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理時局紅鸾初動

麗娘出閣後, 張氏和肖氏萎靡了兩天。麗娘是家裏頭一個女娃, 當時誰不喜歡呢，連鄭氏都忍不住整日抱在懷裏親香。

麗娘自小乖巧懂事，長得又好, 人又勤快, 友愛兄弟姐妹，孝順長輩，滿足了長輩們對後輩女娃娃所有的美好構想。

連李姝也有些難過，小姐姐以後有自己的新生活了，她們的緣分，可以說是進入了新階段, 也可以說是終結了一大半。

直到麗娘三日回門，李家女眷們才重新歡喜起來。

方二郎扶着麗娘下了車, 進門後，夫婦二人給李泗新夫婦行禮、給李穆川夫婦行禮, 再給鄭氏行禮，見過一衆兄弟姐妹後, 方坐下了。

麗娘看起來氣色很不錯，梳了婦人頭發，身上穿着一身紅衣裙，配的繡花鞋，頭上插了一根金簪子，戴了一個金壓鬓，耳朵上一對金鑲玉耳墜, 手上是豆娘給的一對金鑲綠寶石的镯子。整個人看起來，就是一幅大戶人家少奶奶的姿态。

線娘跟在後面，她穿的是麗娘婚前的舊衣。說是舊衣服，也有七八成新，耳朵上也有一對銀耳釘。

肖氏見女兒看起來不像受委屈的樣子，放下心來。

李穆川和李承業父子二人招待方二郎，方二郎見到岳父就緊張，因為他肚子裏墨水實在太少了啊。

張氏笑道，“今兒又不是見先生，老二，你這正經樣我看着都不敢說話了，別說孩子們了。”

李穆川笑了，“兒子自來不會說笑，阿娘還不知道兒子。”

張氏道，“該叫簡哥兒來的，他和孫女婿能說到一起去。二郎，你說的那些學問，你妹婿又不懂。大郎，你跟你妹婿都在衙門裏當差的，你們該能說到一起去。”

李承祖忙道，“阿奶說的是，我與妹婿倒是想一邊喝酒一邊吹牛，只是怕二叔捶我們。”

衆人都大笑，李泗新道，“大郎不怕，等吃飯的時候，上兩壇好酒，咱們爺兒幾個好好喝幾杯。你們幾個多敬你二叔幾杯酒，他敢不喝，我捶他！”

幾番說笑下來，衆人才放松了情緒。

肖氏把麗娘帶到了房裏說私房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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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氏摸摸麗娘的手，輕聲問她，“這幾日可好？女婿待你和氣不和氣？你婆母有沒有打你嫁妝的主意？妯娌好不好相處？”

麗娘溫聲道，“都好，阿娘放心。官人他很知禮，嫁妝都在我房裏，大嫂子現下還算好相處。”

肖氏又問，“女婿夜裏莽撞不莽撞？阿娘教你的，你都照做了沒？”

麗娘羞得臉通紅，“嗯，我都聽阿娘的。”

肖氏摸摸她的頭發，道，“你別光顧着怕羞，女婿生的高壯，你身子骨纖細，他年紀輕沒個餍足，若是由着他胡鬧，一來傷着你，二來，怕你婆母妯娌看笑話，說你纏着男人。”

麗娘低頭道，“官人明兒就要去當差了，聽婆母說三兩天不回來也是有的，阿娘放心。”

肖氏又道，“一定要把嫁妝抓在自己手裏，誰要都不給。就是女婿要，你也推說嫁妝單子我手裏也有一份。那200兩銀子不要動，你手裏的零花錢用完了，就問女婿要，他身上有差事，都成了家了，總不能自家婆娘買朵花還要娘家給錢吧。”

麗娘見肖氏嚴肅，也不再臉紅，正經點頭，“阿娘放心，我省得。官人不是獨子，我的嫁妝肯定不能給婆母收着，不然，最後還不知道落到誰手裏。”

肖氏笑道，“你能明白就好。你不在這幾日，你阿奶你妹妹，整日念叨你。”

麗娘把頭靠在肖氏肩膀上，“我知道阿娘最想我，我也想家裏呢。”

肖氏笑道，“傻瓜，以後方家才是你的家。”

母女二人說過私房話，麗娘又去找李姝說話。

李姝也像肖氏一樣摸摸麗娘的頭發，麗娘覺得好笑，拿掉她的手，“你又作怪了。”

李姝嗔她，“沒良心，我想你想的吃不下飯呢。”

麗娘捂嘴笑，連張氏也笑，“等吃過飯，你跟着你二姐姐去方家算了，好好看着她。”

方二郎忙接話道，“妹妹願意去，我們高興着呢。我明兒就要當差去了，麗娘在家無事，妹妹去了還能給她做伴呢。”

