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自從半個小時前得知喬舒然就是那個博主後,寧涵這一整晚的眼神,就粘在他身上了,喬舒然走到哪,寧涵的目光就跟随到哪。

包括現在——

喬舒然好像正在跟那個惡名昭著的“采花浪蕩小公子”波比聊得正歡……

在寧涵先生的眼裏,此刻,眉目生輝的喬舒然先生,正認真地傾聽着情場老手波比哥的撩人騷話,還時不時熱切地點頭附和,展露出的溫柔笑容簡直能融化世間千千萬的心。

寧涵心亂如麻,像熱鍋上的螞蟻;兵荒馬亂,像軍敗城破的士兵。

喬舒然跟波比這種人呆在一起幹什麽?這種人拿着酒過來找他還能有什麽好事?他看不見他眼神裏全是要把他生吞活剝了的樣子嗎?就不知道要保持警惕遠離垃圾保護自己嗎?

等等,喬舒然喜歡男的女的?反正喜歡男的女的都不該離波比這種人太近!

越想越不是滋味,心裏堵得慌,寧涵拿起旁邊的酒,倒了滿滿一杯,直灌入喉。

酒精火辣辣的,像一把刀子劃過他的喉嚨,紮入因為一晚上沒吃東西而空蕩蕩的胃。

他覺得現在自己體內有股數值正在瘋狂飙升,好像是怒氣值。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

就是莫名的惱,莫名地怒,莫名地不高興。

他就在想,喬舒然你就這麽有空跟別的男人打情罵俏?就不要拿出手機看一下你微博嗎?你還要等到什麽時候才會發現你手滑多發一張圖?還有閑情逸致在那邊等着被那個登徒子占便宜?

占便宜……占便宜……

寧涵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波比那只不安分的“鹹豬手”,好像盯着什麽惹人憎惡的毒蟲猛獸。

如坐針氈,躁動不安,急火攻心,憤憤難平。

他再也不能在這邊好好地坐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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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涵站起來,朝他視野裏死死盯着的那兩人走過去,任內心翻湧成江、驚雷陣陣,他面上表情仍保持平靜淡定,泰然自若,步伐動作端莊穩重,風度翩翩。

他在波比和喬舒然兩人旁邊停下步伐,筆直地站定,開口道:“兩位在這裏聊什麽呢?聊得這麽開心?”

“......”波比一臉莫名其妙地看他,心想自己跟寧涵也還沒到這麽熟的地步吧,他竟然主動過來找自己聊天。

對于撩妹過程中無端被打擾,波比明顯有些不悅,敷衍地回答道:“随便聊聊,就幾句閑話而已。”

喬舒然倒是有些難堪,不知道為什麽,他并不想被寧涵看見自己被一個浪蕩子調戲,他覺得有些丢臉,有損他形象。

不過他正苦于被波比糾纏,現在寧涵來了,倒是可以抓住他當救星,于是主動搭話:“寧涵哥。”

寧涵深深地看他一眼,沒開口說話,只用鼻音“嗯”了一聲。

氣氛有點怪,喬舒然不知該說些什麽,他見寧涵還站着,周圍又沒有空出來的椅子,出于禮貌,便想站起來給對方讓個座位:“您坐我這兒吧。”

寧涵輕輕把他摁了回去,“你坐,我站着就行。”

波比趁着這倆人互動的間隙,主動把一個空酒杯推到喬舒然面前,然後拿起酒瓶打算往裏倒。

他的動作極其自然,沒想到正要往杯裏倒酒的時候,卻有一只手伸出來擋住了那杯口。

是寧涵。

寧涵沒說話,遮住杯口的手順勢一擡,推開了那酒瓶,這個動作卻是明顯在阻止波比灌喬舒然酒。

波比:“......”

場面一度很尴尬。起碼喬舒然是這麽覺得的。

波比哥壓着怒火,見姓寧的是故意跟他過不去,挑着嘴角問:“幾個意思?”

寧涵雲淡風輕地一笑,“我看這酒度數挺高的,不适合喝太多。舒然他,不太能喝。”

“舒然”倆字一出來,喬舒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還有,寧涵怎麽知道他不太能喝?還是說,這只是為了不讓他喝酒才憑空造出來的說辭?

寧涵對喬舒然的目光很柔和,對波比的目光卻犀利得很,他話裏有話:“波比哥,你也別喝太多,明天我們還有對手戲,宿醉影響拍戲。”

波比一言不發,陰沉着臉看他。

這兩人之間暗潮洶湧,頗有劍拔弩張之勢,有種雄性猛獸對峙着将要相互厮殺的感覺。看得喬舒然瘆得慌,不由地打了個寒戰。

他夾在中間,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就能擦出個小火花來,把這導*火索給點燃了,然後就會被炸得粉身碎骨,連渣兒都不剩。

