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脖子,倒在地上,然後,她割斷了一匹皇朝騎士拴在路邊的風牡繩子,跳了上去。 沒人知道她怎麽學會駕禦風牡,但據說當時她的身手出奇的矯健,她或許能夠逃走,但不知道為什麽,炎羅突然出現在城門邊上,槍尖上挑着一串猱猊和櫻雞。 他将夢娑從風牡上抓了過來,卻被她狠狠一口,咬在了手背上。 據很久以後,仙娜告訴我,當時炎羅完全呆住了,傻傻地看着夢娑咬着自己的手,鮮紅的血從她的嘴角流下。 成片的刀槍湧向這個倔強的蠻迦。 接着,炎羅的長矛劃過了天空。六個努孫戰士虎口流血,倒在了他的馬前。然後,他抱着還沒松口的夢娑絕塵而去。 再然後呢?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我只記得,當我再次見到夢娑時,她穿着華麗的羽紗,低着頭,蹑手蹑足跟在炎羅的身後,手中捧着他镌着猛狷的頭盔,從回廊裏走過,自始至終,沒有看我一眼。 後來,我知道,她成了炎羅的侍妾。 那時,又一個天球節結束,凱比特進入了冥星二年。 也就在這個天球節的第二天,我成為波蘇王府最強的神步棋手,在人們驚詫的目光中,佩戴上冰龍棋師那頂高高的帽子。 第三天,我進入了“棋神堂”,和曼育最優秀的棋師們對局。 波蘇返回了亞洛城,他看上去很疲憊。當天晚上,他召見了我,對我的年紀感到有些吃驚。曼育是一個尊重智力的國度,他很高興在他的棋師中出現我這樣的人。然後,他與我對局,他的棋路很刁鑽,但不夠大氣,他不善于把握某些長遠的棋路,不善于在棋盤上設置不可測度的迷局。 “與棋師對局,你不能輸!”楚雨這樣對我說:“但與權貴對局,你不能輕易的贏,有時候不得不輸!” 也許我年少氣盛,我總是喜歡站在勝利的角度去考慮問題,我從來不按楚雨的話下棋,只要我有機會,我不會讓任何人從棋盤上奪走屬于我的勝利。 對波蘇也一樣。 他的臉色變得鐵青,常靜海一樣的顏色。他捏着棋子的手微微顫抖,遲疑不決。他已經輸了四盤。一旁的炎羅狠狠地瞪着我,楚雨露出焦慮的神色,我想,他一定很想把我從棋盤上拉下去,打我兩個耳刮子。 但我不在乎,讓波蘇慘敗,是一件讓我興奮的事情。 氣氛似乎凝固了,我感到雨前的濃雲在我頭上聚集。但一切都無所謂,勝利就是勝利。波蘇落子,輪到我了,我拈起了棋子,還有三步,我想。楚雨大概也看出來,他的臉色煞白,波蘇看着我手的落向,緊緊咬着嘴唇,他也明白了我的心意。但明白也無濟于事,這就是凱比特的步伐,不可阻擋。 我被撞了一下,我的棋子拿捏不穩,落在了另一個地方。 “哦!對不住!”我聽到一個聲音,我僵住了。夢娑輕手輕足,将一杯滾燙的芙蕸露,放在棋盤邊上,然後,低着頭,退了下去。 波蘇神色愉快起來,他迅速地落子,局面瞬息間發生了巨變。他很快完成了神的第七步,我一步走錯,滿盤皆輸。波蘇發出高興的笑聲,像桀鳥一樣嘎嘎鳴叫,然後,他笑着對我說:“如果,你明天能夠成為神棋手,我就讓你做古古!” “我可以不做古古!”我沉默了一下說:“請您讓我媽媽不再做莺奴。” “該死的努孫人。”炎羅一定對我忍無可忍:“你有什麽資格提要求?” 波蘇揮手制止了兒子的咆哮,看了我半晌,說:“你大概還不知道,如果你做了古古,你就能永遠脫離卑賤的身份,成為上等人,你能獲得蠻迦、努孫,還有……” “請您讓我媽媽不再做莺奴。”我繼續說。 “我很少收回自己的話。”他臉色變得陰沉:“給你最後的機會,在我的恩賜和你的要求面前選擇其一。” “請你讓我媽媽不再做莺奴。” “你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他望着我,确認我的認真程度,好半天才說:“好吧,我答應你的要求,不過,你也要知道,你現在是我王府裏最強的冰龍棋師,如果你明天不能打敗皇太子府裏的烏克特和其他的棋手,成為神棋手,我将很沒面子……你明白嗎?”