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風影
清央宮前,樹影拂動,晴光熠熠,流光溢彩,紅漆的大門分開兩側,暮蓮澈伫立其間,淡淡向飛蘇道,“何事如此之急,可是芸夕姑娘的病又加重了嗎?”他早知芸夕病了,可惜回到京城後,宮中醫女太醫甚多,便由不得他前來診治了,雖然擔憂芸夕的病況,卻也只能是每日裏悄悄探詢了罷了。
飛蘇一怔,不想暮蓮澈也這般關切芸夕的病情,看來禦林院風傳果然不假,可是想到臨出府前相爺的吩咐,她還是不相信三王爺也會卷入芸夕的情感之中,卻不敢拂他之意,只輕聲說道,“小姐已經醒了,只要再加以休養幾日,很快就會無恙了。”
暮蓮澈輕掃了一眼守在宮門前的兩個小太監,便向前移了半步,再向飛蘇道,“有什麽事是不能本王爺知道的嗎?”芸夕是清梨宮的人,飛蘇這般大白天的跑過來,只怕一踏進了清央宮的大門,那邊淑妃立刻就知道了。
飛蘇急忙跪倒在地,心思一轉,卻還是有些愚鈍,不明白暮蓮澈為何如此反應,只唯唯諾諾的說道,“小姐自從回宮便病倒了,因着未及向德妃娘娘請安,故而遣奴婢前來問候。”找了一個最尋常不過的請安當成籍口,關于芸夕的事情飛蘇還是沒有打算報給暮蓮澈。
“哦,這等小事,我只需派人傳進話去便是了,你且回去吧。”暮蓮澈直接就禀退了飛蘇,明明她是有要事要禀傳的,此刻卻刻意的隐瞞他,也讓他不住的在心裏揣測着芸夕的一切,而心裏更是憑添了一份擔憂。
“是。”飛蘇只得答應,眼見此時已無法繞過暮蓮澈進入清央宮了,她的目的只得作罷。
“來人,飛蘇姑娘的話可都聽到了?”
“是,奴才聽到了。”身後一個小太監急忙回禀。
“快去向我母妃禀報去吧,飛蘇,你也可以回去了。”暮蓮澈若有所思的再看了一眼飛蘇,他倒要查一查飛蘇到底是什麽目的接近母妃的。
飛蘇起身謝過,便後退着悄悄離開,暮蓮澈猛然想起在芸夕未入宮之前,自己曾經在母妃的宮中看見過芸夕的畫像,難道芸夕也是母妃算計着入宮的嗎?
可是卻又為何許她跟在淑妃與皇後娘娘的身邊呢?
百思不得其解,暮蓮澈重新又折返回清央宮。
“澈兒,你怎麽又回來了?”德妃不解的問道,這幾日哪一個皇子不是在為着外番的入侵而奔波,都想建功立業,以吸引暮蓮宇極的注意呢,只她這一個兒子真真是氣煞她了。
“母妃,你說實話,你可是插手了芸夕的事情。”絲毫也不掩心中猜測,在蝶戀水榭時他并不知道芸夕早已在他第一次遇見她時就悄悄的進伫到了他的心口,可是經過禦林院的一切,她帶給他的別樣感受,讓他的心早已卸下心防,無情冰冷突然間雪崩的那一剎那,有的就只是酣暢淋漓與痛快無比,每一個人都有渴望愛與被愛的權利,而他的心終于因芸夕而恢複到了平常心。
“澈兒,這些事與你無關,也與母妃無關,你休得聽信他人胡言,那芸夕姑娘自入宮後從未在我身邊呆過一時半刻,也更未深交,母妃不過是在她初入宮時請她做了一幅花樣子罷了,除此,再無瓜葛。”德妃将一切掩飾盡去,她一心一意算計着暮蓮卓與暮蓮宇極父子反目,原以為經過禦林園暮蓮宇極便會對暮蓮卓失去耐性而封她的澈兒為太子的,可是從禦林園回來後,宮中卻盛傳是她的皇子暮蓮澈與芸夕有染,這讓她怎麽能不擔心呢。
暮蓮澈冷顏上的冰冷沒有褪去半分,他極少入宮,這兩日倒是有些頻繁,而所來便是想要知道一些芸夕的事情,卻不想今日果然被他撞見了,“母妃,芸夕我勢在必得,倘若你再想誘父皇打着她的主意,只怕你我母子從此”那接下來的話他忍了忍終于還是沒有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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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德妃的面色已經變了,從小到大,她這個親生的兒子就算她百般拉攏都比陌生人還要與她生疏,她也早知自己在兒子心中的地位,可是許多的事早已寫就早已注定,她也無力去改變什麽了,“澈兒,不可以。”那是她千方百計設下的一個局,她要讓暮蓮卓乖乖的跳進去,只要暮蓮卓跳了,那麽兒子的太子之位才會有保證。
“母妃,這一生我非她不娶。”他從來都是不認定的事情任何人勸了也無用,但是倘若認定了的事情八匹馬也拽不回來,更不用說是德妃了。
在她的印象裏,他從未遵從過她的話,雖然這幾日母子間的嫌隙似乎是已淡去了一點點,她卻不保從今日開始又會陷入如從前般的冷戰期,“澈兒,你不想要那太子之位了嗎?”她壓低聲音,卻字字清晰的送入了暮蓮澈的耳中。
“要。”他沉聲回應,美人與江山他皆要握在手中,芸夕是唯一一個讓他卸下心防的女子,他不想放過她。
“澈兒。”德妃再一次的壓低了聲音,“如若你想要将來坐擁天下,那麽就不要再讓芸夕闖入你的生活,她不适合你,她可以助你成就大業,卻絕對不可以成為你的女人。”
暮蓮澈挑眉,“為什麽?”
