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拍攝的前期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劇本修繕,邀約導演、選角,挑選拍攝地等,寧涵親力親為,加上工作室的團隊專業,一切都進行得挺順利。

他在圈子裏人緣不錯,有同行給他引薦了一位電影界的大導演。本來這個導演還有些猶豫,但見了劇本,又加上王濤在飯局上堪比傳銷的勸說功力,導演終于答應執導這部電影。

拍攝的經費大部分來自寧涵這些年的積蓄,王濤也盡力拉來了一點外援,但不多。不過幸好劇情使然,這部電影的拍攝不需要特別燒錢。

一句話,戲裏窮得叮當響,戲外也是勒緊褲腰帶。

寧涵這個堅信“天道酬勤”的好孩子,本身也為這部戲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他要演一個時日不多的絕症病人,為了貼合角色狀态,他逼着自己大幅度減重,還以熬夜來耗掉身上年輕人的精氣神。

他這種每天只吃貓食分量的減重方法,基本跟修仙辟谷喝露水差不多,雖減得飛快,但對身體的消耗也是極大。

這段時間的寧涵僅憑一口仙氣吊着,就像只輕飄飄的紙風筝,渾身沒力氣,差點連喬舒然都抱不起來。

上次小情侶在談戀愛玩鬧的時候,情到濃時,喬舒然摟着男友的脖子一個魚躍蹦跶進他的懷裏。沒想到寧涵四肢乏力,一個站不穩沒抱住,造成了人仰馬翻的意外慘劇。

兩個人疊着摔成了個十字架。

喬舒然差點以為是自己最近貼秋瞟貼得狠了,不然就是寧涵要跟他玩日本相撲。

寧涵因為節食過度,甚至在劇本圍讀的時候暈過去。大腦運轉也緩慢了,背起臺詞來要花上更多力氣,所以每天背臺詞占了他生活裏的一半時間。

這種簡直是自虐式敬業,拼命三郎是真的在拼命。

老天從來不會辜負肯跟他玩命兒的人,短短一個多月,寧涵瘦下了十四斤。他本來就瘦,現在更是瘦得兩頰凹陷臉色暗淡,倒是與生命行到盡頭的病人有幾分相似。

他自己覺得沒什麽,旁邊看着的人卻心疼得要命,喬舒然感覺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寧涵每瘦一斤,他就覺得自己的心被剮下一大塊肉。

開拍那天,化妝師給寧涵的臉上畫上憔悴枯槁的病容妝,蒼白無半點血色,呼吸的時候連鼻翼稍稍動動,都給人奄奄一息的感覺。喬舒然一看見,不争氣的眼淚嘩嘩就湧上眼眶。

不就演個破戲嘛,怎麽就把自己折騰成這樣了?!他男朋友要是因公殉職、為偉大的演藝事業獻出自己寶貴的生命可怎麽辦啊!

Advertisement

寧涵本來是想給他秀秀自己新造型的,沒想到話都沒說半句就已經把人弄哭了,手忙腳亂地把喬舒然牽到人少一點的地方,輕聲安撫起來:“怎麽了怎麽了?傻瓜,怎麽無端端就變哭包了?”

“你看你都瘦成什麽樣兒了?跟我家陽臺杵着那晾衣杆差不多,”作為一個要面子的大男人,喬舒然背過身去抹了一把臉,又眼睛紅紅地看着寧涵,“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沒事的,”寧涵心疼地給他擦去眼角的淚,只覺得自己男朋友真是我見猶憐,“我以前最窮的時候,一天就吃一頓飯,老幹媽拌面糊,比現在還瘦。”

“那時跟現在怎麽一樣?!我心疼,阿姨肯定也心疼死了,”喬舒然深呼吸了一下,懂事地把眼淚止住,想哭卻不讓自己哭。

他知道寧涵雖然脾性溫和,但像頭驢似的倔得很,怎麽勸都沒用。

當事人都不覺得苦,你要再哭就矯情了。

“你放心,我有專門的營養師,每天吃的分量雖少,但營養都是跟得上的。”寧涵安慰道,“況且濤哥還給我找了個私人醫生每天盯着,隔幾個小時就量一堆指标,供得我比熊貓還金貴。”

“看着就讓人害怕,怕你撐不住啊,我可不想喪偶,”喬舒然擡手捏了捏寧涵的臉,“你看你,現在捏起來就層皮,都沒肉了!”

