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真相
手指不住的絞着衣角,水離有些緊張的盯着石桌面上兩個人的投影,淺淺淡淡中仿佛一幅水墨畫。
“水離,說吧,把你想說的都說出來。”暮蓮宇極想要知道芸夕的一切,此時的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那一夜與他一起的女子居然不是芸夕而是水離。
深秋的林子裏風習習,一片葉子從一棵樹上飛舞而落,落在水離的發間,風輕輕的再次撥動,葉子立刻就從她的鬓發間滑落,慢悠悠的飄舞中正落在石桌上水離的手背上,她輕輕拾起,絞着衣角的手指轉移了目标而到了葉子上,指尖輕輕滑過葉子的葉脈,那一道道清晰的脈絡仿佛就是她的心事一樣,訴說的都是沉重。
“皇上,在水離說出一切之前,請皇上先賜免水離的死罪,水離才敢說。”那一夜并不是她誘惑皇上,實在是她無力去反抗皇上的一切,此一刻,兩兩相對,當着皇上的面再一次的說起那一夜,水離真的真的很難堪。
可是,為了小姐,她一定要說。
暮蓮宇極興味的點了點頭,從來沒有人這樣與他說過話,水離這是在計價還價呀,可是他卻覺得有些新鮮有趣,然而他的點頭水離卻看也沒看到,眼神依舊專注的投注在她手中的那片樹葉上,暮蓮宇極輕輕一笑,“你說吧,我答應你。”不過是一個弱女子,她能犯什麽過錯呢,也更談不上死罪一說。
手指繼續在葉脈上描驀着那份紋理,聽到皇上的話水離微微的安下了心,細弱的小小聲的她的話終于一字一字的送了出來,“皇上,其實那一天在柔華宮一直是水離陪着芸夕小姐一起的。”
“哦,你是守在門外嗎?”暮蓮宇極只記得他遇到了一個女人,是遇到,而不是見到,因為那一夜由始至終他也沒有看到過那女人的面容,因着那一夜是芸夕在溫泉中沐浴,所以他便一直認定是那女子就是芸夕了。
“本來是的。”水離輕應,“我本是一直守在門外的,可是當我聽到了小姐一聲喊叫時我便走了進去,卻不想我遇到了”她突然頓住有些說不下去了,水離不過是一個初經人事的女孩子,對那一夜的微痛她一直記憶猶新,不過因着她從小開始就在蝶戀水榭裏生活,所以自然知道這些,所以才不至于亂了方寸。
聽了水離的話,暮蓮宇極突然間覺得一切都不對了,“水離,你告訴我,那一夜芸夕可曾入水沐浴?”
“有的,小姐便是在沐浴的時候突然間一聲驚叫,我才走進去的。”心思迷離,那一夜她雖然看不到黑暗中的一切,但是她的聽覺卻是清楚明晰的。
那一夜,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他帶到寝屋中的女子似乎是衣衫整齊的,那女子渾身上下根本就沒有沐浴過的那種香氣和味道。思及此,暮蓮宇極舉目望向水離,此刻,她不停撫着葉脈搏的手指,那緊張的模樣已經讓他猜出了分。
是的,一定是水離,所以水離才會為芸夕出頭。
那麽,就說明芸夕如今還是完璧的了?
倘若如此,那麽自己想要給她的名份也便可以緩一緩了,想着她的病,他多少有些慚愧,如若不是因着李姑姑的話芸夕也不會如此。
然而有一點他還是想不清楚,那一夜之後的白天,芸夕就病了,這又作何解釋呢?
