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争嫁妝撫育嬰孩
李家人按照規矩辦過了英娘的後事, 該有的體面, 一樣沒少她的的。胡氏一家人一直盯着,從棺木材質、席面規格、陪葬品類別,樣樣都不能差了。李家也不預備在這上面落口舌, 稱出了足足的銀子, 采買時帶着英娘的兄長,樣樣撿好的買。
忙忙碌碌了幾天,英娘被體面地送出去了。李氏族人也陸陸續續走了,只剩胡氏一家人還留在李家。鄭氏精神好了些,但人變的有些陰郁。
她抱着瑞娘冷笑道:“我還不知道她,左不過是想着英娘的嫁妝。都給她, 以後就當瑞娘外家都死絕了。”
胡氏雖然想要嫁妝,但英娘也是她的女兒, 現在年紀輕輕的就死了,她心裏未嘗不悲痛。然而, 兒子媳婦們像豺狼一樣盯在後面,她根本沒時間去傷心女兒的早逝。
瑞娘她也抱過, 抱着孩子的時候,胡氏忍不住心想,要是女兒好好活着該多好,這要是個男娃多好,要是李家二房也答應了親事該多好。她兩個女兒把持住李家第三代中饋,她還愁什麽呢,她哪裏還需要去讨好兒子兒媳。
可是啊, 世事總是這樣不如人意。女兒沒了,只留下個丫頭。過個一兩年,李家必然要娶新人。到時候,這個小可憐還不知道能不能活命。也罷,與其把嫁妝留給後面人,還不如她帶回去給英娘的兄弟姐妹們。
第二日一早,胡氏吃過早飯,留在正堂和張氏說話。
“親家老太太,英娘沒了,也沒留下個正經骨血,英娘的嫁妝,您看我們可能帶回去做個念想?”
張氏半晌沒說話,鄭氏冷笑:“瑞娘才死了親娘,你又要咒她了,她難道不是英娘生的?”
胡氏的二兒媳幫腔:“六姑媽,瑞娘不過是個丫頭,哪裏能算正經後人。”
鄭氏繼續冷笑,不說話。
張氏想了想,英娘那點子嫁妝,李家也不是一定要死扣着不放。只是,今兒給了她嫁妝,明兒不知道這一家子人又要打什麽主意了。但不給她,以後三天兩頭上門,家裏還過不過日子了。
張氏道:“這嫁妝你們拉回去了,以後又是個什麽說法?瑞娘難道不要外家了?”
鄭大郎說道:“瑞娘願意來,我們做舅舅的,雖然窮了些,管口飯還是沒問題的。就是承祖表弟,以後難道不是我娃的姑父?”
鄭氏譏諷道:“嫁妝都要拉走了,以後還要靠着親戚的名分打秋風?我大郎難道是冤大頭?合該欠你們的?我告訴你們,嫁妝你們可以拉走,拉走了以後就不要在上我李家門了!瑞娘有我們李家,還怕虧了她?你們可別來充什麽好舅舅了,想把她稱斤賣了的,頭一個就是你們!”
鄭二郎接口道:“姑媽說的甚話?好歹是親戚呢!哪能再不上門呢!就是三郎娶親,我們也要請姑媽和表弟的。”
Advertisement
鄭氏氣的直罵:“親戚?呸,別不要臉了。當初我李家下了多少聘禮?把英娘的嫁妝拿出來數一數,你們克扣下了多少?你娶老婆的錢是從裏面克扣出來的吧?怎麽,把這嫁妝拉回去賣了,你再娶個小老婆?還是給你親爹再娶個小娘?不急,你還有個妹妹呢,何愁輪不到你!”