李姝笑道，“姐夫放心，我以後定常去的。我跟姐姐一起吃一起睡十幾年，一個晚上都沒分開過。”

瑞娘也跑過來湊熱鬧，“咕咕咕咕。”

麗娘抱起瑞娘，親了親她的小胖臉，問她，“瑞娘想不想姑姑”

瑞娘聽不懂，仍然咕咕咕咕地叫。

方二郎忙從懷裏掏出個幾個花型的銀锞子，給了李姝、三郎和瑞娘一人一個。然後，又讓線娘把方家的回門禮呈上。

肖氏打眼一看就知道，方太太沒在這上面克扣，心裏滿意。

麗娘的回門禮熱熱鬧鬧的，一家人一起說話吃飯，直到快天黑，麗娘才帶着夫婿和丫頭走了。

自此，麗娘正式成了方家二奶奶，開始了她和婆母妯娌鬥智鬥勇的新生活。溫柔嬌俏的麗娘，也日漸成為一個綿裏藏針、能屈能伸的人物。

先按下方家的事不提。自麗娘出嫁後，肖氏的煩心事又多了一樁，不為別的，李承業都17了，還沒說親呢。

先時他小，家裏沒想着那麽快給他說親。後來他要讀書考試，肖氏怕說的差了将來和二郎不匹配，但沒有功名，好一些的人家又說不上。中間李家又是嫁女又是娶媳，拖拖拉拉的，直到麗娘都出閣了，李承業還是個光棍。

肖氏急了，就到處相看人家。好在李承業小小年紀中了秀才，說親也是不愁的。

就在肖氏給李承業尋摸媳婦的時候，豆娘派人上門了。

肖氏帶着李姝一起去了齊王府。因李穆川又升了一級，也是正七品官員了，肖氏身上也有了七品诰命。她去齊王府，先去給王妃請了安，才去了豆娘的小院。

豆娘見到肖氏後，開門見山問，“阿娘，二郎可定下人家了？”

肖氏道，“我近些日子正在看呢。”

豆娘直接說道，“阿娘，我這裏有兩個好人選，只是怕阿娘心裏有顧慮。”

肖氏疑惑道，“你認識的？莫不是哪家貴女？二郎哪裏能配貴女呢？”

豆娘笑道，“阿娘太過自謙了，聽說阿爹又升了正七品，二郎讀書又好，明年又要下場考舉人，哪裏就不匹配呢。”

停頓一下後，她接着道，“我說的也不是別人家，一個是我們娘娘娘家的一個族妹，今年14了，因父母都過世，守孝耽誤了親事。第二個，是王府裏嚴長史家的二娘子，今年15了，本來是定了親的，那家兒郎命不好，一病沒了。”

肖氏聽後，心裏在盤算，一時沒開口。

豆娘道，“阿娘，娘娘家的堂妹，雖然父母沒了，但和我們娘娘是共一個曾祖父母的，雖是庶出，也是龐家的正經小姐，嚴長史也是正經在冊的五品官。外面有些人說什麽克父母克夫什麽的，都是酸話，阿娘不必理會。我小時候，文家後娘還說我克母克兄弟呢。”

肖氏半晌後道，“這個，我要回去和你阿爹商議一下。”

豆娘笑道，“這是應該的。”

李姝笑道，“大姐姐，你近來在王府過的如何？”

豆娘又笑，“我們娘娘疼我，吃穿用度我比兩個側妃娘娘也不差什麽了。”

母女三個說笑了一會，肖氏帶着李姝走了。

路上，肖氏沉默不語。

李姝先開了口，“阿娘，你如何看？”

肖氏反問她，“你覺得呢。”

李姝道，“阿娘，大姐姐有些變化了。不管是龐家小姐還是長史家的小姐，嫁到咱們家，大姐姐在王府裏，更能吃得開了。”

肖氏不說話了。

是啊，人在大染缸裏，怎麽能不變色呢。龐家小姐父母雙亡，又是庶出，只剩下個空架子了。長史雖然是五品官，但只局限于王府內有權利，且他家姐兒才死過未婚夫，聽起來就讓人心裏抗拒。

李姝現在不是無神論者了，她知道肖氏等人比她更忌諱這些。只有豆娘，她不信這些，因為這些對她來說，都是枷鎖。

要怎麽選？還是一個都不選？肖氏做不了主。

李泗新和張氏聽說後，也不說話了，都說讓李穆川做主。

夜裏，李穆川回來了，他留下了李承業，大家一起商量這個事情。

論起來，李家于豆娘有恩，豆娘的回饋僅限于給兩個妹妹置辦了一些嫁妝。李穆川升官，也是自己的成績，和豆娘無關。但現下要李家拿李承業的婚事去幫助豆娘在王府裏當助力，李家人都猶豫了。

自豆娘去了齊王府，李家人從未求過她什麽，更沒求到齊王夫婦面前。

李穆川問李承業，“二郎，你如何看？”

