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作天作地愛作妖的梁簡又搞事情了,這次他把矛頭對準了寧涵。他要喬舒然幫他改和寧涵的對手戲,加自己的戲,删寧涵的戲。
“你把他這兒的臺詞給删了,下面那句也删了,下下面那句也要删。算了整一段都別要了吧。”
“這句得留下,留給我來說,還有後面也給我加上幾句,懂?”
聽了梁簡指指畫畫一大堆要求,喬舒然一個頭變兩個大,氣得心火燎原,可惜他慫,敢怒不敢言。
“梁哥,”喬舒然為難地揉着劇本,“這個很難改,删太多的話會對劇情有影響,跟前面的銜接不上,跟後面的也……”
梁簡正拿着手機跟隔壁劇組的女演員撩着騷,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你別給我講一堆有的沒的廢話,究竟想說什麽?有屁快放。”
喬舒然咬咬牙,鼓起十二分勇氣,“我、我建議不改,把這段完整保留下來。”
“不改?”梁簡兇巴巴道:“不改公司請你回來幹什麽?!吃白飯嗎?”
喬舒然:“……”
被炮轟了一頓之後,他拿着劇本垂頭喪氣地回到酒店。
不改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不想要這份工作了。但要怎麽改啊?他現在竟然幫着對家來搞自己的愛豆,他還算是一個粉絲麽?
粉絲不是要誓死守護自己愛豆的麽?
淋浴頭的熱水“嘩啦啦”地澆在喬舒然頭頂,他覺得自己像情深深雨蒙蒙裏被趕出家門的依萍——
被藤條鞭打得傷痕累累,沖進漆黑的夜幕裏,被冷雨無情地淋着拍打着,絕望而悲怆。
此刻的他,就是瑪麗蘇電視劇裏的悲情女主,身陷囹圄,進退兩難,在事業和愛人之間艱難抉擇。
浴室裏蒸汽彌漫,有個人正實力演繹何為精神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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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我說清楚,幫着梁簡要置我于死地的,究竟是不是你!”喬舒然眉心緊鎖,對着面前那堵牆悲憤交加。
“寧涵哥哥,你聽我解釋!”他伸出手去握住空氣,表情浮誇至極。
“我不聽我不聽!”他又撇過臉去,用雙手捂住耳朵。
“求求你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他怆然而淚下。
好吧,戲确實有點多了。
理智一點,獨幕戲歸獨幕戲,演完了,現實中的事情還是得解決。
既要滿足梁簡的要求,又不想坑寧涵,太難了,比登天還難,比從牛油鍋和番茄鍋裏抉擇還要難。
難道真的如古人所說那般,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喬舒然絞盡腦汁,忽然靈機一動。
他速速關了熱水器,随便裹上毛巾便沖到房間打開電腦,瘋狂碼起了劇本。
整個人還冒着騰騰熱氣,濕濕的頭發上滴着水,身上水珠密布,把床單上都沾濕了一大片。
但他顧不上這些了,腦子裏的靈感悉數迸發,像黃河大堤長江大壩洩洪,全部被他用鍵盤“噠噠噠”地敲出。
兩個小時後,喬舒然頭發上的水都早已自然幹了。他手指一點“保存”,仰頭發出一聲大笑,為自己舉世無雙的才智贊嘆不已,“哈哈哈哈哈!搞定!”
不就是改個劇本嗎?有什麽難的?不就是加梁簡的臺詞,删寧涵的臺詞嗎?有什麽難的?
為什麽非要抉擇?事業和愛人就不能兼得嗎?
魚和熊掌老子都要。
拍這場戲的上午,梁簡從喬舒然手裏拿到了修改後的劇本。
看了看,确實按要求改了。喬舒然将梁簡的臺詞數足足翻了一倍,而寧涵的則只剩下了五句。梁簡隐隐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又說不出究竟是哪裏不對。
“《潛龍無雙》第三十一場第一鏡——action!”
畫面中,勾角檐下銅鈴随風而動,發出陣陣清脆空靈的聲響。
扮演四王爺李郁的梁簡背手而立,站于廊中,身姿翩若驚鴻。
腰系白玉帶,髻束銀璃冠,玄紋雲袖的墨色衣袍襯得這位王爺面如冠玉,膚白如脂。
扮演江湖俠客淩霄的寧涵緩緩走來,步履沉重,手執一把镌刻着圖騰的長刀。
暗紅色發帶将他一頭墨黑青絲高高綁起,露出一張俊逸非凡的臉來,器宇軒昂。
鏡頭由遠及近,由虛入實,梁簡轉身,凝望寧涵,兩個男主相對而視。
他們長得确實帥氣,卻是不一樣的帥。
梁簡是五官深邃,劍眉星目的帥,一副刀削斧鑿的宸寧之貌。而寧涵則是清秀俊逸,挺鼻薄唇的帥,一副細描慢染的雅致之貌。
一個濃,一個淡。
但巧就巧在,他們飾演的角色與他們本身的氣質恰好相反。
梁簡所飾演的李郁,是高冷淡漠的病嬌王爺,顯淡;而寧涵所飾演的淩霄,則是氣宇濃烈的江湖刀客,偏濃。
角色需要這兩個人用演技覆蓋掉自己原有的氣質,所幸他們的業務能力都不錯,皆很好地突出了角色的人設。
對峙的眼神裏火花帶閃電,皆是立場上的沖突,為後面蓄勢待發的臺詞部分作鋪墊。
梁簡先開聲道:“我讓你去救那益州知府,你竟殺了他?!” 王爺平素冷淡的臉上竟顯出一絲愠色來。
他那聲音冷得如同冬日裏的寒霜,不帶一絲溫度,反而帶着鋒利的質疑:“殺了不止,你還将他人頭懸于城牆上供百姓圍觀?!”
