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口是心非
貢院占地很廣,裏頭有一萬多個考棚,卻只有一個門進入,便是沒有見過考生進場的場面,兮妍依舊可以想象擁擠不堪的狀況。對身旁畢恭畢敬的貢院管事道:“再開兩個門,然後張貼告示,考生進場需按先後次序排對進場。”
見管事一臉為難,兮妍正色道:“皇上命本宮主辦秋闱,可是這點小事都要皇上下令才能使喚動你?”
管事立即跪地請罪,并保證一定按照公主意思整改。
走進貢院,兮妍停在一排排木制的考棚前蹙眉,科舉歷來都有考棚失火的事情發生,怎生這考棚還是木制的不加以改進用磚頭砌成?
貢院的管事提着心道:“貢院裏有水井,幾十口大缸內也盛滿水,歷來也沒發生過嚴重的火災。本次有公主的鎮着,想來考生們必定能順利完成考試。”
兮妍蹙眉看他一眼,複讓他引路去看水井與大缸的位置。
若是起大火,這些水對于火而言便是杯水車薪,後果不堪設想,也怪自己不早點過來看考場,若早知曉這種狀況就應向父皇啓奏撥款重建貢院。
大水缸都集中在一塊,若是着火,這樣來來回回跑很是耽誤時間,道:“找幾個身強力壯的把水缸分散到考棚周圍。”
管事依言。
兮妍今日扮作男裝,馬車也是極為普通的,不想才出了貢院就有熟人來堵。
韓霧年笑着上前施禮:“公主。”
兮妍淺笑颔首,“韓公子不必多禮。”
她身着紫色暗紋滾邊長袍,腰系玉帶,一張毫無瑕疵的臉蛋脂粉未施,眉毛刻意畫粗,一雙琉璃眼珠透着通透與豁達,整個人顯得英氣十足。
面對熟悉又陌生的公主,韓霧年語氣頗為落寞:“真懷念公主喚我名字的時候。”
經歷了蕭泓澄那等直白白的撩撥,兮妍對此毫無感覺,“韓公子懷念的應是從前的自己,秋闱将至,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韓霧年瞬間換了神态,笑道:“公主說的極是,我懷念從前的兩小無猜不過是惋惜現在的疏離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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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妍終于知道為什麽男人都喜歡帶一把扇子,就像現在她手上要是有一把扇子,也不至于尴尬到直愣愣傻站着。
他惋惜,她亦當惋惜,“可惜我不是男兒,不然韓公子必定不會有此遺憾。”
韓霧年笑容愈發燦爛,“也算不得憾事,中間幾年雖因世俗而毫無交集,從現在乃至往後幾十年,都可以一一填補空白。”
兮妍有些心累,與蕭泓澄如何嘲諷冷淡都不覺得累,與這人幾句話便不想再說下去,難道真的只是因為她心中有他?
想到他,就不由得想到他因為韓霧年生氣之事,心中更是不耐。
韓霧年眼中閃過陰霾,他自是知道蕭泓澄的存在,一個不可小觑、身世成謎的男子,可皇帝容不下他,便是公主再喜歡也沒用。
他只是回來晚了被他搶了先機。
“公主好不容易出趟宮,不若我做東請公主去一品樓用膳,也不知公主肯不肯賞臉?”
“宮裏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倒是要辜負韓公子美意。”
韓霧年自是說自己思慮不周,又護送公主上車,沒有一點貴公子的架子。
上至馬車兮妍瞬間垮了臉,她真的很不喜歡這種桃色事件,一想到往後韓霧年在朝為官名正言順地來糾纏她就頭皮發麻。
兮妍想立刻就與皇帝商議重建貢院之事,也沒回宮換衣裳便直接去勤政殿,剛走上臺階便見一個身着仙鶴補服的男子從裏頭走出。
這人兮妍遠遠打過照面,從未單獨說過話,不過她近來經常看見他的名字出現在朝臣彈劾的奏折裏,說他只手遮天、殘害忠臣,亦或者仗着身份高不尊長者等等,不過父皇都直接無視,可見他在父皇心中的十足份量。
他二十四歲已是一品大員,天下難尋第二個,不過常年一副不茍言笑面孔,又未娶妻,關于他的風言風語連宮裏都在傳,此刻避無可避,兮妍唯有走近。
陸南浔自是也看見了兮妍,他對皇帝決定誰繼承皇位一點興趣都沒有,便是以後面對女帝,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不過他發現了一個好玩的人,要如何得到,便少不了參合她兄長與公主的事。
“公主這是從貢院回來?”
“正是,陸首輔這是準備離宮?”
