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願者上鈎
天空洋洋灑灑飄起雪花,河對岸落光了樹葉的松樹挂着薄雪,湖面袅袅薄煙緩緩上升,湖中倒影那一抹紅分外顯目。
體諒官兵行走受凍,兮妍決定趁着湖面結冰前乘船回京。
蕭泓澄笑道:“袁大人可有信物讓我轉交你的未婚妻?”
一片雪花落在袁複濃密的睫毛上,眨眼睛濕潤了他眼睫,他擡手擦擦,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上:“那就有勞蕭舉人了。”
蕭泓澄摸了摸信的厚度,嘆道:“若我是哪位姑娘,定要氣惱袁大人的沉默寡言。”
袁複可以看在公主的面子上忍耐蕭泓澄,但他得寸進尺一再挑釁,他也是會反擊的。
“蕭舉人還是先顧好自己吧,我聽說韓霧年得知公主走水路回京,現也不在家中讀書,已經搬到碼頭附近,就等着第一個拜見公主呢!”不輕不重地捶了蕭泓澄一拳,袁複向前走了幾步,“路途艱辛,公主保重。”
兮妍颔首,“袁大人在此處人生地不熟,遇到難處盡管上奏。”
上了船,蕭泓澄順手給兮妍解下紅色鬥篷,抖落上頭白雪再遞給一旁畏畏縮縮的小侍女。
十一月的京城可沒這麽凍,兮妍抱着湯婆子坐在鋪着貂皮的榻上還在發顫,蕭泓澄把炭爐往她那邊移了移。
兮妍過了好一陣才緩過來,飲下一杯熱茶,擡眸看向坐在一旁悠閑看書的男子。許是心事已除,他眉目舒展,嘴角不自覺勾起淺笑,惹得沒見過世面的小侍女頻頻臉紅。
他若有所覺望過來,兮妍下意識移開視線而又回視他,“蕭舉人倒是會伺候人。”
蕭泓澄放下手上書籍,伸手在炭爐上烤了烤,似笑非笑道:“我伺候人的花樣還有很多,公主以後就知曉了。”
就知道這人一旦沒有危險就會油嘴滑舌,兮妍收回視線,淡淡道:“你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傳出去也不好聽,蕭舉人回你自己的房間吧。”
他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公主有此擔憂,可是心中有鬼?”
小公主路走偏鋒,“我是公主,你敢質疑我的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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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泓澄緩緩俯身靠近她,在她呼吸急促之際,捏住毛褥子往上提了提,“不敢,我最聽公主的話了。”眨眨眼,便雲淡風輕地離去。
小侍女原是知府家中的二等丫鬟,本還沒從知府被抄家斬首驚恐中緩神,又被派遣照顧公主。此時見公主趴在榻上似睡着,慢慢走過去給她蓋好毛褥,鼓起勇氣瞧她一眼,只見公主星眸緊閉,面若桃花。
船上的日子甚是枯燥乏味,兮妍這種活波好動的最是難受,那個被她指令回房的男子也不出來了,真是……聽話!
推開窗戶,寒風夾雜雪花撲面而來,被帶走一身熱氣的小侍女苦着臉道:“公主,外頭風雪大,要不還是關上吧?”
這麽冷的天,還有一位老者坐在岸邊垂釣,他淡淡看了一眼大船,又專心釣魚,似不覺得冷,也不覺得煩。
兮妍讓小侍女去準備魚竿與魚餌,複靜待魚兒上鈎。
蕭泓澄聞訊而來,忍不住笑道:“公主,這船在移動,怎麽會有笨魚上鈎?”
癡心等待的公主道:“願者上鈎,蕭舉人沒聽過?”
蕭泓澄搬了條凳子坐在兮妍旁邊,“還是公主有見地,我這不就主動來了?”
有蕭泓澄在,小侍女無事可幹,便暗中觀察倆人。
倆人并未過多交談,只是在公主伸手取茶杯時,蕭舉人像是先知一樣提前斟好茶,公主拿到手中的溫度剛剛好。這等默契倒像是多年恩愛夫妻培養出來的。公主勾起淺笑,他亦不覺淺笑,似乎一舉一動都緊跟公主步伐。
外頭叢山峻嶺,窗戶長時間打開,風雪時不時刮進來,蕭舉人便不厭其煩地拿起一旁的雨傘遮擋。
公主似憐惜他受這罪,便起身回到榻上,“願者上鈎講究的是緣分,時時守着倒是落了俗套。”
蕭泓澄拿起兮妍剛才看的書道:“不若我給公主念書吧?”
說起念書,兮妍不由得想到明年三月的春闱。秋闱也不見他如何努力看書,偏生能考取亞元的好成績。他此刻一點也不急,可是覺得對三甲如探囊取物一樣簡單?又想起他曾是皇子,是不是他天生就比旁人聰明些?