寧涵沒有說話。
因為他原本的臺詞被加到梁簡的部分了,喬舒然幹的。
梁簡倒是有一段分量很足的臺詞。
他眉頭漸鎖,沉聲道:“那益州知府乃皇上南巡親自欽定的官,他再罪大惡極,他再罪犯滔天,皇上還沒動他,你卻怒斬了他,那就是對當今聖上大不敬。加之他有那勢力占據半邊天的少保做靠山,地位根本不是一般知府可比。”
他繼續道:“如今此舉驚動朝廷,得罪不少大官,我們日後的路只會更加難走,淩霄,你到底知不知道動一發而牽全身的道理?”
寧涵還是沒有說話。本來這裏他是有兩句臺詞的,可惜被喬舒然删了。
梁簡怒道,臉上表情深了幾分:“淩霄你不說話是幾個意思?這是在給臉色我看?還是根本沒把我的話聽進去?我千勸萬勸你行事顧慮大局,思慮周全,你卻還是沖動魯莽意氣用事,将事誤至此番難以收拾的境地。”
寧涵依舊一聲不吭,他的臺詞雖然被喬舒然删了,但面部表情仍是非常到位,唇角隐隐微動,情緒似要噴湧而出。
梁簡眉梢一橫,“朝廷也是江湖,但其中刀光劍影卻不是明眼所能看見的,甚至比你們的江湖更要兇險萬分,”他哼聲道,“那益州知府手中握有赈災路線和糧饷,我在宮中想盡辦法要保住那知府,你倒好,一刀砍了他,淨給我添亂!”
寧涵沉默不語,握刀的手暗暗縮緊,手背上青筋立現。
梁簡寬袍一甩,厲色道:“你本就是在市井打滾的一介莽夫,我竟奢望你懂謀略之術,懂變通之道,全當是我瞎了眼蒙了心,昏了腦袋失了策,才會把此等重任交付與你,才會錯信你淩霄!”
寧涵執刀而立,劍眉淩立,聽了梁簡一陣數落,冷笑一聲。
“你笑什麽?”梁簡怒氣盛極,戲中的李郁因為淩霄這聲不知其意的冷笑,心火愈發難平。
寧涵回首,凝望身後那長廊的盡頭,仿佛在凝望一片深淵。
他的眼被那長廊映出深不見底的暗色,緩緩開口:“民本乃當今聖上治國之道,那知府殘害皇上的百姓,乃是不忠。”
青靴一邁,寧涵朝梁簡踏出一步,面沉如水:“長兄為父,知府謀害從小撫養自己的大哥,乃是不孝。”
青靴二邁,他再踏前一步,氣勢逼人:“私吞救濟糧饷,知府害窮苦百姓無辜受害,乃是不仁德。”
青靴三邁,踏出最後一步,他眼神犀利:“利用屬下忠誠,知府诓騙清白之人替他入獄,乃是不道義。”
寧涵倏然轉身,仰面向着那昭昭青天,揚臂一舉手中銀刀,振勢道:“一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為何殺不得?此種狗賊,人人得而誅之,我淩霄能殺千個萬個不為多!”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氣勢如同雷霆萬鈞。
片場所有人,包括在戲中的梁簡,戲外的工作人員,都被寧涵這強悍威勢的氣場驟然鎮住。
“卡——!”
導演大為滿意地看着攝影機裏的片段,“好!你們演得太好了!這段絕對可以當成是全劇經典!”
他拍着寧涵的肩,“特別是你最後那句‘我淩霄能殺千個萬個不為多’,劇播出之後一定會變成脍炙人口的名句啊哈哈哈……”
一場戲下來,寧涵的臺詞少了,存在感卻有增無減。那種一心為民除害的凜然正氣,賊人天地不容的震世氣魄,被寧涵表現得淋漓盡致。
相比之下,李郁反倒顯得像朵悠游寡斷的聖母白蓮了。
全是喬舒然幹的“好事”。
導演笑嘻嘻,“梁簡,你帶來的那編劇是個寶啊,這樣改一改,比之前要好多了。”
梁簡臉上也笑嘻嘻,內心卻mmp,他轉過頭來,咬牙咧嘴地怒瞪了喬舒然一眼:你做的好事。
喬舒然冷汗淋淋,內心慌得一批,他躲過梁簡這一刀眼神殺,左顧右盼地裝傻。
而這一幕恰好被眼尖的寧涵捕捉到。
作者有話說:
寧勾起喬的下巴,壁咚: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