俗稱炮灰。

僵了一會兒,波比看得出來,寧涵是鐵了心不讓他碰喬舒然了。也不知道這倆人什麽關系。

波比不幹自讨沒趣的事,現在寧涵在圈內越來越火,波比也不想明面上得罪他,于是憤懑地離開了這個大型修羅場,另尋目标去了。

狩獵失敗的波比走了之後,就剩下喬舒然和寧涵兩個人。

“寧涵哥,”喬舒然想開口謝謝他幫自己解圍,但看見寧涵此時的臉色沉沉,他話說一半又說不出了。

寧涵沒看他一眼,往波比之前的位置上一坐,拿起面前的酒杯和酒,倒了滿滿一杯,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整杯下去,咕嚕咕嚕不帶停的。

見他喝酒跟喝白開水一樣,喬舒然生怕他喝出事兒來,他想阻止他,又考慮到自己的身份立場,于是便婉言勸道:“你不是說明天有戲嗎?宿醉影響拍戲......”

剛才還讓波比少喝兩口,現在自己卻在這裏成杯成杯地往下灌,喬舒然真想把他的酒杯搶過來,就不信他會舉起酒瓶子幹。

寧涵沒理他,喝完就繼續倒,喝得臉上漸漸添了些許醉意,呼吸裏也逐漸帶上了濃濃的酒氣。

寧涵這幅态度讓喬舒然有點納悶,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寧涵不大想搭理他,不轉過頭來看他,也不跟他說話。

對方像是在……氣他?

但是自己也沒幹嘛啊,喬舒然尋思着,或許是寧涵今晚心情不太好?所以想一個人在這裏喝悶酒?

既然他不想跟自己說話,那就別在這裏礙他眼了,喬舒然自覺地準備挪地方。

他剛起身,就聽見寧涵嘴裏淡淡地飄出一句話:“就呆在這裏,別去其他地方了,”

說着話的寧涵頭也不回,看着酒瓶不看他,但這句話卻明顯是對喬舒然說的。

喬舒然:“……”不是不想和我說話嗎?怎麽我一動他就瞧見了?

喬舒然搞不懂他是幾個意思,尴尬得很,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我,那個……”

寧涵側了一點臉,餘光撇了他一眼,“在這裏坐着吧,有我在,波比不敢過來騷擾你。”

他的眼神有點複雜,意味不明,卻頗有震懾力,叫喬舒然動彈不得,只得又乖乖坐了回去。

他是為了我才坐在這裏守着的?意識到這一點,喬舒然微詫地看他。

喬舒然的目光是怯怯縮縮的,因着一份矜持,他想看,又不好意思正大光明地看。

那輕羽似的睫毛擡擡掩掩,終究還是掀開了那綿綿密密的眼簾,窺探的目光毫無保留地落在了寧涵身上。

男人的側臉被光映得半明半晦,線條像是被墨筆勾畫過,流暢而英挺,細細地瞧,臉頰好像還有幾分暈染開來的醉紅,淺淺瑩瑩灑了一片春光。

喬舒然的小心髒不按曲譜地漏了一拍,他今晚到底還要因為寧涵心亂情動多少次?

見那一大瓶酒快見了底,喬舒然到底還是有點擔心,像哄一個小孩子般,放柔聲量對他說:“寧涵哥,這酒的度數高,你喝這麽多,對身體不大好……要不我給你點一杯蜂蜜水?”

寧涵醉意上頭,但此時仍是清醒的,他垂着眼轉過頭來,視線從地上又慢慢繞到了喬舒然身上,自下而上地打量着他。

他越看就越覺得看不懂喬舒然,滿腹的疑問和酒水混在一起,溢到了喉嚨,想問卻問不出口。

很多話真真是說不出口。

喬舒然被他看得不自在,連呼吸都不能順暢,腦子一抽,幹巴巴地說:“與其老喝酒,不如換、換種口味?”

“你啊,”寧涵忽而淡笑了起來,打了一個淺淺的酒嗝,又把頭轉了回去,“這種地方哪來的蜂蜜水?”

喬舒然還是想再努力勸勸:“那……溫水?”

寧涵又不理他了,埋頭喝,仿佛有千萬東西哽在咽喉,要用酒才能把它們咽下去。

心裏郁悶,又講不出口,只能靠酒排遣。不知不覺間,寧涵就喝了比自己尋常酒量多出好幾倍的量。

喬舒然看着他這幅樣子,原本爽朗帥氣的面容上就只剩了一個“愁”字。

大佬啊,我求求了,您可別喝了,再喝下去就要酒精中毒了。

偏偏寧涵整晚酒杯酒瓶不離手,喝到後面,他已醉得連眼睛都失去焦距,蒙蒙的像沾上了一層水霧,眼角卻因氤氲着的醉意變得魅惑誘人,再好看的眼影眼線都塗抹不出這種效果來。

美人醉酒,喬舒然的心弦被撩撥得震蕩作響。

同時他還提心吊膽,寧涵可是藝人,他醉成這樣,今晚他經紀人又不在,沒人看着他,要是……

要是他喝多了發酒瘋沖出去馬路上學狒狒叫怎麽辦?要是他沖到外面舞池大跳脫衣鋼管舞怎麽辦?被人拍下來得立馬登娛樂頭條并承包未來三天的熱搜吧……

或者最可怕的是,他被其他心懷不軌的女人撿了去,然後把他這個那個的怎麽辦?