如此再也沒有什麽寒暄的了,兮妍僵着笑等着他告退,不過他好像沒有要走的意思。
陸南浔微微颔首,“臣聽聞上次公主提議興修水利與引進耐旱農作物之事,其中有蕭畫師的功勞?”
兮妍注意到他放在漢白玉蓮花柱上的手指輕微摩挲,似在斟酌什麽,再看眼神波瀾不驚,也不分不清是敵是友,實話實說:“确實如此。”
“想來以蕭畫師的才華,中舉不在話下。”施禮後他便大步流星離去。
他此舉是奉承她還是別有用心,兮妍分辨不出,要事要緊,便把這怪異丢在腦後進入勤政殿。
聽完女兒的闡述,皇帝道:“貢院要修,便要把全國的貢院都推翻重建,算下來是筆不小的經費,今年的賦稅還沒有收上來,一時半會還不能動工。”
兮妍回宮路上便想好法子,“科舉三年一考,貢院也就三年用一次,不若等秋闱過去先把京城的貢院重建,也不委屈明年參加春闱的舉人,餘下的過兩年再建不遲。”
皇帝摸着胡子看向男裝打扮的女兒,腳上黑靴上繡的金鷹都被灰塵掩了顏色,鬓發也不齊整,這嬌氣的毛病好了許多,重要的是遇事會想着解決,心中對她愈發滿意。
兮妍被皇帝看得發毛,眼睛交叉看向自己的臉,應該沒什麽髒東西貼在上頭吧?
皇帝被她舉動逗笑了,“準奏。”
兮妍自五月來勤政殿後,皇後前期還很開心,後續受不住這寂寞,每日都來探望父女一回。此時正巧進門,便問:“什麽準奏?”看清兮妍裝扮後驚呼:“妍兒你怎麽穿成這樣?”說着眼神瞥向帝王。
兮妍想笑又不敢笑,扶着母後坐下,“出宮女裝不如男裝方便,女兒先回宮換衣裳。”
出門還聽見她母後問:“真不是你覺得男兒比較好?”
皇帝就差賭咒發誓才使皇後卸了疑心。
兮妍淺淺一笑,一切都欣欣向榮,除了那個動不動就生氣要哄的蕭泓澄!
回宮沐浴換了衣裳,清清嗓子,“如意館的畫師最近都在幹什麽?”
雲夢垂下眼睫掩飾眼中波動,平靜答道:“有幾個在修補古畫,有幾個在設計瓷器圖案,蕭畫師在讀書。”
兮妍下意識點點頭,而後蹙眉道:“別人都在幹活,他怎可偷懶呢?”
适逢宮人端來燕窩粥和幾樣精致的點心,又道:“把這些賞給那些勤勞的畫師。”
雲夢提着食盒出了掬月宮才狠狠翻個白眼,公主什麽時候起也學會了口是心非?把幾樣點心送去給其他畫師,獨留燕窩粥端去給蕭泓澄。
進門便見其書案放滿了書籍及文章,墨汁滴在桌上也不見收拾,人似乎清減了一些,但那不羁的眼神依舊毫無改變。
蕭泓澄寫完最後一個字放下筆淺笑,“多謝公主美意。”
雲夢冷着臉把燕窩粥放在一旁矮幾上,不鹹不淡地開口:“公主的賞賜是吩咐我給勤勞的畫師送來,若是公主知曉我給偷懶的畫師也送了,怕是不好過,還望蕭畫師保守秘密。”
蕭泓澄正好肚子餓了,起身不客氣地用起來,含糊道:“我比他們都要勤奮,雲夢姑娘算不得包庇。”
雲夢冷哼,到底看不下去,尋了塊抹布給他整理書案。
她不懂書法,只覺得簫畫師的字如行雲流水一般好看。
轉眼到了考試前一天,蕭泓澄背着行囊向兮妍告辭,“雖然近日公主給其他畫師賞賜吃食,獨獨沒有我的份,但我離宮前還是想來向公主道別。”
兮妍被氣得心肝疼,也不看他,就當那些東西喂了狗!
這女子如今越發有威儀,然因為他幾句話,瞬間露了原型,偷笑一下,拱手施禮:“玩笑話,公主不要當真。”
誰管你是不是玩笑話!
良久不見動靜,忍不住回眸,只見他含着笑看着自己,下意識地想回以笑容,又生生止住,沒好氣道:“蕭畫師還賴在這裏做什麽?”
蕭泓澄道:“公主不開口讓我走,我怎敢走。”
“你可以走了。”
“可我還舍不得走。”
兮妍憤怒起身,“蕭畫師可是覺得本宮心慈手軟舍不得動你?”
蕭泓澄笑着上前,“只要你能出氣,我随你處置。”
作者有話要說:雲夢:感情我的背鍋是為了讓你們調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