怎麽殺人的,他已經不是你心裏的蘭青了。」

她不語。

她目光朦胧地盯着雙手上滲滿污血的柳色布,接着,她透過十指,看見足前幹涸十五年的血跡。

那夜,娘将她塞入衣箱,就這麽倒在這裏走了……她慢慢跪在地上,輕輕擦着那早黑的血跡。

「……無浪,十五年前你在做什麽呢?」

江無浪站在一旁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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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我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成天吃喝玩樂,是個無憂無慮的小胖子呢。」

「是嗎……十五年前我還是什麽都不懂的娃娃,十五年前我娘就倒在這裏,我們同樣度過那一天,為什麽命運卻大有不同呢……我只知道她疼我,可是她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呢?」她有點迷惑,低語:「師父說我爹死後,搶劍的人找不到鴛鴦劍便把他分屍。無浪,我聽了心裏很痛,可是,我也知道若是雲家莊任何一人遭此待遇,我心裏同樣會痛。」

江無浪輕嘆一聲。

她又低聲道:

「再給我多一點日子,再給我多一點日子了解你們,我一定會哭出來的。」語畢,忽地在血地上用力磕了幾個響頭。

「長平!」江無浪吃驚,本要脫口「髒」,但及時閉嘴。那是她娘的血,子女跪母天經地義。

但那響聲是在太過巨大,又令他想起長平乖巧的個性裏有倔氣的一面。他等着她磕完三次頭,正要扶起她,她又出乎他意外地沖出去。

「長平!」

長平一路狂奔到前院。蘭家馬車已備好,十來名着黑衣的蘭家弟子正準備上馬,而那一抹血色紅袍已入馬車。

「蘭青!」她大叫。

過了一會兒,那車簾才掀了半開,鬼面探出的同時,昌平已撲到馬車,讓蘭青着實愣了一下。

「蘭青,我跟你走!」

蘭青思緒全停,他目光落在她額上鮮血,她靠他靠得極近,她呼吸急促,幾乎感染了他,令他不只心跳加快,還隐隐帶着推開她的沖動。

他勉強笑道:

「你胡扯什麽?」

「我跟你走!我知道你拿劍做什麽。你要引那個害你的蘭緋,我可以幫忙!」

「你能幫什麽?」他上下打量她,失笑:「一見你,就知你的底功極差,差也就算了,天生資質不如人,又能幫我什麽?」

她踏起腳尖,再朝他靠近些,近到蘭青本能的屏息了。

他注意到她為了站穩,雙手抵住車廂兩頭,昨晚大妞雙手抵劍,劍刃幾乎入骨,可以說是手傷極重,現在她在幹什麽?

蘭青眼一瞟,又見那青色包紮的布隐約已滲出血,他再一轉回,她鼻頭已在出汗。

他心裏浮燥感更重。

「我可以幫你。另外一把鴛鴦劍在我身上,蘭緋遲早找上我!不!他已經找過我了!」

蘭青一聽她公開坦誠她身上有鴛鴦劍,暗自咬牙,幸虧蘭家弟子并不近身,是以沒聽見這話;接着,他又聽見蘭緋出現在她生命裏,眼露精光,問道:

「什麽時候?」

「除夕夜。有人敲我們家的門,那人易容過,身形跟你差不多,身有底子,他一見師父就離開了。師父半年前得知蘭緋還活着,提起這事,懷疑那人就是蘭緋。他來找我,一定是想挾持我或殺了我來對你示威。你一天沒有引出蘭緋,我就一天得不到安寧,那當然是跟你走比較安全了。」語畢,也不管他是否同意,雙手一撐硬是翻上馬車。

蘭家弟子沒見過這麽蠻橫的姑娘,而且還是對家主蠻橫,一時之間呆立原地不敢動彈。

蘭青直覺避開,任她翻進馬車。她滲血雙手還撐在地板上,他手指一動,下意識要扶她一把,忽地,有人托住她的腰身,輕松送她入馬車。

蘭青看向車外,目光冷冷道:

「你們這是在蠻幹麽?」

江無浪哈哈一笑,有點無可奈何地說:

「沒法子,長平她就是這性子。也不知道這是天性還是誰教的,說乖的時候真的很乖,倔性一起,就跟個野蠻人一樣,連她師父的賬都不買。」

那語氣帶點寵膩,蘭青多打量江無浪幾眼,再轉回長平面上,試着挖掘出這兩人間到底有多深的羁絆。

這長平……明明記憶裏他對大妞充滿感情,為何看着這張老實的少女臉,他會一點感覺也沒有?

他神色自若,笑道:

「好啊。既然你想跟上來,那就一塊走吧,但,你會有什麽下場,我可不負責哪。」

當衛道鞭炮響起時,她正在廚房做着唯一會的炒蛋。她匆匆把飯菜端上桌,然後來到門外長凳,一如往年那般等着蘭青回家吃團圓飯。

今年過年,師父有事離城無法陪她,她卻不是很在意。每年師父怕她一人寂寞過年,主動陪她守歲,但她要的,并不是師父陪她。

她仰頭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偶有遠方煙火,讓天邊有了七彩的光芒,微微映亮她的小臉。

今今曾說她毅力好到令人讨厭,不知道什麽叫死心。其實,她一點也不清楚自己的毅力好不好,她只是想等蘭青回家。

也許,蘭青明天就回家了,她老這麽想着。等到了明天,她又想,也許蘭青下一刻就要回家了,所以,她不想死心。

可是,都過了三年,蘭青為什麽還找不到家門?

敲門聲遽起。

她眼一亮,立刻跳下凳子。雖然她能說話了,但她一點也不喜歡說話,是以她沒有在第一時間問誰。

剛過年,人人都吃團圓飯,會出現在這破小屋的,自然是蘭青了!

剎那間她心袒溢着激動,正要直接閉門。忽然地聽見師父的聲音——

「嗯?哪兒的人?找這戶人家做什麽?」

停在門栓上的小手停住。

「既然找錯人家,那就請吧。」

不是蘭青嗎?不是蘭青嗎?她的小手慢慢垂下。為什麽呢?到底是哪裏出錯了?如果她被困一年,她一出來第一個想看的定是蘭青,她以為蘭青也是一樣的。至少,這裏還有今今,就算他不看她,也會來看今今。今今是蘭青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難道他一點都不想今今嗎?

今年的冬天怎麽這麽冷,紅色冬衣一點也不保暖,不然,為什麽她連身體裏都涼了起來?她緊緊抿着嘴,忍住喉頭湧上的哽氣。

她怕師父閉門進來看見她的狼狽,啞聲說着:「師父,別進來,現在別進來。」

她沒哭。她拼命張大發熱的眼看着夜空。她沒哭,現在她沒有資格為自己哭。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的煙炮聲漸漸沒了,她全身由內到外都好冷,蘭青說她跟小牛一樣健壯,但她想她快生病了。

「大妞,天亮後,搬回雲家莊吧。」「我不想去雲家莊,蘭青會回來,家裏沒人他會失望的……」

「他不會回來了。」門外的人終于講白了:「現在的蘭青,看見你,只會殺了你,他怎會回來呢?」馬車朱漆,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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