Advertisement
她不止是病了,仿佛還受到了很嚴重的驚吓,那天夜裏如果不是他就是另有事情發生在芸夕的身上了,只是這些他什麽也不知道,看來他也要一一的查清楚了。
“水離,那一夜是你,是不是?”雖然有些直接,可是他不想拐彎抹角了,既然心裏已确定,既然水離早已是他的女人,又何必再掩飾呢,他做下的惡事,他要承擔後果的,便是一直以為是芸夕,才讓他內疚的,其實不管是誰,他都要給人家一個名份的,無關乎愛,而是男人的一份責任。
後宮裏,他便是要對所有的嫔妃們負責任,不管她們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他的确沒有給過這宮裏任何女人愛情。
愛情,那是奢侈的東西。
他只擁有過一次,卻又被他活生生的抛棄了。為了尊貴,他放棄了她,他選擇了利益。那也是讓他一輩子最後悔最痛苦的放棄。
棄了,才知道想要真愛想要再愛已是那般的不容易。
他的愛早已如昙花一現般,那短暫的美麗過後,便只有一輩子無究無盡的回味了。
這回味,讓他一直沉緬于其中而無法自拔。
青蓮,要了一個女子,就是對她負心一次,可是他還是要了,因為他是皇上。
可是對芸夕,他一直不想,他不懂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情結,所以才在柔華宮的那一夜之後讓他一直不曾做出決斷,此刻,當水離證明了那一夜是她而不是芸夕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暮蓮宇極的心突的輕松了許多許多。
他該給芸夕的是幸福,而不是占友。
水離局促的點點頭,完全垂下的頭已洩露了她的心思,在點頭的那一刻,曾經的那一夜讓她甚至不知道要如何面對暮蓮宇極了。
望着無聲的水離,她的緊張,她的無措寫在暮蓮宇極的眸中,他記得那一夜那水漾的女子,到此時他才發現其實她也很美,卻是他奪去了她的童真。
原來蝶戀水榭裏還有這樣出污泥而不染的女子,一個是芸夕,一個便是水離了。
那一夜他醒來時褥子上的處子之血便清楚的告訴了他一切。
突然間就有些憐惜,“水離,朕是不是害了你一生呀。”輕輕的喟嘆出口,手指已送出去,卻在就要觸到水離那仿佛吹彈可破的肌膚時,又一片樹葉好巧不巧的落了下來,就落在水離的眼前,她下意識的擡眸時,正對上了暮蓮宇極忘情的一幕。
手指一撤,他是皇上,怎麽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
況且他還沒有給水離任何的名份。
“皇上”水離一聲低叫,小臉更加的紅豔了。
“水離,告訴朕,你願意留在宮中嗎?”他委婉的問出,就是想要給她留些餘地,他要給水離自己的選擇,不想再讓水離如芸夕一樣大病一場了。
亭子裏,水離靜靜的坐在石凳上,她手中的樹葉不知已被她撫觸過多少次了,她聽到了暮蓮宇極的話了,她就是從那一夜開始一下子長大了,也是從那一夜她開始懂得獨立面對她自己的人生了。
是刻,是要她選擇的時候。
她的心裏,暮蓮宇極一直是天神一樣的人物。
她望着石桌上她的剪影,她的頭與他的正是兩兩相對,風吹起她的發絲在石桌上也輕輕搖曳,從不知道原來影子也可以這樣的美麗,她輕望着,這一刻竟是出神了。
“水離,告訴朕,朕不會讓你委屈的。”暮蓮宇極也随着水離的視線望到了石桌上他與她的影子,竟是那般的親密,曾幾何時,他與青蓮的影子也是如這般的投注在陽光之下呢,可是那些,卻只能是他記憶裏一輩子的珍藏了。
再一次的捕捉到暮蓮宇極提高了音調的聲音,水離才後知後覺的反應了過來,她輕輕點頭,再是忸怩的輕聲道,“水離但憑皇上作主。”一句話已道出了她的心聲。
慈祥的笑,暮蓮宇極望着水離,為着那份年少的勇敢而暗贊,“水離,過些日子待芸夕的病好了,你的事也就辦了吧。”
“皇上”水離有些感動了,她一直以為皇上會不承認,必竟她只是一個丫頭呀,可是這一刻皇上不止承認了,還答應了要給她一切。
仿佛天上掉下來的幸福一樣,從小到大她除了芸夕一個姐姐樣的親人以外,就再也沒有什麽親人了,起身,“撲通”一聲就跪到在地,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半分的猶豫,“皇上”再一次的輕喚,她卻再說不出半個字來了,哽咽,心裏有的就只是感動,除了感動還是感動。
暮蓮宇極急忙向前移步,拉着她站了起來,“水離,那不是你的錯,那是朕的”說到這兒便已是他的極限了。
“水離懂得,懂得皇上的心,水離這就回去侍候小姐,小姐的病一準就會好了。”淚意混合着燦爛的笑顏,然而這淚與笑卻又是那般的融和,甚至沒的矯揉。
“水離,告訴芸夕,朕會給她自由。”他也終于明白了芸夕的病因,原來那一夜根本就不是芸夕。
當初他既然放開了青蓮,那麽此刻又為何不能放開芸夕呢?
青蓮是愛,而芸夕不過是疼惜,就仿如父女般的疼惜。
看着水離輕快離開的腳步,這一刻他卻不知道自己的心了,水離便是與這宮裏所有的嫔妃一般只是他的責任嗎?
那麽,其實他又是多負了一個女人。
搖搖頭,不想去深究,他只知道記憶裏最重的只是青蓮,那麽便足矣了。
十六載了,那鮮血濺起的朵朵梅花仿佛還在眼前,那般妖嬈,卻也那般冷然,她的閉目就代表了溫暖的逝去,冰冷的到來。
可是她的孩子,他一直未曾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