李承業想了想道，“兒子倒覺得，這是個機會。”

李穆川示意他繼續說下去，李承業接着道，“聖上年級越來越大了，兒子雖然不當差，也聽說過一些。齊王勝算大。”

張氏道，“那你是要選龐家小姐？以後她也是後族了。”

李承業搖搖頭，“不，孫兒選長史家的小姐。”

李穆川問他，“如何選長史家的小姐？”

李承業道，“若齊王成勢，龐家又是後族。龐家出了兩代皇後了，又有嫡皇子在手，勢力龐大，日後必然成新帝心腹之患，早晚要除之。我們若和龐家結了親，又是這麽近的關系，以後還能有個好？”

肖氏問道，“那嚴長史家有何好呢？”

李姝在一邊插嘴，“阿娘，能當長史，必然是齊王心腹，以後定然要入朝為官。如今長史就是五品了，到時候肯定會往上升，還是掌實權的，這可比後族那個花架子的小姐強多了。說起來她以後是皇後的族妹，阿娘管都不好管，其實呢，不過是個孤女。”

李承業誇李姝，“三妹妹的史書果然沒有白讀。”

李穆川笑着點頭，“豆娘願意給二郎說親，咱們肯定不能回絕。世人眼裏，咱們家和齊王府李姨娘是捆綁在一起的，拆都拆不開。二郎和姝娘說的很有道理，龐家小姐只落個花架子了，以後還有隐患。還是嚴長史家小姐實在，一來她退過親，底氣不足，就算以後嚴長史高升，她也不會太過傲氣。二來，若齊王事成，有嚴長史這門親在，豆娘入宮，也能有個高位。”

張氏感嘆道，“這大戶人家，過起日子來道道這麽多啊。”

李姝笑道，“阿奶，那些和咱們都沒關系。您老只需要等着喝孫媳婦茶就是了。”

肖氏道，“美中不足就是這家小姐退過親。”

李承業笑道，“阿娘，若不是退過親，哪裏能輪到兒子呢。就這，說不定還是大姐姐想盡了辦法給兒子求的機會，兒子豈能辜負大姐姐的一片心意。”

李泗新道，“既然二郎自己決定了，老二家的，你明兒就去給豆娘回個話。遲了，說不得就沒機會了。她在王府也不容易，本來就不是個當家人，還整日金的銀的往家裏搬。”

李姝登時愧疚地低下了頭，“大姐姐給的東西，都給了我了。”

張氏摸摸她的頭，“給你們置辦嫁妝，是家裏的責任。你大姐姐是替家裏擔責任，和你無幹，姝娘不要多想。”

肖氏忙道，“我明兒再去齊王府。”

第二日，肖氏帶着李姝再次去了齊王府。這回，齊王妃沒見她母女二人，帶路的婆子直接帶着她去了豆娘的小院子。

豆娘聽說了肖氏的答案後，笑道，“二郎果然聰慧。嚴家二娘子我也見過，人才是真好。若不是有這臨門一腳的遭遇，我哪裏敢提這個事兒呢。”

李姝問道，“大姐姐，娘娘會不會不高興？龐家小姐畢竟是娘娘的族妹。”

豆娘笑道，“妹妹不用憂心。娘娘的族妹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這個雖然關系近一些，但嚴長史難道是外人？那可是我們王爺跟前的心腹呢。”

肖氏也放心了，“我們左右為難，怕你難做人。”

豆娘笑道，“阿娘不用擔心我，我在府裏好的很。若是兩難的選擇，我也不會讓阿爹阿娘為難的。”

說了兩句，豆娘道，“咱們去回了娘娘吧。”

有豆娘帶路，母女二人見到了齊王妃。

齊王妃聽說李家要和嚴家結親，高興道，“昭娘有了你們這樣的好人家，嚴長史夫婦也能放心了。”

肖氏忙道，“娘娘過譽了，我家不過平常人家，就怕委屈了長史大人家的小姐。”

齊王妃笑道，“李太太客氣了，但看李姨娘，也知道太太為人不差。聽說李家二郎讀書好，昭娘也愛看書寫字，以後二人也有話說。就算現下李大人家裏比長史家差些，這些吃喝，不過過眼雲煙，我們王爺常說，玉粒金莼還比不上粗茶淡飯呢。”

肖氏忙道，“還是王爺有見識，我們可知道什麽呢，就怕長史家的姐兒過不慣我們家的普通日子。”

齊王妃笑道，“那不能夠，太太多慮了。”

正說話間，外頭丫頭來報，“禀娘娘，嚴太太來了。”

齊王妃道，“正好呢，李太太也在，讓她們兩家見見面。”

丫頭打了簾子，肖氏母女見到了個穿着得體，看起來溫婉有禮的婦人。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的承業同學其實已經悄悄長成男子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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