張氏見鄭氏罵的不好聽,忙制止她:“老大媳婦,你去歇着吧。左不過是那點子東西,何苦來,我手裏還有些棺材本,明兒補貼些給大郎。”
鄭氏道:“阿娘,媳婦哪裏是為了這點子嫁妝。媳婦是為英娘叫屈呢,她才死了幾天。瑞娘這樣小,這起子豺狼,不問一句瑞娘以後的日子怎麽過,就惦記着搶瑞娘的東西。那是英娘留給她閨女的,她要是知道了她掙命生下的閨女被你們這樣對待,半夜變鬼也要吃了你們。”
鄭氏說完,抱着孩子去了東廂房。
胡氏忽然哭了起來,“我能怎麽辦啊?老天爺,你咋不要了我的命?一個個都這樣逼我啊,都說多子多福,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胡氏的男人忽然開口了,“回去吧。”這個沉默的男人不怎麽說話,但他一張口,家裏人都不敢吱聲了。
英娘娘家人都走了,嫁妝到了還是沒拉走。鄭氏心裏總算平了一口氣,親娘死了,嫁妝難道不留給孩子?小瑞娘多可憐啊,能多一份嫁妝總是好的。
鄭氏親自查看了英娘的嫁妝,為表公正,她拉上了肖氏和李姝。英娘上過身的衣服都燒給她了,有幾件沒上身的新衣服,鄭氏挑了放一邊。另外有幾匹布匹,留着給瑞娘做衣服。大件家具,給大郎繼續用。鄭氏把家具和布匹折算成銀子,再加上英娘的金銀首飾,合在一起,讓李姝寫了單子,一式三份,鄭氏自己保管一份,張氏一份,肖氏一份,算是給瑞娘留的嫁妝。
東西還由鄭氏保管,以後瑞娘大了,除了家裏給的嫁妝,這是她另外的一份。
肖氏道:“大嫂做的很公正,提前算清楚,以後誰也沒話說。”肖氏說的含糊,但鄭氏心裏清楚。以後大郎還要續弦的,不提前算清楚,這也是上百兩銀子的東西,誰能保證以後的後娘不動心呢。
張氏也點頭:“老大媳婦,你這才是做婆母的樣子。這樣算清楚,對瑞娘,對她以後的後娘,都是好事。你看豆娘,就是沒個明白的阿奶主事,被後娘折騰成那樣。不過,大郎再娶親,不能只看女娘好不好,還要看家裏人。”
鄭氏點頭應了:“阿娘說的是,結親結親,可不是兩個孩子之間的事兒。”
婆媳三人說着話,李姝和三郎在看瑞娘。
瑞娘臉色有些黃黃的,李姝知道這是黃疸。鄭氏等人雖不懂什麽叫黃疸,但知道剛出生的小孩子都有些黃,稍微曬一曬,過一陣就好了。
李姝心裏慶幸,老祖宗們醫療雖然不發達,但觀察生活的本領真很強啊,要不然她又要磨破嘴皮子了。
三郎看着瑞娘,感嘆道:“她好小啊。”
李姝笑話他:“瑞娘可不小了,她出生8斤多,你出生才5斤多了,跟貓似的。”
三郎犟嘴道:“胡說,我怎麽可能那麽小!”
