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寧涵演技好,那是毋庸置疑的,業內也是有口皆碑。
但在五年前,在遇見喬舒然之前,從沒有人說他演技好過。
試戲《重曉》那天,看過寧涵演戲的人都把他否決了,除了喬舒然。
只有喬舒然誇他說:“你演得很好,特別特別好。”
老天終是不忍埋沒一個有天賦的人,所以派了一位傳達音信的男孩到寧涵面前,跟他說:“你很适合演戲,所以請不要對自己失去信心。”
這頓飯沒吃多久,寧涵就被經紀人王濤叫走了,說讓他去那邊認識幾個人,交際交際。
王濤拉着寧涵走出了一些距離,回頭瞄了兩眼喬舒然,才小聲問:“那是誰?”
看經紀人警惕的樣子,寧涵給他打定心劑:“一位朋友,很早以前就認識了。他也是這個劇組的。”
朋友。很早就認識了。這些話從寧涵嘴裏出來,連他自己都有些詫異。
原來他心裏是這樣看待喬舒然的?一位早就認識了的朋友。
王濤背上倒豎着的毛伏下一點,比老媽子還要操心:“我怎麽沒見過你有這麽一位朋友?你事業正處于高峰期,注意點,別輕易就單獨跟人同桌吃飯,偷進劇組的狗仔不少。”
“我們倆男的,普通吃個飯聊聊天而已,還能搞個緋聞不成?”寧涵安撫起他來,“而且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我們能幹什麽?”
王濤沒好氣地說,“你現在是上街遛個狗都能上熱搜的體質,你被拍是沒什麽,你想過你的那位朋友沒有?他就一工作人員吧?曝光了也不好。”
“行了,濤哥,”寧涵從旁邊桌子拿起一杯香槟,輕輕搖晃,漫不經心地說:“我有分寸。”
這邊,喬舒然木木地看着寧涵吃剩一半的沙拉,郁悶地嘟哝着:“什麽嘛,難得跟寧涵吃頓飯,才聊幾句,還是久別相認,氣氛這麽好,這就結束了?”
他氣鼓鼓地拿起個橘子,掰開一瓣放進嘴裏,憤憤一咬,果肉在唇齒間擠壓成泥,一下爆出酸澀的果汁來。
Advertisement
“好酸!”喬舒然被這橘子酸到得面部抽搐,刺激得口腔裏分泌出好幾噸唾液來。
他擰着細眉,眯眼呲牙地揉起了腮幫子,“這橘子,怎麽酸得跟個檸檬似的?”
檸檬,檸檬,怎麽什麽都能令他想起檸檬?
唉,他也好想告訴寧涵自己是個檸檬啊……
喬舒然似乎有種錯覺,寧涵在知道了他們五年前曾經見過後,跟他說起話來好像更熟絡了。
那份相認之後突如其來的熟悉感,就像一根牽着他和寧涵的綁繩,讓兩個人的距離在不知不覺間拉近不少。
喬舒然覺得,好開心啊。自己跟寧涵在普通同事這層關系上,又推進了一步耶。
或許,他們已經算得上是能一起吃飯一起聊天的朋友?
喬舒然突然起了一丢丢的貪欲,一個念頭在他腦海裏冉冉升起:如果寧涵知道我是五年來一直支持他的老粉,那我們的關系或許還能再近點?
再近一點就是,從朋友變成好朋友?
喬舒然的目光穿過鼎沸熱鬧的人群,看着遠處和別人談笑風生的寧涵,突然好想跑過去告訴他:“我有一個微博,叫寧涵的小彩虹,是為你而開的。”
他突然好想把自己為寧涵做過的事,通通都說出來。
就像立了功的士兵到将軍面前,理直氣壯又無比光榮地邀賞;就像考了滿分的孩子到家長面前,驕傲得意地舉着獎狀說:“看,我考了一百分!”
他也好想沖到寧涵面前,把自己的微博給他看:“看,這是我為你吹的彩虹屁!”
想想那些時光裏為愛發過的電啊,喬舒然這臺發電機多希望能得到蒸煮的認可。然後将所有所有的愛,都拿出來給寧涵看。
那天夜裏,喬舒然做了三個夢。
第一個夢裏,寺廟裏香火袅袅,喬舒然化身絕豔媚人的九尾狐,緩緩地從天而降。
他踏着瑩瑩玉足,來到小和尚寧涵面前,開聲便是撩人缱绻:“小師傅,你可知那些頂頂好看的彩虹虛恭,是何人所為?”