念了一大段,聽者卻在愣神,蕭泓澄一臉無奈道:“我的聲音就如此難聽?”
兮妍搖頭,常與人規勸多讀書,不說聽者煩,她都覺得煩,便問:“不如我們再來猜猜你明年春闱名次。”
他把書敲了敲手心,再見她眼神游移不定,笑道:“有些人年紀比我輕都能名列我前頭,我比他多讀兩年書,若是還要勤學苦練,倒真的落後于人了。若說名次,可能全看公主的了。”
兮妍随即想到蕭泓澄的身世之劫是安全度過了,但父皇未必會準許他為女婿,一個不好,蕭泓澄就得名落孫山。這事得回去先與母後通通氣。
“怎麽又念叨起他來了?”
蕭泓澄眼中閃過諷刺,“人家想迫不及待見到公主都搬到碼頭來住,如此誠意,我怎麽着也得替他在公主面前提提不是?”
兮妍一本正經道:“确實誠意可嘉。”
書本落在長毛地毯上毫無聲音,他在她含笑眼神中神色如常撿起放在桌上,“不過誠意這東西聽着好聽,實則一點用處也沒有,既不值錢也不頂餓,公主可不要多給他臉。”
兮妍強忍笑意,這厮以前是陰陽怪氣地抹黑他人,如今是光明正大貶低他人,這性子她怎麽一點也不讨厭?
沒有反對,蕭泓澄得寸進尺,“還有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陸首輔,公主在宮裏可能不知道外人對他的評價,世人都說他專走歪門邪道,只喜歡那種雌雄莫辨的少年,也不知最後倒黴的是誰家女兒。”
越說越離譜,兮妍沒好氣道:“你現在連朝中重臣都編排上了,小心被人記恨!”
蕭泓澄無所謂道:“有公主護着,誰敢找我尋仇?”
又道:“公主也知道平民百姓沒事時就喜歡說些趣聞,我也有聽到關于公主的。”
“是什麽?”
“敢問公主一生準備經歷幾個男人?”
兮妍臉蛋爆紅,拿起矮幾上的蘋果就砸去。
蕭泓澄輕輕松松接過,咬下一大口笑着離去,“謝公主賞。”
遠在京城的陸南浔連打幾個噴嚏,随從陸川一本正經道:“定是有人在背後罵大人,我等會就讓潛伏各府的探子回報信息,看是哪家吃了熊心豹子膽!”
陸南浔一腳踹在陸川腳上,“別啰嗦,爺受寒了,叫那誰過來伺候。”
陸川眨眨眼,“大人,你昨日不是說往後不許那誰靠近你三步內?”
首輔大人黑了臉,“那誰是你叫的?再者你跟随你家大人身邊這麽久,你分不清楚什麽是真話,什麽是氣話?”
一刻鐘後,陸川道:“大人,星妤姑娘不信我說的話。”
順手接住大人扔過來的白玉鎮紙,他一臉無奈道:“這事要怪只能怪大人,誰讓你之前讓我去請星妤姑娘,人來了卻故作姿态說是我假傳消息?”說完便溜之大吉。
首輔大人生了一夜悶氣。
天寒地凍,有些河道結了薄冰,還需砸開才能走,算起來走水路還比旱路慢一些,路上耽擱十來日,好在還有一天就要到京城了。
兮妍拿出給帝後準備的禮物确認,給皇後的是一把暖玉梳,給皇帝的是從劉聖峰庫房裏尋出的古劍。
側頭看向怡然自得的蕭泓澄,“你給你妹妹他們準備了什麽?”
蕭泓澄心中不自然,他哪裏想起這些?
兮妍從收繳帶回京的物品中挑選兩樣出來給他,“出門在外,總不好空手回去。”
蕭泓澄看着手中的一套翡翠頭面和翠玉鼻煙壺癡笑,公主真是賢良淑德,這麽早就知道寵愛小姑子!
擡眸注意到她雲鬓上珠翠環繞,卻不見桃木簪,理解她的處境,心中還是空落落的,酸酸道:“都是人工打造,怎生就因材質不同而待遇不同?”
兮妍無奈搖搖頭,随他去。
韓霧年早幾天就知道公主今日會到京城碼頭,今日一大早就在碼頭望眼欲穿,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一個時辰還沒有看見船影。身上雖身着大氅,手上抱着暖怒,仍不住打哆嗦。也不聽仆人的勸,執意等待。
又等了半個時辰,實在撐不住回房暖暖身子,只是身子尚處在半暖狀态,小厮急急忙忙跑進來道:“公子,公主的鳳駕已經到了,只是沒有半分停歇,徑直坐着馬車進宮了。”
兮妍撩起厚重的錦緞窗簾,“可安心?可消氣?”
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蕭泓澄道:“主要還是要公主開心。”
作者有話要說:陸南浔:大舅哥就快回來了,可我們還處在鬧別扭之中,要不生米煮成熟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