肖氏聽見了,笑道:“大小都沒關系,只要身子骨結實就可以。”
三郎滿意地笑了。
李姝摸了摸瑞娘的小手,熱乎乎的。鄭氏給瑞娘包裹的很厚,雖然李姝自己穿着單衣,但她也不敢說鄭氏給孩子穿的太多了。在這個沒有空調和暖氣的年代,李姝對于如何養孩子,不發表任何看法。她只是一樣樣仔細觀察肖氏如何養三郎,再看鄭氏如何養瑞娘,一些好的方法,李姝暗自記在心裏。
瑞娘出生快十天了,能吃能睡,哭聲響亮。家裏的奶羊産奶多,小羊羔和瑞娘一起喝都夠。怕奶羊産奶不好,鄭氏特意去打聽羊都能吃哪些東西,給羊吃好些,也能産些好奶,光吃草怎麽能行呢。
李承祖當初買羊的時候,本來預備只要母羊,他給的錢足,賣羊人也不好說什麽。但那小羊羔實在太小了,他忍不住勸李承祖:“大官人,您把這小羊也帶上吧,沒了奶喝,它怕是活不成了。您每日少給它喝些,先緊着貴府的小姐,剩下的給它喝兩口,留它條命。”
李承祖心裏正悲傷着,聽他這樣說,心裏更難過,女兒沒了娘,怎麽能讓這母羊再沒了孩子,李承祖索性把小羊也帶回來。好在母羊争氣,每日奶量足,對得起鄭氏每日給它的加餐,小羊羔和瑞娘都被養的很好。
鄭氏收拾起悲傷,每日驚心照顧瑞娘。每日夜裏,鄭氏忖度着瑞娘快要醒了,她就爬起來擠奶,擠過後用溫水溫着,瑞娘醒了後一勺一勺地喂給她喝。一個夜裏,她要起來兩三趟。
李承祖自己要起來,鄭氏不讓,兒子白天還要當差呢。張氏見鄭氏夜裏這樣辛苦,也不忍心,白日裏讓李姝姐妹接過照顧瑞娘的活,讓鄭氏多歇息。
英娘的喪事過後,李承祖又去當差了。因生而失母,瑞娘的洗三也沒過。李承祖把悲痛都化作力量,拼命當差。瑞娘現下還小,他也不知道買什麽給女兒,只能給鄭氏錢。連李姝姐妹因為幫着照顧瑞娘,李承祖也時常給她們買東西。
麗娘不要,張氏勸她:“你們收着吧,你們收了東西,你大哥才能更放心。當爹娘的,都是這樣的。”
麗娘剛燒了熱水,把戚媽媽擠的羊奶溫着,瑞娘估計又快醒了。這小東西一個多時辰就要喝奶,李姝姐妹感覺整日都在催促戚媽媽擠奶,然後燒熱水、溫奶。哦,還有洗尿布。
鄭氏年紀大了,帶孩子辛苦。肖氏帶着麗娘姐妹白日攬下了大部分活計。肖氏還帶着她們姐妹做了不少尿布,張氏也贊同道:“三郎出生的時候,你們都小,就沒讓你們幹這些,你們以後也要學的,不如早些學。”
李姝深深懷念着上輩子用過的紙尿褲,防水、透氣,還不用洗。自家做的尿布,尿一泡就潮了,裹在屁股上估計也不舒服。拉過臭臭的尿布,怎麽洗都有些顏色在上面。李家還算殷實的,瑞娘的尿布是棉布的,要是用的麻布和葛布,估計效果更差。
李姝頭一次抱瑞娘的時候,張氏等人驚奇,竟有模有樣的。李姝不好說自己也是待過三個孩子的,只得謊稱看鄭氏抱的時候學的。輪到給孩子換衣服、擦臉,她也頗有自己的技巧。
麗娘總笑話她:“你可了不得了,連這些都會。”
李姝心裏暗自流淚,我不會能行嗎?我兒子是我自己帶的,孫子孫女更不敢馬虎。
李姝也笑:“二姐姐不用急,你很快也就會了。就算不會,事到臨頭,你就跟開了竅似的,忽然就會了。”
麗娘頓了一下才反映過來她說的什麽,羞得過來擰她的嘴:“你整日都吃的什麽,這樣花言巧語。”
笑鬧過後,麗娘看着瑞娘道:“當日,家裏先是多了大姐姐,又娶進了大嫂子。大嫂子帶着咱們姐妹三個,整日一起說說笑笑,多快活啊。如今,嫂子沒了,大姐姐常年見不着面,又只剩下咱們兩個了。”
李姝安慰她:“人生在世,聚散無常,二姐姐不要想那麽多,好歹,咱們姑嫂四個,也在一起快活過一段日子,也不白相聚一場。”
張氏在一邊聽到了,接話道:“這話很是,麗娘,你就沒你妹妹看得明白。人這一輩子,生離死別總是避免不了的,你不要太沉迷于其中。你看看瑞娘,過兩年,她會跑會跳了,會喊你姑姑,你就覺得人活着還是值得的。”
麗娘不好意思道:“阿奶說的是,是我想左了。”
作者有話要說: 照顧小嬰兒,真的需要萬分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