很有威脅的眼神,我完全明白,如果不勝利,就将面對死亡或者別的什麽酷刑……不過,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走出波蘇的卧室,微微的涼風拂過我的面頰,我向着灑滿星光的夜空,舒開了我的胳膊,我心情格外舒适,我終于有了這個機會,呵,媽媽! 好書盡在cmfu 正文 三 撒蘭撒蘭 (起點更新時間:2003-6-16 13:52:00 本章字數:10626) “面對可以預料的将來,人總會有不同的态度。”聖耶沙說:“如果有利可圖,人們憂慮,害怕半路而廢,功虧一篑,如果于己有害,人們恐懼,就像亂世中豐衣足食的富人,不知道刀劍何時會落到自己脖子上!” “對于不可預料的将來呢?”我沉思着問。 “如果你不夠聰明!”聖耶沙微微笑着說:“你會感到幸福和知足。”說到這兒,他頓了一下:“如果你足夠聰明,那麽……”他沉默了許久。 “所有的未知,都會讓你感到彷徨、恐懼,甚至痛苦!” 那一天,下着很大的雨,積水在文石砌成的大街上橫流,蠻迦們蜷縮在屋檐下瑟瑟發抖,污水漫過了他們的足踝。這不是我一生中見過的最大的雨,但已經足以讓某些人感到恐懼,他們在思考:為什麽剛過天球節,就會下這麽大的雨?凱比特是為什麽而忿怒?還是為什麽而憂傷? 雅歌舒的禦辇馳過長街,後面跟着鴻祭們的車隊,裝着雨獸和脂豕的籠子川流不息,駝龍的長毛緊貼着脖子,雨水從順着它們的背脊滑落。 我赤着足站在街邊,看着祭神的車流從身邊淌過,雨水從傘蓋上注下,像一個水晶的簾子,将我與世界隔絕,只有紛亂的雨聲由遠而近地穿過其中的間隙,又由近而遠的消失……就象是我眼中亞洛的風景。 後來,也是下雨的時候,我切實地俯瞰過亞洛:偌大的都城迷蒙着一層透明的紗,街道像水蛾絲一樣缥缈,若有若無,但又無比精致,仿佛出自滄流匠人的手筆,我可以想象他們目不交瞬,凝視着平滑的夜光石,用鋒利的尖錐,在上面刻出纖細而流暢的劃痕;城外的亞洛崗鋪滿了海水般的蘭花果,淡淡的人影在山上閃爍,如果不是下着雨,我會把那看成陽光掠過海面的蹤影,一閃而逝;本來,山崗下的殊朗湖沉靜深邃,更像一片汪洋,但可惜的是,我站的太高,以至這座孕育了亞洛的湖泊也只是一面不大不小的鏡子,映出變幻無常的雲空。 許多年來,鴻祭們一直在争論,有人認為殊朗湖就是凱比特的足跡,也有人反對這種說法,理由林林總總,我不勝枚舉,但我更願将它看成一面藍水晶磨成的鏡子,而亞洛就是一個攬鏡自照的美人,将她夢幻般的臉龐,投入鏡裏;那大概是最純粹的輪廓的美,擁有美妙的曲線、迷人的光澤,但不帶任何精神,就仿佛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許多曼育人也未必贊同我的觀點,在他們眼裏,亞洛代表着不朽大陸的精神,凝聚了凱比特的智慧,是美貌與理性的融合。然而,當時的我,眼裏卻被一種空虛盛滿:智者們從城郊踏青歸來,唱着晦澀的詩歌;衣甲淩亂的皇朝騎士摟着莺奴,喝着烈酒,當街調笑;穿着絲織長袍的古古,騎着風牡,撐着斑斓的雨傘,優雅地從智慧塔下經過;兩個努孫揮舞着皮鞭,督促蠻迦們擡着寬闊的床轎,上面躺着一個年老的龍騰,他爛醉如泥……銀質的巨鐘在我身後清脆地響起,一下一下敲打着亞洛的軀體,似乎在宣告:“凱比特不朽!”神殿裏的鴻祭們也開始祈禱。那些低沉的歌唱在我的記憶裏,就像碧藍河的河水,平緩無波,潸然遠去,已經模糊不清;但透過鐘聲和歌唱,隐約傳來了伏瓦琴的聲音,像細細的風,吹過水面,留下絕妙的劃痕,仿佛美人的皺紋;雖然蘊藉着深深的憂郁,但分外清晰。 憂郁像鏡子一樣讓空虛凸現,于是,這種空虛随着琴聲的韻律在我的腦海裏重複疊加,最終構成了一種堅不可摧的信念:亞洛只剩下一個脆弱的殼,沒有了蛋黃支撐的櫻雞蛋殼,雖然美麗,但一觸即碎,就像那個伏瓦琴的演奏者,蘇蘭格爾