剃了光頭的出家人寧涵,竟有幾分不染世俗塵埃的可愛,正靜靜地端坐于蒲團之上,不為所惑,淡淡道:“貧道不知施主何出此言,人妖兩殊途,請你速速離開。”
九尾狐便用那碩大柔軟、白毛柔亮的尾巴把寧涵一卷,調戲道:“不是說你們出家人不打诳語麽?小師傅明明是被那炫目七彩之景給惑了眼,你還不承認?”
寧涵雙手合十,閉目凝神,清心念佛:“阿彌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九尾狐見寧涵這幅禁欲清高的樣子,更是情動,他輕輕湊近和尚耳側,朱唇微動,呼出一口迷魂香氣:“那是奴家為讨你歡心,大費靈力所變幻境,官人可還喜歡?”
第二個夢裏,喬舒然化身披着狼皮的惡霸,把嬌弱無助的寧涵一腳踹到牆角,狠狠地揪着他的衣領,動作粗魯,毫無憐香惜玉之意。
寧涵眼角噙淚,楚楚可憐地看着面前這殘酷暴戾的男人,像被逼到絕境的小紅帽,拼死掙開喬舒然的束縛,想要逃出惡狼的魔爪。
“想逃?”
喬舒然冷笑一聲,将手無縛雞之力的寧涵壁咚在牆上,一手掐住寧涵白皙細嫩的臉蛋,強硬地把他的臉轉過來,“看着我!”
寧涵俊美的容顏能讓世間一切變得柔軟,卻無法撼動喬舒然冷酷無情的心。
喬舒然瞪着這瑟瑟發抖的男人,冰冷得像南極霜雪的聲音裏夾着一絲沙啞,“今天,我就要讓你知道,為你吹彩虹屁的到底是誰?!”
第三個夢裏,喬舒然身中數十箭,他滿身是傷,身上的铠甲被鮮血染得深紅,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寧涵懷裏。
“寧……寧将軍……”
這幅殘軀劇痛無比,喬舒然每說一個字,都要吐出一口熾熱的血來;每說一句話,都要耗盡胸腔中所有的力氣。
寧涵埋在他頸項之中,悲痛無比,源源不斷的熱淚從他眼眶湧出,“喬——!”
“不是……你先別哭……”喬舒然用盡全力緩緩地擡起手,撫上寧涵滿是髒污的側臉,希望能讓他暫時冷靜下來,聽自己把話說完。
“哇嗚——你為何這麽傻?!”寧涵依舊哭得撼天動地,像一只咆哮的金剛,“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喬舒然見他哭得如此動情,應該是不打算把自己送去搶救一下了。
他便放棄了,抓緊最後的時間,打算道出深藏已久的真相,他顫抖地說道:“其實……那彩虹……彩虹……”
“求求你不要死!”過度悲痛的寧涵仍自說自話,再次打斷了喬舒然的遺言。
喬舒然不肯放棄,想再掙紮一下:“彩虹是——”
只可惜後半句還沒來得及說,喬舒然便一命嗚呼,從此成了一只生願未了的有怨荒魂。
第二天,喬舒然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
窗外陽光昏昏沉沉,他腦袋裏一團漿糊,昨晚做的夢清晰得如播電影般,在他腦海裏飛掠而過。
呃,好羞恥。
慘了慘了,編劇連做個夢都有職業病。
他在床上呆滞了好久,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做這些夢,明明就是反映出自己內心想要主動暴露身份的渴望啊。
但他到底該不該說呢?到底該不該告訴寧涵呢?喬舒然猶豫得不行,糾結得不行。
畢竟是要一起工作好幾個月的同事,說出來的話,未免影響不大好。
要是寧涵覺得尴尬呢?要是寧涵有包袱呢?他會不會換種眼光看我?覺得我是個帶着面具想要接近他的人?覺得我是懷着目的去接近他的瘋狂私生粉?
喬舒然承認自己想法很複雜,變得矯情又婆媽,但沒辦法,他實在太在乎寧涵的感受,太在乎自己在寧涵眼裏的形象。
所以他想說,又不敢說。
喬舒然心煩意亂,煩得像有八百只鵝圍着他,對他“嘎嘎”狂叫,亂得腦子裏像有團打了結的毛線,怎麽解也解不開。
天啊,到底要不要卸掉這副馬甲啊?
作者有話說:
彙報進度:掉馬甲進度已加載至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