喬舒然甩了甩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荒誕想法從腦子裏通通掃走。

然而寧涵身體力行地表示,以上喬舒然這一堆胡思亂想都不是——

他确實喝醉了,神識已飄到外太空去,但他跟醉後的喬舒然完全相反,他很安靜,一聲不吭,就坐着一動不動。像個聽話的乖寶寶,不給任何人添麻煩。

一動不動到什麽地步呢?

直至這個局結束後,無論誰說要送他回去,他都不肯,就呆呆地坐在那裏,眼睛朝着某一個點看,簡直要把那處看出一個洞來。

就像被點了穴一樣,只有時不時歪斜的腦袋,才能證明這幅軀體還是能自由活動的。

坐在旁邊陪了他快一個小時的喬舒然哭笑不得,一個頭變兩個大,寧涵究竟是要怎樣?在這裏僵坐到第二天酒醒嗎?

也許是眼睛看累了,又或許是想換個姿勢,寧涵軟乎乎地趴在桌上,枕着手臂,像只安靜睡覺的薩摩耶,毛光水滑,溫順乖巧。

看着寧涵這幅樣子,喬舒然怎麽放心讓他一個人留在這裏,但兩個人幹坐一晚也不是辦法啊......

就在他正愁怎麽把這坨小哥哥搬運回去的時候,寧涵的電話響了。

喬舒然幫他拿出手機,看到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接聽道:“喂,是濤哥嗎?”

“你是誰?寧涵呢?”對方聽到是一把陌生的聲音,警惕地問道。

“我叫喬舒然,是寧涵哥在劇組的同事,他喝醉了,暫時沒辦法聽電話。”

王濤一聽,扶額嘆氣:“不是吧?我不是說好了讓他別喝酒。”

喬舒然看了眼正伏在桌子上發出奇怪聲音的寧涵,“他說什麽也不肯跟別人的車走,我也叫不動他,濤哥你要不要來接一下他?”

王濤之前反複提醒過寧涵,他不在場的時候寧涵自己最好別喝酒,喝了酒也絕不能随便上別人的車。

許是王濤的惡魔形象已經深深植入寧涵的潛意識裏,他确實是把王濤的話牢牢地記在腦子裏了,就連醉得迷糊也不敢忘,說什麽也不肯上別人的車。

王濤一方面慶幸寧涵還是有把自己的話放心上的,另一方面又犯起了愁,“我這邊還沒結束,大概還有倆小時,暫時過不去,能麻煩喬先生你先幫我看着他嗎?”

熱心市民喬先生:“不麻煩,舉手之勞而已。”

“這邊一完我就盡快趕過去。”

“好。”

“辛苦你了,”王濤發自肺腑地說。

“不辛苦,不辛苦。”

喬舒然沒聽出王濤那句“辛苦你了”不僅是停留在客套層面上的禮貌話,同時還帶着同情和憐憫的語氣。

“謝謝啊,那我有空請喬先生你吃飯,”王濤挂了電話後,又投入到了剛才與各位影視大佬的應酬之中。

挂了電話,喬舒然深深地看了寧涵一眼,無聲嘆氣:這麽喝法,得多傷身體啊?又不是特別能喝,還喝這麽多,活活把自己喝挂了可還行?

還要在這裏呆兩個小時,喬舒然無聊地把手機拿出來,正想打開刷刷,寧涵卻像挺屍一般,猛然從桌子上直起腰來。

喬舒然吓得差點把手機甩飛,他試探着問道:“寧涵?”

寧涵不出聲兒。

見對方沒反應,喬舒然又輕聲細語地跟他說話:“你渴嗎?又不要喝點水?”

寧涵聽見有人說話,轉過身來看着他,神情恹恹的,蹙眉垂眼。

喬舒然看見寧涵這幅樣子,不知他是在生悶氣,還是因為身體難受,輕輕柔柔地拍着他的背:“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有沒有覺得想吐?”

寧涵的眼神有些飄忽,他沉默地看了喬舒然半會兒,又低下頭去,像個委屈兮兮的孩子,小聲呢喃着。

“什麽?”包廂裏的音樂聲還在回響着,喬舒然聽不清他的回答,“你說大聲一點,我聽不見。”

寧涵緩緩擡起頭來,眼神依舊是迷茫恍惚的,蓄滿醉意,嘴巴半張半阖,喃喃地用氣息把話又重複了一遍。

喬舒然還是聽不見。

他默默地嘆了一口氣,耐心地把耳朵湊近了些,“你再說一遍,好不好?”

随着一股溫熱的氣息拂在臉側,一句話輕輕地掉進了喬舒然的耳蝸裏:

“你……能不能誇誇我?”

作者有話說:

喬舒然:你給我清醒一點!(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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