“澈兒,你難道不知道芸夕象一個人嗎?”德妃不信他的兒子如此愚鈍。
聳聳肩,“我知道,那又如何,芸夕她聰明、美麗,更重要的是她不會人盡皆夫”暮蓮澈一字一頓的說過時,德妃的臉色已是變了又變,忽而紅忽而白的一張臉已寫滿了尴尬,這是兒子第二次說出這四個字了,也是這四個字給她難堪,給她屈辱的感覺。
纖手揚起,暗紅的蔻丹醒目的掃向暮蓮澈,“澈兒,你依然要傷娘的心嗎?”
暮蓮澈定定的望着德妃送過來的巴掌,竟是絲毫也不避讓,一抹冷笑再次揚起,“這清央宮,或許我就不該再來。”
他的話語讓德妃揮到了一半的手剎時頓住了,暮蓮澈是她唯一的兒了,卻不想他居然如此的恨她,心裏一片冰冷,她緩緩放下了舉在半空的手臂,哀怨的說道,“澈兒,你可知當初我可都是為了你,為了在這宮中有一個名份,否則”否則她又豈會遭人侮辱,只是那一次她怎麽也不曾想竟被年幼的兒子撞見,以至于暮蓮澈從此性情大變,不止是與她生疏了,竟然是十幾年也未近女色,也沒有讓任何女人侍寝過,甚至也從不正眼看一眼哪個女人,這一些她早已習慣,她一直相信那是因為兒子還沒有遇到他心愛的女人,只要遇到了,他心底的那一個結便會解開,便會有屬于他自己的幸福人生。
然而她怎麽也沒有想到的是,如今兒子似乎終于對女人有了興趣,只是這女人卻一直是她手中的棋子,只要是芸夕,那便不可以。
暮蓮宇極心裏的最重她一向最懂最知,她的眼光不會錯的,皇上一定會據芸夕為已有,所以想要芸夕的暮蓮澈,那便是與暮蓮宇極為敵了。
不可以,她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可是看着兒子的義無反顧與冰冷容顏,她的手卻又是那般無力的垂了下去。
“如若憑着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而要得的權勢,那我寧願不要。”冰冷的眼神依舊沒有任何溫度,暮蓮澈默然站直身體,再也不看德妃一眼,轉身向着門前而去,徒留德妃悵然望着他的背影。
她的兒子,瘋了。
她的兒子,根本就不象是她的兒子,他不屬于她,再也不屬于了,從他記事起從他可以獨立生活的那一天開始,他的世界裏就只有孤寂與冷漠。
暮蓮澈從飄着月白帷幄的屋子裏重新回到陽光下時,擡首,是太陽刺着他的眼睛,沒有痛,只是那強光模糊了他的視野,再一次望向周遭時,所有的景物都帶上了一抹迷幻的色彩,美麗而張揚。
母妃,果然參與了芸夕的一切,雖然他早已猜到,可是在确認的知道的這一刻他的心還是痛。
權利,固然重要,可是心與感覺才是讓人得以抒懷得以愉悅的所求。
多久沒有過快樂沒有過期待了,那快樂早已成為了他生命中的奢侈品。
那個男人,他早晚要親手殺了他。
這天下他一向不放在眼裏,他要的只是那萬萬人之上的權利,讓他得以雪恥得以堂堂為人。
秋風拂動,混合着無盡的悲涼,那一條去向玄清宮的青石板路上,路邊是細細小小的荒蕪的草色萋萋,仿佛他此時的心境一片零亂。
“三哥,你也來了呀。”他悄然低行,一擡首間,眸中卻是暮蓮卓與大皇子暮蓮飛悄立在幾步開外的花草間。
望見暮蓮卓就讓他記起了那一日芸夕的直言不諱,那一個女子,她心裏深愛着的就是五弟暮蓮卓。
手中的拳緊握,總有一天,他要讓芸夕的心裏只有一個她。
即使遙遠,即使無期,他也不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