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再來
低矮翠綠的紫金牛就在李姑姑的身下,紅紅的果子燦然在眼前,明明都是美的,卻怎麽也無法讓心安然,兩個小宮女随在李姑娘的身側,李姑姑依然如那一日初見時的不茍言笑,“小主子是來看丫頭們做好的衣衫嗎”
芸夕微微有些臉紅,如她這般站在屋檐下聽着別人的閑話總是不妥,但是她本就是一張白紙,倘若再是什麽也不知道,只怕這白紙無端被人染了醒目的黑她也不知道,便是因為如此,所以她才要出來走走的,卻不想被執事姑姑瞧了一個正着,還好李姑姑懂得為她圓場,芸夕也便順着她給的臺階下了,“是,聽說這裏縫着的都是姐妹們選秀時要穿的衣衫,所以芸夕就來開開眼界了,我雖是才到這窗子下也只是從窗縫裏看了那麽幾眼,就不禁要贊嘆姑娘們的手藝了。這宮裏的果然不比相府,不止做工精細,而且還獨有宮裏的神韻,是民間的做工不可相比拟的。”她乖巧的誇着,為着自己剛剛的舉動打着圓場。
她說着話時,屋子裏更是安靜一片,那些嚼舌根的也早就目了言行,個個都豎着耳朵聽着外面的動靜,生怕芸夕告狀,剛剛她們可是在背地裏數落着芸夕來着,而且還說芸夕是
那個說過芸夕的小丫頭此時腿都吓得軟了,一張臉漲得通紅,不住的抖着身子,為着即将很有可能到來的懲罰而焦慮着,卻不想芸夕什麽也沒有說,雲淡風清間只說了她們的繡工如何的好,一剎那間所有的人都長出了一口氣,個個都發誓再也不再背地裏亂嚼舌根了,如果不是芸夕放她們一馬,只怕現在就要被李姑姑帶去仗行了。
于是,針工局裏的丫頭們個個都是大氣也不敢出的專注于手中的活計,只耳朵還是豎起來的聽着外面的動靜。
“小姐,宮裏有人傳說您的畫好,德妃剛巧要繡一架屏風,所以皇後娘娘就傳下旨意來要你在選秀前來交上一幅青竹圖,這圖可是急等着用呢。”李姑姑低眉送上了她的話。
芸夕的心一顫,怎麽她入宮的事,似乎宮裏的幾位娘娘都知道也都介入了一樣,淑妃知道,如今德妃也知道,卻是巴巴的都要與她扯上關系,她不懂這是為何,只淺淺一笑,“夕兒這便去了。”畫畫倒是她的專長與最愛,其實她更巴不得的是來做了這宮裏的一名畫師,這樣的身份才更加的适合她。
如若皇上只是單純的喜歡她的畫,或許這也是她的一種争取。
腦海裏又一次的閃現出那一夜那個目光深邃的男子,就是他改變了她妓子的身份,卻又把她帶入了這水深火熱的宮中嗎?
芸夕開始了足不出院,除了畫,甚至連隔壁楊采之的叫嚣也只當作不見了,她着人用熱水燙死的花花草草芸夕也早已命人換了,兵來将不擋,水來土不淹,她避人之唯恐不及,既然楊采之瞧她不順眼,那麽這雲華宮裏在選秀前的風頭就都送到楊采之的身上吧,她原本就不想,又何必要介意楊采之的挑戰呢。
兩天要畫出一幅青竹圖,又要畫得好畫得妙似乎有些難,然而只要有心,只要努力了這世上便沒有不可能這三個字,試了才知道,退縮了就更加的永遠也沒有了希望。
舍不得吃也舍不得睡,可是吃飯的時候還是那幾個宮女盯着她吃完一碗飯,好吧,每一次都如咽藥一樣的吃了就放下,讓她們也找不到她的把柄也管不到她的頭上。
是夜,聽着宮裏的梆子敲過了三更,她還是了無睡意的畫着畫,再不趕畫只怕真的就完不成了,黑眼圈就黑眼圈吧,這是她沒辦法的事情,這可是皇上親口為着德妃而傳的旨意呢。
“小姐,快睡吧,不然明天起來又沒精神了。”水離唉聲嘆氣的勸着她,似乎入了宮比在蝶戀水榭時還更讓芸夕忙碌了。
她心裏一怔,難道這是德妃的故意而為之嗎,故意的讓她睡不好吃不好的作畫,然後在選秀的時候就
甩甩頭,似乎這樣更能讓她滿意呢,這一想,不由得對德妃也沒了怨念,或許德妃并不如梅音所說的那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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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離,你去睡吧,我畫完了這一邊的幾個竹葉就去睡了。”打着哈欠,嗅着院子裏的花香,作畫時最是她的一種享受,那感覺真好。
腦子裏除了青竹就還是青竹了,她默默的感受着青竹帶給她的那份節氣,心裏又是感嘆,只可惜即使她再番幹淨,卻只要是在蝶戀水榭裏住過了,就永遠也擋不住世人的悠悠之口。
手中的筆擡起又落下時,圓圓的筆端卻被兩根手指夾起,沒有酒氣,這一回是一股清香的泛着茶意的味道襲來,芸夕擡首,水朦朦的一雙眸子望見了那個曾經夜闖她的芸若小築,曾經躲在她的被子底下逃過一劫的阿卓,他晶亮的眸子裏的她正怔怔然的望着他,“夕兒,你還不睡嗎?”
