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阻撓進場
八月初八,考生進場。
朝陽才出,貢院門口已排起三排一眼望不到頭的隊伍。考生按照次序進場,一切有條不紊。
富貴人家自有小厮代替排隊,蕭泓澄接過元叔手中的一籃子吃食,笑道:“送到這裏就可以了,你們回去吧。”
星妤說了幾句吉祥話,便與元平離去。
轉身便見阮衡之站在幾步開外紅着臉看着自己,蠕動幾下嘴唇,似乎要說的話難以啓齒。
他這般猶豫,蕭泓澄可不會給他機會接近妹妹,揚起冷笑,“碰巧在這裏遇見阮兄,咱們排在一起吧?”嘴上詢問,手卻拽着他走向隊伍。
阮衡之站在自己心儀姑娘的兄長前方,只覺得這感覺比考試還要讓人緊張,好不容易遇見,想回頭再看一眼又礙于身後之人不敢,難受極了。
考生中有不少世家子弟,本以為按照慣例給銀子打點便能安排個好座位,然此次檢查的官吏鐵面無私,不為身外之物動搖,還冷肅地注視不守規則者。
在蕭泓澄順利通過初檢準備進門接受第二道檢驗時,一道較為熟悉男聲響起:“慢着。”
檢查的兩個官吏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向前:“程世子,我們按章程辦事,并無不妥之處,不知您有何高見?”
程思明冷冷勾起半邊嘴,用圓潤的下巴指向蕭泓澄:“本世子認為他沒有徹底被搜查清楚,後面還有許多考生等着驗身,你們繼續就是,至于他嘛,本世子替你們搜搜看。”
說着程思明身後的兩個小厮便要去拽蕭泓澄,官吏左右為難,今日若是其他王孫公子,他必定不給顏面,可程思明是皇後的嫡親侄子,得罪後只怕頭上烏紗帽不保;若是這考生被拉走,上頭追究起來,他至多是降職。
兩害相權取其輕,他別開眼默認了。
程思明冷嗤,“帶走。”
一個小小的畫師也敢和他搶表妹,真是膽肥!便要讓他知道,連考場都進不去,更何況是高不可攀的公主。
只是他低估了蕭泓澄,三兩下放倒兩個小厮,整理一下不平整的衣襟,淡淡道:“程世子一不是官身,二不是奉命辦事,獨看一眼就斷定我身上不幹淨有舞弊的嫌疑,先不論這個事情的真僞,天子禮賢下士,世人效仿,只看程世子這個舉動便有藐視皇權之意,再者便是懷疑,也自有監考官查驗,用不着程世子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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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思明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向來被人捧着,第一回被個低賤之輩毫不留情貶低,是可忍孰不可忍,先是怒紅雙眼掃視一圈看好戲的旁觀者,複狠狠瞪着蕭泓澄:“我說你是,你就是,都愣着幹什麽?還不動手?”
蕭泓澄眉頭緊鎖,今日若是被程思明帶走,再考就得三年之後,屆時什麽菜都涼了。反正後面還有許多考生,索性就堵在這裏不走。
一夥人拉拉扯扯間,一輛青色馬車緩緩停在貢院門口,車上下來一個如玉公子,淺淺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嗓音更是清澈:“思明,此處可不是玩的地方。”
程思明翻個白眼,平生最讨厭的兩個人今日都聚在一起了,這運氣!
斜斜望着韓霧年,“說起玩,沒有人比你更會玩了,世人都誇你淡泊名利,怎麽才游山玩水三年就回來應考了?可是認識到沒有地位,你韓霧年什麽都不是?”
韓霧年搖扇的動作停了停,不由得暗暗苦笑,本以為公主還小,自己乘此機會外出游歷大好河山,餘生便沒有遺憾地陪着她,不想卻蹦出個程咬金來,追悔莫及!