不過他男人還真是塊肥瘦相宜的好肉,都瘦成這樣了還是無敵好看,看得人口水直淌。

誰幫我把民政局搬過來?我要跟這個男人原地結婚!我要跟他子子孫孫無窮盡也!現實不能生就夢裏生!

喬舒然扭着頭左看右看,寧涵見他這副鬼鬼祟祟做賊的樣子,笑着疑惑道:“怎麽了?有人追殺?”

戲精喬舒然輕聲道:“不是。”

寧涵垂眼看他,覺得喬舒然這副樣子簡直可愛得像只精頭精眼的小老鼠,唇角便怎麽也壓不下了。

觀察到四下無人注意這邊,小老鼠便迅速踮起腳尖,像蜻蜓點水一樣,在寧涵臉上輕輕地啵叽一口。

吃飽餍足的小老鼠心滿意足地縮了縮脖子,“嗷嗚,寧涵小哥哥真香。”

被偷襲占便宜的大貓誓要扳回一城,捧起老鼠的小臉低下頭去深吻,舌頭在喬舒然嘴裏好好地掃了一圈,才算把丢掉的便宜又讨了回來,“嗷嗚,喬舒然小哥哥真甜。我最近戒糖,這陣子瘦身不能碰甜的,為你我都破戒了。”

“我明明不是糖,是營養劑,”喬舒然使壞一笑,抓住寧涵的衣領,發硬的下*身緊緊地貼了上去,“來來來,多親幾下,把你缺了的營養通通補上!”

兩個人便鑽進了旁邊的道具室。

(………撸一發)

拜神儀式過後,《泥沼》第一場戲正式開拍。第一場戲便是寧涵與女主一場極為虐心又悲情的對手戲。

這女主是導演邀請來的一位舊相識,年紀輕輕,演起戲來卻十足老戲骨的範兒,業務能力絕對不遜色于寧涵。這倆人對起戲來,可謂勢均力敵又相互襯托。

“《泥沼》第一場第一境——Action!”

寧涵垂首坐在床頭,修剪不齊的頭發裏夾着幾條白絲,他雙手手掌拄着膝蓋,沉默不語。

女主抱手站在一邊,背對着寧涵默默擦眼淚,腳尖有些躁動,時不時地顫兩下。

鏡頭中,屋裏氣氛壓抑灰暗,有窗,窗卻被廢報紙糊着,透不進半點的光,讓人平白生出一種致命的窒息感來。

“尚富,不如這病......”女人哽着嗓子,半天才能鼓足勇氣把話說完,“咱不治了。”

男人發白的嘴唇張了又翕,忽然覺得自己虛弱得連氣都嘆不出了。

“這病我們治不了啊,”女人抑制不住絕望了,蹲在地上抱着寧涵的腿痛哭,“貝貝明年就要上小學了,家裏還有三個老人,年紀都大,身體都不好,以後用錢的地方還有很多。”

男人沒出聲兒,覺得眼睛很酸很澀,覺得牙槽在不住地抖。

女人跪下了,手裏緊緊拽着他磨得破了邊兒的褲腳,哭得斷斷續續,“醫生都說、說你也就三個月的事兒了,治了這錢也是白燒……”

“我知道。”

男人朝着天花板仰了仰頭,讓即将奪眶而出的眼淚又流了回去。半晌,他低頭撈住女人雙臂,把人架住扶起,“淑芬,你先起來。”

女人無力地坐在床邊,仍哭得痛徹心扉,仿佛心裏的一腔悲切只能通過哭泣來宣洩。

“好,這病咱不治了,”男人的淚終是流了出來,卻掉得很隐忍,“錢都給孩子和老人留着。”

“對不起,富啊,對不起!”女人聲淚俱下地哭喊,心裏既是對丈夫的愧疚,又是不得不屈從于命運的無奈,“如果不是家裏還有人要照顧,我真想跟你走......”

“你沒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你,”男人哭得五官抽搐,聲淚俱下,“你跟着我就沒過過幾天好日子,你還年輕,以後我走了,別念着我,找個好男人再嫁一回。”

“不嫁了,這輩子和下輩子都只嫁你一個。”

鏡頭漸漸暗下,兩夫妻絕望地相擁而哭,小小的一間房裏,只剩下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漸漸變小的啜泣聲……

兩個實力派對戲,惹得全場工作人員都緊緊捂着嘴巴,哭成一片泛濫的淚海。

而喬舒然,也早已淚流滿面。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寫的劇本有了溫度。

他是何其幸運,筆下的人物,都被這些好演員賦予了鮮活的生命。

作者有話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