掙紮了一夜,他終于還是來了,那一次在煙山寺中在煙雨缭繞中她在樹下的回眸一笑仿佛着了魔一般的時時刻刻的都纏繞在他的心田,讓他怎麽也揮之不去。
不可以,不可以讓她成為父皇的
可是她已入宮。
可是他查過了她所有入宮前的過往,這一回竟然是母妃淑妃向父皇的提議,而德妃也不反對,真是好一個亂,亂得讓他甚至無法插手她的入宮,只是他的心在得知這一切的時候卻在隐隐的灼痛。她是明書的愛人,所以他只是為了還給明書一份希望,他只是為了還他曾經欠着她的那一份情,他不想她不快樂,于是,他來了。
心裏曾經是無數個決定,卻又無數次的被推翻,他不知道要怎麽幫她,所以他決定選擇了這樣一個靜夜來與她商談。
手臂在空中一揮,剎那間就讓燭光遠離了他與她的世界,眸中不再朦胧,卻在黑暗中閃閃爍爍,“夕兒,欠你的一份情,我要還你,我不想你不快樂。”那一夜,如果不是她救他,只怕他今日也無法站在她的面前。他給了自己一個幫助她的最好的理由,那便是還着他欠她的債。
她的身子一緊,原來他所來只是為了還他欠她的那份命債,黑暗中她淡淡一笑,被他不期然間拉住的手緩緩的從他的大手中抽出,“阿卓,不必了,我很快樂。”不知為什麽,她不喜歡他說給她的答案,這答案讓她更不快樂。
離開相府前的那一夜,他醉酒中帶給她的感受似乎不是這般的,可是這一刻他仿佛全然的變了,變得有些冷有些讓她迷糊,他不怕皇上要問罪于他嗎?
她入宮了,她是一個秀女,在選秀之前在一切都沒有定數之前他無權染指于她,即使她曾經是一個妓子
眸中的他漸漸變得模糊,從他給了她那樣一個答案之後。
她不懂,也不想懂到底是為什麽,只是她的心就這般輕易的就傷了,傷成了片片
看着她漸漸的遠離了他,她站在窗前,望着天空中那幾近完美無缺的月亮,清幽的月華灑在她的身上,也為她潤染了一怪神秘的光彩,這樣的她仿佛是月宮裏的仙子一般,讓他的腦海裏又萦繞起那一日她回眸一笑時帶給他的傾城味道。
真的,好美,因為她的清靈。
也因此,讓他一次又一次的再見她時,心中也湧起了無邊的憐惜。
他不懂也奇怪這樣的情感的牽挂,卻怎麽也無法把她揮別出自己心的世界。
伸出的手臂就在她的身後,卻舉在半空想要落卻又落不下,他是大周朝的皇子,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告誡他不可以染指于父皇的女人。
可是,他的心卻一直想要讓她開心,想要看着她笑着的時候,一如那一次她的回眸一笑,“夕兒,逃吧。”他想也不想後果的就說了這一句,說完了才知道這皇宮裏有多少雙眼睛在盯着她的院子她的窗子,想要逃出去是何其的難呀,所以他才一進來就立刻揮滅了屋子裏的所有燭火,為的便是不想讓別人看到他與她在窗前的剪影。
“明書帶我逃過了,可是還是”她有些哽咽,想想因此而帶給明書的麻煩讓她一直內疚,水離說明書被關了三天三夜才被放出來,那還是因為她向梅音求情明書才得以解脫的,而如今她又要誰來幫她逃,眼前的阿卓嗎?
她搖搖頭,她會害了阿卓的。
她的落寞的聲音就在他的耳邊,真想就帶着她逃了,逃離的這京城這皇宮遠遠的,可是心裏再想到另一張面孔的時候他卻努力的阻止了自己的這個想法,他不可以離開的,他的身上還有一份他怎麽也抛不開的責任,這大周朝的太子之位,他勢在必得。
而她,所有的一切都已無法再向父皇掩蓋,她的畫,她的人,父皇早已見過。
他不知道她的畫像是如何落在宮裏的,只是聽說那一日賢妃生日的時候父皇的手上便多了她的寫真,更多了兩幅畫,一幅是她畫過的青竹圖,一幅是桂花圖,于是母妃便力谏父皇出宮了。
誰人都知道,父皇最愛的是畫是女子的豐盈,這是滿朝皆知的。
他問過母妃,母妃卻說她有孕在身,自然宮裏要多出一個女子來分散父皇獨寵德妃的心,所以才有了母妃的選擇。
苦笑,母妃卻不知,夕兒是他的恩人呀。
曾幾何時,他一個皇子也開始關注于這後宮女人的世界了,一切,卻是因為芸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