“此次秋闱是由公主全權負責,你弄出這些事來,也不想想是不是給公主找麻煩。”
朝中有些老頑固現在都還在反對表妹,若是自己此舉被他們做文章,那自己與表妹只會愈行愈遠,當下便準備暫時放過蕭泓澄,待往後另行打算收拾他。
他心中打退堂鼓,可現實不會給他機會。
一行人騎着俊馬奔馳而來,白色俊馬上下來一個身着諸紅色繡團花長袍的男子,眉目英挺,星眸藏火,一張雌雄莫辨的臉兒繃得緊緊的,他拿着玉鞭也不過問現場情況便發布施令:“劉勇、蘇志你們倆接手搜查,萬不可再出現此等狀況。”
“是。”
“把這兩個監考官與程思明押走。”
“是。”
頃刻局面被扭轉,考生進場正常進行。
今日是考生進場,兮妍本以為不會有什麽事情發生,準備出宮遠遠看一眼情況,不想宮門還沒有出,就得到這麽個消息。好在父皇寵她讓她學會騎馬,不至于耽擱時辰。
不着痕跡掃了一眼蕭泓澄,他發髻全亂了,臉上以及手背都有抓傷的血痕,衣裳也破了,一籃子幹糧踢翻在地,他似乎沒有感覺到自己的狼狽,自顧自地整理儀容。
兮妍心中堵得慌,打人不打臉,當着這麽多考生的面被如此對待,她真的很想一鞭子抽在程思明不知悔改的臉上。
正準備讓人去買些吃食過來,便見韓霧年的小厮從馬車上下來,拿着吃食與衣物等遞給蕭泓澄。
韓霧年道:“家母素來喜歡多準備一份東西以防萬一,這番還請蕭兄不要嫌棄。”
蕭泓澄視線從地上沾滿灰塵的吃食移到小厮手上,再到韓霧年俊俏帶着善意的臉上,手掌在衣袖裏握成拳頭,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如今他淪落到一只鳥的地步,要麽撿地上的東西吃,要麽彎下脊梁,頃刻拱手謝過:“多謝韓公子恩德,蕭某往後必定報答。”
韓霧年随意擺擺手,“算不得什麽恩德,蕭兄不要挂在心上。”
兮妍面無表情走近,冷聲道:“既是我管轄的官吏犯的錯,自是由我來承擔。蕭泓澄先進場,等會我會派人給你送去傷藥與吃食,還望你忘記剛才的糟心冷靜答題。”
若說以往是喜愛,這一刻他願意把命給她。
程國公權欲心并不重,只在朝廷領了個閑職,每日去官署點個卯,心情舒暢便久坐一會,心情不好便離去尋樂子。
聽聞嫡子在貢院鬧了一出被公主帶進宮,現在正罰跪在太和殿廣場,已是午時,水米未進,今日又是烈陽,連忙與友人告辭進宮請罪。
然進宮不說皇帝,連公主都沒有見到,深知事情嚴重,便與兒子跪在一處。
午時是一天當中氣溫最高時,烈陽爆曬得青石板滾燙,不過一刻鐘,程國公已呼吸不暢,衣裳被汗濕緊緊貼在背後。
程思明在父親到來時本以為會遭到怒罵,也準備充耳不聞,此刻見父親遭罪,豆大的眼淚砸在地板上,片刻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程國公擦擦臉上的汗,嘆道:“也是怪我,我貪圖享樂便如是教養你,不圖你光宗耀祖,只盼着你一生無憂,不想卻養成你這般不知天高地厚。”
“別人捧着你,不是因為你爹,是因為你有個做皇後的姑姑,這才是你嚣張跋扈的本錢。但你今日舉動是把皇家臉面踩在腳下,皇上罰你,你可知錯?”
“你喜歡公主沒錯,錯的是你沒有看清自己,你文武都不成,還覺得別人是傻子,你可想過別人也把你當傻子?皇上可會選一個傻子當女婿?”
程思明聞言先是不屑,然後言語就像從天而降的石頭,砸醒了這麽多年自己給自己編造的美夢,他确實樣樣不如人,還以為自己很了不起。
皇後站在遠處看着父子倆嘆氣,一邊想着侄兒是該治治,一邊又可憐他,終還是狠心別開眼。
皇帝走到其身旁,“要不就算了吧,往後慢慢改就是。”
皇後搖頭,不一次治下他,往後好了傷疤忘了痛,不出幾日又得恢複原樣。
夕陽西下,地表熱氣上湧,程家父子已接近虛脫,恍惚間見個太監走來,差點喜極而泣。
四喜道:“皇上宣程國公觐見,程國公請随奴才來。”
程國公看了看兒子,擦了擦油光滿面的臉,整理下儀容便跟随四喜而去。
一進門就跪下扣頭:“臣有罪,臣教子無方,請皇上降罪。”
皇帝道:“那你說說,該個怎麽降罪法。”
皇帝這一問把程國公問啞了。
程國公心中的皇帝素來溫和有禮,這麽不陰不陽的說話還是頭一回,程國公以為自己跪了一天,再認個錯,皇上便會大事化小從輕發落,可這讓他如何答?說重了自己吃虧,說輕了皇帝息不了怒。
皇帝冷哼,“程思明閉門思過半年,如有再犯,剝奪世子位。”
程國公暗暗苦笑,說兒子看不清自己,他這麽多年沉浸榮華富貴也看清自己了。
夜色朦胧,程思明離去時眼中多了一絲堅毅。
作者有話要說:兮妍:每天都在長大
蕭泓澄:我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