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遠之,你乖乖的,媽媽睡一覺就起來給你做飯,乖乖的啊……”

然後,她那麽一睡,就再也沒有起來了。

內髒破裂,血流得那麽無聲無息,表面上什麽也看不出來,就好像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

她就那麽撐着、撐着,然後就再也沒有睜開眼睛了。

媽媽,我不餓了,你別睡,我不餓了,媽媽你去醫院看一下吧……

那天,她很難受,疼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但她還是強撐着要給她的寶貝做飯,只是飯做到一半,她就疼都受不了了,本來想緩口氣,結果,這口氣再也沒有緩過來。

路遠之很怕醫院,很怕。

他的母親,他人生中第一重要的人,就是在這裏和他連再見也沒來得及說就分開的。

路遠之舍不得,他的母親也舍不得。

但在死亡面前,再多的舍不得,再多的不情願,再多的不甘也不能撼動哪怕那麽一絲一毫。

冰涼的手,蒼白的膚色,慘白的顏色,還有奇怪的藥味,全部被定格在路遠之記憶的最深處。

他害怕那裏。

但他又知道必須去那裏。

如果……

如果早一點,如果再早一點,哪怕只是早一個小時候,媽媽是不是就不用離開了?

可以救的,可以救的,本來是可以救的,本來他是不用和媽媽分開的,本來是這樣的。

但“本來”這個詞,本來就沒有重來的機會。

錯過了。

沒有再來的可能了。

“必須要去。”路遠之面無表情地瞪着時尉,漆黑的眼睛透亮堅定。

路遠之看着瘦,但其實全是肌肉,只不過他不愛吃東西,增肌也沒肌給他増,瞧着瘦瘦弱弱的,但力氣比時尉大了不知哪裏去。

時尉扛路遠之去醫院扛得不算輕松,但路遠之帶着時尉去卻是沒出多少力。

時尉胃不舒服,不是腿斷了,身體雖然有些無力,但饑一頓飽一頓長到現在的身體早已習慣了饑餓與無力。

幾十年的殘疾生涯很是能鍛煉人的意志力,尤其是時尉在剛斷腿的前幾年,沒多少錢沒什麽照顧自己的意識,經常弄得傷口發爛流膿都是常有的事情。

不管怎麽說,時尉一個大男人,不管是被扛着、背着還是抱着,都怪讓人覺得難為情的。

最後在時尉的堅持和“如果不……,那就不去了”的威脅下,時尉争取到了被路遠之攙着去醫院的權利。

雖然即便是這樣,路上也被一大群人頻頻側目給圍觀了一下。

時尉尴尬得要死,但好歹在社會上摸爬打滾那麽多年,臉皮是早就練就起來的,心裏尴尬歸尴尬,面上不僅能一如常态,還有能跟人打幾聲招呼。

至于路遠之……被攙的又不是他,他尴尬個什麽勁兒?!

一番折騰,時尉最後也只是挂了點水,吃了點藥。

這個時候的醫保覆蓋得二十世紀後還吓人,說是醫保,其實都是員工福利,只要是正式工,看病都有工廠給承擔大部分,不僅承擔工人本人,連家屬都能拿着證過來走廠子裏的賬。

時尉雖然不是工人,但這個時候的大學生福利也十分不錯,醫院工廠都是公家的,公對公的賬走起來十分的“大方”,醫生也大部分都是如此,時尉雖說身體沒什麽大問題,但依然給開了三大瓶的水。

裝藥水的瓶子很實在,裏面的東西也很實在,時尉瞧着那水,即便是把速度調到最快,沒有五六個小時想來是挂不完的。

“你着急也沒用。”路遠之抱着租來的被子回來,伸手就将輸液管上的小輪子給轉到了接近底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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